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寒夜(2 / 2)
她這樣子不好意思跟鍾慕期獨處,又害怕他不跟自己一起,猶豫了會兒,還是揪著鬥篷邊角上的毛毛,低低「嗯」了一聲。
然後餘光瞟到了一旁隱形人一樣的車夫,急忙遮遮掩掩地補充道:「騎馬太冷了。」
結果她才說了這句話,準備下馬的鍾慕期停住了。他居高臨下,披著一身寒涼月色,連聲音也帶上了絲絲涼意。
他道:「我不覺得冷。」
李輕嬋愣住,他不覺得冷,這意思是還要騎馬?這怎麼行?
可為什麼不行呢?李輕嬋說不上來,隻是心裡空落落的,有點難受。
她揪著眉頭使勁找借口,萬一馬車跟不上他的馬兒走丟了呢?或者走岔了路找不見了人怎麼辦?
她想這麼說,可是一對上鍾慕期的眼神,就有種被看穿了伎倆的羞恥感。
雙唇張張合合,還是沒能說出口,耷拉著臉慢慢往馬車裡退。
馬車裡的矮桌上用琉璃罩罩著一支燭台,熏黃的光照亮狹小的空間,看著比外麵溫暖許多。
但李輕嬋心裡卻很難受,她慢騰騰往裡挪著,覺得心口悶得很,先前吐血的感覺又來了。
「不能生氣苦悶的,不然又要毒發了。」李輕嬋在心裡這麼哄著自己,可難過的情緒不受控製,讓她沒有丁點兒辦法。
又往裡挪了挪,她停住,扶著車壁挪回到車廂口,仰頭望著依然高高跨在馬背上的鍾慕期。
這麼看了兩息,她眼一閉,帶著破罐子破摔的難為情喊道:「表哥——」
「我不想你騎馬,我想你跟我一起坐馬車!」
說完心裡倏然一輕,喉嚨卻哽咽了一聲,眼淚水滾落下來。
淚水模糊她的視線,李輕嬋隻覺得車廂晃動了一下,然後熟悉的人影就到了她跟前。
鍾慕期拿袖口給她抹著眼淚,輕聲道:「上來了,進車廂裡去。」
李輕嬋啜泣著挪不動,被他抱了進去。
車廂門關上,不等李輕嬋從難過的情緒裡緩過來,馬車就悠悠行駛起來。
冬夜的街道上十分安靜,除了偶爾響起的犬吠聲和風聲,馬車裡就隻剩下李輕嬋難堪的抽噎聲。
鍾慕期靠近她,細細給她擦著淚水,柔聲問:「怎麼不舒服了?難過成這樣?」
他確實不清楚李輕嬋這是怎麼了,隻隱隱覺得是跟她的裹月匈布有關,但侍女已經按他的授意說了,李輕嬋還別扭什麼?
他扌莫不懂,看李輕嬋縮手縮腳躲著自己的模樣,想逼近她掰開她雙臂,迫使她接納自己,又怕嚇著她。
後來乾脆騎了馬,想讓她獨自冷靜冷靜,誰知道一番體貼的心思倒鬧得人哭了起來。
李輕嬋一手虛虛擋在月匈前,一手扯著他衣袖,難為情的話實在說不出口,就委屈道:「晃得頭暈。」
這也確實不是說謊,她剛醒來沒一會兒,馬車晃悠的幅度在她身上放大好些倍,讓她如處雲霄,腳下踩不著地麵,身邊沒有依靠,晃得頭暈腦脹。
「靠著表哥歇一會兒?」
「嗯。」李輕嬋嗡嗡應著,腦袋一偏就靠了上去。
枕著熟悉的肩膀,她就不難過了,眼淚也漸漸止住。過了會兒,她帶著鼻音道:「表哥,你以後能不能不要讓我一個人待著?」
「那你想讓誰跟你待一起?」鍾慕期反問,把李輕嬋問住了。
她仔細想了會兒,悶聲答道:「誰都行,就是不要讓我一個人。」
鍾慕期眼神幾度變化,落在她發。」
李輕嬋糊裡糊塗的,不明白他讓自己想什麼,問出去也沒得到答復,慢慢就忘記了這事。
一路往前,到了刑獄司時李輕嬋差點睡過去,迷迷糊糊被喊醒了也不肯睜眼。
今日又吐了血,就當她是暈了好了,反正她暈的次數多了,也不差這一回。
就這麼被抱回了小院子,飛鳶匆匆迎上,李輕嬋這才睜了眼。洗了臉換了衣,孟梯那邊的藥也送來了。
鍾慕期等她吃著蜜餞慢吞吞喝完了藥,道:「我走了。」
李輕嬋臉上的溫度一直就沒再下去過,抬起泛著水波的眼眸不情不願地點了頭。
這一日白天還好,晚上對李輕嬋來說那是一個兵荒馬亂,喝了藥去洗漱了下,頭一沾枕頭就睡了過去。
隔日醒來,天又冷了幾分,陰沉沉的,看著像是要下雨。
飛鳶將簾帳勾起,問道:「小姐可有什麼要帶回去的?」
見李輕嬋神色茫然,她提醒道:「不是說今日要回公主府嗎?」
李輕嬋懵懵地眨了眨眼,「呀」了一聲,遲鈍地想起昨晚忘了趁病要鍾慕期陪她回去了!
錯失良機,李輕嬋很懊惱。
坐在床沿算了算時間,都這麼晚了,鍾慕期肯定已經忙去了,估計人都找不見了。
但她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問了,「我表哥呢?」
「世子去了宮裡,讓小姐先收拾好等他。」
「等他?」等他一起回公主府嗎?還是等他道別?
李輕嬋還沒弄懂,飛鳶在衣櫥處給她收拾著衣物又道:「對了,世子送了東西過來,就是桌上那個小匣子,說是給小姐的。」
「什麼東西啊?」
「世子沒說。」
「哦。」李輕嬋披著外衣慢吞吞移了過去,果然見圓桌上放著一個雕著遊魚戲蓮的紅漆小匣子,扁扁的,看著應該裝不了什麼東西。
匣子未鎖,李輕嬋扌莫著鎖扣輕輕一撥就打開了。
她心裡想著馬上要獨自麵對平陽公主了,還不知道該怎麼與平陽公主說她的病的事情,這會兒是什麼興趣都提不起來,心不在焉地打開了匣蓋。
「小姐,是什麼東西啊?」飛鳶抱著兩件衣裳好奇地往這邊走來。
「是幾件……」李輕嬋移目看了過去,看清楚的瞬間手忙腳亂地扣上了匣子,死死抱在懷裡,麵紅耳赤道,「沒什麼!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