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番外 童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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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宴是一個有些特別的小孩。

他的爸媽在他一兩歲的時候,逐漸發現了這一點。

大多數幼兒都是可愛的,有肉嘟嘟的臉蛋和手腳,會含含糊糊地喊媽媽爸爸,會趴在床上睡得像塊小蛋糕,時而大哭,時而傻笑。

林清宴也會這樣,但更多時候,他安靜地凝視著周圍的一切,那雙澄澈的眼眸裡閃爍著明亮的光。

「他好像在研究這個世界。」

林爸爸摘下眼鏡,蹲坐在床邊同兒子對視了好一會兒,大眼瞪小眼,直到林清宴忽然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他便驚奇地發出了這樣的感慨。

「我是不是打擾到他思考了?」

林媽媽哭笑不得地把丈夫往後麵拽:「他才這麼小,哪來的思考?是你離他太近,那麼大的腦袋和臉,嚇到他了。」

「要是嚇到了,他會哭的。」做科研工作的林爸爸很嚴謹,「我們剛才有眼神交流,他在仔細地觀察我的臉,應該是看膩了我之後,他覺得無聊了,才轉身的。」

對於丈夫的奇異猜想,林媽媽無奈地笑了:「好好好。」

結果等林媽媽給林清宴播放所有小孩都喜歡的幼兒啟蒙動畫片時,林清宴沒有對著屏幕裡五顏六色的圖案笑,也沒有跟著動畫裡的小動物一起手舞足蹈。

起初他隻是平靜地看著,等放了幾集之後,開始自動循環播放第一集,他竟然打起了哈欠。

林媽媽覺得不可思議:「他是記住看過的那一集了嗎?」

「肯定是。」林爸爸堅持己見,「他喜歡研究新奇的東西。」

日子一長,林清宴的特別之處愈發明顯。

他很早就會說話了,大人教他識字識圖的時候學得非常快,對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各種數字極其敏感,記憶力絕佳,每個見過他的人,都會發自內心地誇贊一句真聰明。

所有人都說,這是個天才小孩,未來說不定是個大科學家。

林爸爸和林媽媽倒不太在意後半句,他們更關心兒子突出的智力水平會不會以其他功能的缺損為代價,是種疾病的症狀,比如阿斯伯格綜合征。

幸好做了檢查後,醫生表示一切正常。

等再長大一些,林清宴在待人接物的表現上並沒有異樣,沒有出現父母最擔心的孤僻症狀,生活自理能力和運動能力也很出色。

隻是比起普遍愛鬧的同齡小孩,他看上去要安靜內斂許多,而且並不是出於害羞或內向,確切來說,那是一種很少出現在孩子身上的沉靜。

他用成熟又銳利的目光注視著周遭的世界,倒是令總拿著玩具逗他的大人們顯得幼稚了起來。

林爸爸有一個專門的相機用來記錄孩子的成長點滴,每年林清宴生日時都會拍一張三人合照,等長大後是份珍貴回憶。

早幾年的生日合照裡還有花裡胡哨的布景,等林清宴的語言表達能力愈發完整之後,兩夫妻就不這麼乾了。

「清宴是不是覺得這個很傻?」

四歲生日時,林媽媽幽幽地看著放了滿桌的過家家玩具。

林爸爸和林清宴幾乎同時出聲安慰她:「不算很傻。」

林媽媽想起丈夫的先見之明,不甘心地朝他晃晃新買的小汽車模型:「這個也很無聊嗎?」

「一點點。」經常坐在工作間裡圍觀爸爸擺弄精密儀器的林清宴,對這種兒童玩具很難提起興趣,「它太簡單了。」

五歲生日時,林爸爸提議讓林清宴自己選些最近喜歡的東西,放在拍照時的布景裡,留作紀念。

但林清宴在家裡轉了一圈,也沒有找到他認為值得被挑選的物件。

他很聰明,也對所有新奇的事物抱有濃烈的好奇心,可很少從中獲得穩定持久的樂趣。

因為它們都太平常了,凝視一段時間後,新奇便褪了色,不足以成為令他癡迷的興趣。

非要選的話,他最喜歡爸爸手裡那個與他同齡的黑色相機。

看著他手指的方向,林爸爸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你要拿著這個?那該怎麼拍照?」

林媽媽說:「用手機拍唄,就是像素低了點,或者我去鄰居家借個相機。」

林清宴說:「可以拿相機對著鏡子拍,這個構圖更有故事感,我在攝影集裡見過。」

林爸爸和林媽媽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強烈的驚訝。

小大人般的林清宴站在父母中央,神情淡定,左邊的林媽媽盤膝坐在地上托著腮,似乎在思考自己怎麼還沒兒子機靈,右邊的林爸爸手持相機,對著挪過來的落地鏡,拍下了這張很有故事感的照片。

這對夫妻開始擔心一個問題。

小小年紀就這樣聰明的林清宴,會不會不夠快樂?

