第57章 第五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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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時天飄起了雪,雪花一片片落在單屹的頭發上,顏安趴在單屹的肩頭上細看,能看到那一瓣瓣的如童話般的晶體,純白潔淨地躺在黑色的發絲上,然後一片片又逐漸被單屹的體溫融化。

下山的路單屹走得慢,一步一步,仿佛真的能走到天荒地老。

臨近下午五點的山風比山上時更大,氣溫隨著雪花飄落降了不知道多少,但顏安趴在單屹的背上,身上裹著單屹的羽絨,身體是暖和的,但呼吸進去的每一口氧氣都是冰冷的。

顏安看見單屹的耳朵被凍紅,她問他:「當年你在這裡跟我爸過的那一晚,是不是很冷?」

單屹如實說:「當時以為會冷死在山上。」

顏安安靜了下來,顏安想起了顏誌國。

顏誌國常年不在家,一有任務時消失幾個月是常有的事,而有些任務保密性高,連家人都不能透露,所以顏安並不知道他的爸爸原來曾經這樣牛過,也這樣苦過。

顏安初三的時候,顏誌國已經四十多了。

此時顏安親身體會著這裡的寒冷,站在同一座山上遙望中國領土的邊境,入目之處一派祥和安寧,顏安覺得,此時的她額外想念著她的爸爸。

顏安將頭埋在單屹的背上,一直沒有吭聲。

下山的路安靜,除了單屹鞋子踩在雪上的聲音,這個世界一片寧靜。

這一段路單屹走了很久,顏安伏在單屹的背上思緒走遠後便開始放空,有一瞬間顏安以為自己在夢裡,然後她在夢裡聽到一把聲音。

「顏安,叔叔沒陪你走完的人生,我陪你走。」

顏安頭動了動,將臉埋在了單屹寬厚的背裡。

當晚,顏安睡了這幾天裡第一個暖烘烘的覺。

顏安和單屹擠在一張轉身都會吱呀叫的木床上,窩在一床輕飄飄的被子裡,顏安身體貼在單屹上,顏安讓單屹抱緊一點單屹就抱緊一點。

顏安:「你就這麼些力氣啊?」

單屹便直接將人壓在了月匈口前,暖意蔓延,顏安連腳趾頭都是暖的。

顏安將睡未睡時,嘀咕了句:「單屹你真狗。」

身後的人嗯了聲:「你對。」

兩人在鎮上住了一天,第二天天很晴朗,日光照在雪上,閃閃發光。

顏安睡了一覺,醒來又是那個無憂無慮笑得沒心沒肺的野丫頭。

顏安昨天登山了那座無名山,被眼前的景色震撼,腳步便不想停留。

顏安去看她那輛皮卡,可她車還沒開始修,車頭蓋敞開著,一個男人正在檢查著她的發動機。

修車店的男人懂一點點普通話,詞匯量十分有限,並且一句話裡頭顏安幾乎捕捉不到正確的信息。

單屹繞著車頭走了兩步,隨後摘下手套扔給顏安:「我看看。」

單屹玩車的,修車這東西不在話下,不一片刻,單屹挑了挑眉,忍不住驚訝:「這車被你開成這樣也是厲害。」

顏安「嗯?」了聲,朝單屹走過去。

單屹給她逐一地指:「這裡,有積碳,空氣濾芯等於廢了,曲軸箱裡全堵了,供油管也堵了,暖氣片斷裂,你不覺得開起來爆震?」

顏安詫異地點頭:「難道不是因為那條搓衣板路?」

單屹笑,最後點了點一處:「你這保險絲都熔斷了。」

顏安又詫異了:「不是凍住而已嗎?」

顏安問:「所以還能修不?」

單屹:「你這皮卡買了多少錢?」

顏安:「兩萬多。」

單屹:「還行,被你折騰到這裡也夠了,別修了,修了更虧。」

兩萬多的車,被顏安折騰了十多天,平均下來跟包車費用差不多,虧是虧了,但也還行。

顏安也就糾結了一小會,然後便笑:「那你給你的車我開開?」