他們原本希望兒子擁有快樂的、勇敢追逐自己喜愛事物的一生,不需要多麼富有和顯赫,隻要他自己覺得幸福就可以。

卻沒想到他太過聰明,以至於對身邊觸手可及的平凡事物、幼兒園裡的幼稚同學們,都提不起什麼興趣,模樣總是淡淡的。

他們怕他不夠快樂。

早慧的林清宴知道父母的擔憂,他會主動安慰父母,說自己很開心。

他也的確覺得,自己應該是快樂的。

因為他有一個溫馨的家庭,一對很好的父母,支持他去發展一切興趣,生活裡並沒有什麼缺憾,堪稱完滿。

唯一的問題,隻是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吸引人而已。

直到有一天,他聽見一陣微弱的哭聲。

那是一個周末的清晨,一家人起了個大早,準備去市郊新開的遊樂場玩。

他們從小區裡出來,穿過一條僻靜的街道,去公交站等車,因為林清宴喜歡坐一路走走停停的公交車。

時間尚早,一路上行人不多,街道很安靜,背著包的夫妻倆正在討論晚點要玩什麼項目,林清宴偶爾搭話。

在聊天的間隙,他的表情裡驀地冒出一絲疑惑。

小朋友個子矮,視域和聽域都低,林清宴先聽到一道奇怪的聲音。

有一點像貓叫,飄盪在微風裡,斷斷續續。

林爸爸注意到他的表情,也聽見了,隨即左右張望了一下:「是有流浪貓嗎?」

「不太像貓叫。」林媽媽皺著眉琢磨起來,「倒像是小孩的哭聲。」

林清宴有些好奇,他屏息靜聽,尋找聲音的來處。

微弱的聲音像在風中搖曳的燭火,隨著他的尋覓,離他越來越近。

在圍牆與石頭雕像的縫隙裡,露出一小截繈褓上的布料,被石獅子雕像與樹的倒影擋著,不太醒目,很容易被忽略。

但林清宴看見了。

他向那個小小的影子走近,身後的林爸爸與林媽媽瞥到圍牆旁掛在門口的門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麵露驚愕。

厚厚的繈褓裡是一個正在哭泣的嬰兒。

旁邊是福利院。

聰明的林清宴立刻明白了這背後的邏輯關係,這是一個被丟在福利院門口的棄嬰。

而他還來不及再繼續思考,就聽到哭聲愈發小下去。

林清宴難得有些慌張,他快步走近,倉促地蹲下來,想要看看這個嬰兒怎麼了。

小小的嬰兒哭得臉蛋發紅,眼角是濕潤的淚水,像是哭累了,疲憊地喘息著,隨即費勁地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為他停留的小男孩,清俊的臉蛋上寫滿了不知所措。

他們都呆呆地注視著陌生的對方,時間仿佛被

按下了暫停鍵。

幾秒鍾後,嬰兒眨眨眼睛,朝他笑了,像每個窩在父母懷抱裡的幸福孩子,對世界露出天真燦爛的微笑。

在這個笑容裡,林清宴眼中的世界重新流動起來,身邊漸漸響起嘈雜的聲音。

媽媽急匆匆地走到他身邊,擔憂地望向那個被拋棄的嬰兒,爸爸敲開福利院緊閉的大門,順便打電話報警。

早晨在兵荒馬亂中結束,兩個小時後,他們才坐上駛往郊區的公交車。

警察做了記錄,棄嬰先被送去醫院做檢查,以免萬一耽誤治療,因為許多棄嬰都有天生的嚴重疾病,如果沒有太大的問題,在找到父母前,他會由福利院暫時代為撫養。

這一天,在滿溢著孩童歡笑聲的遊樂場裡,兩夫妻忐忑地觀察著兒子的反應。

如果是普通的孩子,肯定會困惑地問,為什麼會有一個小嬰兒躺在哪裡?