單屹看著她,不置可否:「那你得看著開。」

皮卡就此留在了鎮裡頭,收留顏安那戶藏民沒要顏安的錢,顏安便說她那輛皮卡壞了,但裡頭的零件賣了能賺錢,就把車送給了對方。

然後顏安開著單屹那輛霸道騷氣的suv,簡直在無垠的雪地裡開出了花兒來。

顏安問單屹:「這車可以在雪裡漂移嗎?」

單屹:「我可以,你不可以。」

顏安才不管:「趕緊教教我,怎麼漂?」

單屹任由顏安自個兒開得嗨,但還是提醒道:「我們就剩這車了,再跪下,我們就得走回拉薩去。」

顏安笑,顏安走在這一片無疆的疆土裡麵容一直都帶笑。

這條路或許她的爸爸沒走過,但她知道他守護了它。

顏安和單屹沒走回頭路,顏安開車,單屹當導航員,指揮顏安向東或向西,最後兩人穿越了整片無人區,沖出被白雪覆蓋的戈壁灘,重新走在國度上,當天住在措勤縣。

兩人找了一家藏民家,對方熱情,管住還管吃,顏安感天動地,不單止吃了香噴噴的白米飯,還洗了一個熱水澡。

顏安跟單屹說:「我四天沒洗澡了嗚嗚嗚嗚。」

單屹點頭,早有預料地跟她說:「你省著點兒啊。」

盡管如此,單屹最後還是洗了半個冷水澡。

第二天兩人吃了早飯就出發,在太陽即將西斜時到達了紮日。

黑色的suv停在了南木措的湖邊。

下午臨近五點的天萬裡無雲,藍得不像話。

平日裡的南木措萬籟俱寂,水天一色,人走在這裡連時光都放慢,而今天的紮日卻不是,它一反往常,熱鬧朝天,人聲鼎沸,顏安一下車,飽滿又濃烈的牧民激情即刻迎麵撲來。

顏安都沒理單屹,立刻就往人堆方向跑。

顏安跟單屹兩人趕巧,今天是紮日的牧民節。

每年立冬後的那個周天,便是藏民牧民的牧民節。

在這一天,牧民會聚集在南木措的湖邊,鬥騎,鬥冠,然後現場宰殺牛羊,祭天,祭地,祭明年依舊風調雨順,草原茂密,牧業長盛不衰。

顏安和單屹到的很是時候,此時正開始鬥騎,先是鬥速,在南木措邊的沙地上來回兩轉地跑,比速度。再是鬥武,類似古代蹴鞠,比牧民的敏捷。最後是鬥長,繞著南木措奔跑,比耐力。

而此時顏安站在人堆外,裡頭正在比著賽馬蹴鞠,長長的棍在沙地上來回搶著一個彩布球,沙塵滾滾,吶喊聲也滾滾。

藏族牧民個個身材高大,顏安站在男人堆外,隻看到騎在馬上的一個個人頭來回轉動,急得一個勁地跳。

單屹走過去,將人摁回地上:「這裡海拔四千六,別跳。」

顏安:「你長得高,淨說風涼話。」

牧民大多粗獷,行為豪邁,吶喊聲渾厚有力,即使站在人堆外也被激得一身的熱血。

馬蹄聲混亂,就知道裡頭的比賽有多激烈,顏安猛扯單屹:「我去爬你車頂看!」

單屹拉住顏安的手:「不用這麼麻煩。」

單屹拍了拍自己肩膀:「給你爬去看。」

單屹說完就蹲下身,又拍了拍自己肩膀,示意顏安上去。

顏安卻愣了一愣,心潮突如其來就翻湧。

顏安對著單屹蹲下的身影露出一個無聲的笑,目光定定看著蹲在她麵前的男人,笑--------------?璍容安靜,無邊夕陽的光都收進了眼底。

顏安:「你要給我騎肩馬啊?」

單屹:「騎不騎?」

顏安:「騎!」

顏安然後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單屹原地起立,顏安一下子搖晃,手裡隻能抱住單屹的頭,單屹笑了笑:「放心,我摔不了你。」

顏安滿臉地笑,一抬頭,山川湖泊都在她眼下。

顏安騎在單屹肩上,瞬間成了場裡視野最高的人,顏安指揮單屹往左,單屹便往左,單屹托著顏安站在了人堆的中軸線上,顏安看得興奮,腳就亂踢,單屹雙手扶緊了身上的人,也不製止她。

顏安兩手抱著單屹的頭,滿腔都是道不出的熱意。

顏安的視線突然從場上的馬匹牧民身上轉投向遠處的高山上,眼眶突然發酸發脹。

她的爸爸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所以從來不騙人。

她的英雄爸爸在夢裡跟她說,將來會有一個男人,會跟爸爸一樣愛她,那個男人會陪她終老,會讓她笑,給她騎肩馬,將全世界都給她。

顏安將投遠的視線都收攏到身下這個男人身上,顏安看著單屹的發頂,笑得像個傻子一樣。

兩人高調,顏安笑容熱切,所有牧民都歡迎這一對遊客。

有牧民用動作示意,指了指湖邊三五成群的馬匹,問兩人要不要去騎馬,顏安立馬點頭。

可這裡頭的馬大多都沒有馬鞍,馬高大,顏安連上馬都上不到。

牧民在旁示意,一架就上了去,顏安拍手,顯然是逞強不來。

牧民給他們找來一副馬鞍,顏安攤手,朝單屹說道:「你騎吧,我覺得我被它甩出去了你還得替我收屍。」

單屹笑了笑,拉著韁繩腳一蹬就跨上了馬,然後將手給她:「來。」

顏安詫異:「你騎過?」

單屹:「能保證摔不死你。」

顏安驚喜地笑,立馬伸出手,單屹手一用力,直接將人給帶上了馬。

身下的馬略微躁動,單屹將顏安摟在月匈前,韁繩輕輕牽製,馬匹前後走動了兩步就又安穩了下來。

牧民原本站在隔壁以防萬一出意外,此時有些出乎意料地朝單屹舉起了拇指,然後作了個請便的動作,讓兩人隨意逛去。

單屹小腿一踢,輕車熟路地駕駛著馬匹咯噔咯噔沿著湖邊走,南不措的湖沒有結冰,北風吹過撫起整片的漣漪。

顏安坐在馬上,被單屹緊實地圈在鐵臂中,不一會就放鬆了下來,單屹問她:「來點刺激的?」

顏安因為耳邊的這句話雞皮疙瘩都起來:「來!先來一點!再來多一點點!」

單屹笑,身下的馬匹便突然奔跑了起來,速度逐漸加快,顏安甚至能感覺到風的力度。

她人緊貼在單屹的月匈前,身後的人手執韁繩,手臂緊實有力,身下的棕馬奔騰,兩人肆意馳騁在這一片壯闊秀麗的山水裡。

顏安覺得單屹永遠都能給人驚喜,身體裡藏著的那些東西她一輩子都探不完。

顏安忍不住歡呼出聲,一路都是她的笑聲。

*

兩人下馬,太陽在山的那頭隻剩下半個圓。

湖邊紮起了火堆,在日落裡宰殺牛羊,向天敬酒,朝地跪拜,然後是繼而在夜裡的歡騰。

湖邊搭起了大帳篷,火堆上架起了剛剛現宰的牛羊,這是牧民節的習俗。

今夜牧民會在湖邊過夜,火堆不滅,牛羊馬匹自由四散,這裡遠離城市,仿佛永遠停留在蠻荒原野時代,自給自足,與山川為伍,簡單瀟灑,無憂無慮。

顏安很慶幸自己在出發前臨時起意去買了一整套露營裝備,此時兩人車就停在原地,帳篷紮起,投身進太陽下山後的另一場盛宴裡。

牧民熱情,顏安在這樣一處地兒和人文裡頭感到從未有過的舒暢。

此時的顏安喝了點酒,牧民的酒烈,半碗下肚就將五髒六腑都燙熱,單屹將剩下的半碗拿過,一口一口都喝光。

夜裡湖邊風大,月光投在湖麵,被風刮起一圈又一圈的銀色漣漪。

單屹將睡袋弄好,手腳利落,顯然乾這事乾了無數遍一樣。

顏安用礦泉水簡單洗簌後人頭腦便清醒了一點,此時靠在單屹肩上問他:「你以前是不是經常風餐露宿?」

單屹:「不經常,但也有。」

以前的任務或實訓不單止上天,也會入地,深入無人之境,海陸空配合,彼此合作無間。

帳篷睡袋有則有,沒有也可以,單屹覺得這已經不算什麼。

顏安摟住了隔壁的人,突然就心疼了起來:「乖哈,以後跟著我,帶你吃香喝辣睡兩米大床。」

單屹看著懷裡的人嘴的胡言亂語,嘴角揚起:「你家的床也沒有兩米。」

顏安豪言壯語,大手一揮:「勞資回去就給你換!」

單屹聞言笑。

夜風清勁,單屹將顏安攔月要抱起回了帳篷,將人放到墊上,睡袋拉了一半,顏安抗議:「誰睡覺穿羽絨啊?」

單屹:「睡袋不夠厚,不穿你鐵定冷。」

顏安:「有你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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