林清宴不會問,他懂得這些知識,知道什麼是棄嬰。

他們擔心兒子受到什麼影響,盡量在遊樂場裡哄著他玩,怕他不高興。

林清宴看起來其實和往常一樣,大多時候很平靜,偶爾會笑,也不抗拒父母選擇的那些遊樂項目。

隻是在看著許許多多笑容滿麵的小朋友在身邊穿梭時,他會有一剎那的恍惚,想起天色淡藍的清晨。

年幼的林清宴難以忘記那個瞬間。

孤零零躺在牆角的孩子應該哭泣,哭是尋常的選擇。

可那個陌生的小嬰兒卻對他笑了。

為什麼?

這是聰明的林清宴無法用腦海裡現有的知識來解決的事。

一個像謎語般的笑容。

他玩了一天,也想了一天,在離開這個充滿歡笑的世界後,終於忍不住問父母:「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那裡?」

林爸爸和林媽媽驚訝於他竟然會問這個問題。

更令他們驚訝的是下一句。

林清宴轉頭看向風景流逝的車窗外,語氣裡帶著濃濃的不解:「他的父母怎麼舍得?」

他笑起來那麼燦爛可愛。

夫妻倆怔了怔,也嘆息道:「是啊,怎麼能舍得……」

下一個周末,林清宴又和父母來到了這家福利院,這次是專程過來。

院長特地出來感謝了他們,也簡單介紹了棄嬰的情況。

檢查後發現他並沒有常見的先天性疾病,身體健康,通過監控調查棄嬰者的進展也不甚理想,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孩子會一直待在福利院裡,直到被人領養。

大人們在說話,林清宴望著不遠處的風景發呆。

福利院裡有一棵很大的樹,樹上開滿了淡紫色的繁花,院裡的阿姨一手抱著那個被遺棄的嬰兒,另一手小心地拿著奶瓶。

阿姨朝林清宴招招手,然後柔聲叮囑對這個還沒有名字的嬰兒:「看,這是發現你的哥哥,等你長大了,要對他說謝謝哦。」

小嬰兒當然聽不懂她在說什麼,阿姨移開了奶瓶,他有一點點不滿,皺起臉,但沒了奶瓶的遮擋,他看見站在前方的林清宴,很快又笑彎了眼睛。

阿姨不禁道:「他很喜歡你。」

在大片大片明淨柔和的紫色雲霧裡,林清宴看見嬰兒朝他伸出手,像是在討要一個親昵的抱抱。

林清宴下意識地伸出自己的手回應,隔著空氣,他發現對方的手那麼小,簡直可以被完全包裹在自己的手心。

阿姨問:「要不要抱抱他?」

林清宴正要點頭,難得又有些退縮:「我怕抱得不好。」

瘦瘦巴巴的嬰兒看起來像個脆弱易碎的陶瓷娃娃。

「不要怕,我在旁邊護著,不用你花太多力氣。」阿姨笑了,刮了刮懷裡嬰

兒的臉蛋,「想不想要哥哥抱?」

他便咿咿呀呀地朝哥哥笑,仿佛在說很想。

哥哥。

這兩個字忽然鮮明地烙進林清宴心裡。

春日的黃昏是種爛漫的紫色。

一旁的林媽媽看見這一幕,還有兒子格外鮮活的神情,輕輕地碰了碰丈夫。

這天到最後,林清宴也沒有抱起那個嬰兒。

但回家後,三個人一起開了一場很嚴肅的家庭會議。

林爸爸和林媽媽詢問兒子的想法後,向他羅列了關於這件事的一切利與弊,然後再次征求他的意見。

林清宴的答案始終如一。

幾個月後,一家人懷著相似的期待,走進這家日漸熟悉的福利院。

所有的手續都辦妥了,他們來正式接走新的家庭成員。

在福利院阿姨的悉心照料下,嬰兒被養胖了一些,不再那麼瘦弱,他有白皙圓潤的臉蛋,眨眼時,纖長的睫毛忽閃忽閃,仿佛輕輕掃過人的心上。

林媽媽清楚記得那天兒子想抱又不敢抱他的模樣,笑著問:「要不要試一下抱桐桐?」

林清宴深呼吸,鄭重地從阿姨懷裡接過弟弟,像接過一份最珍貴的禮物。

軟乎乎的嬰兒落進他懷裡,笑得見牙不見眼,揮舞的小手劃過他的發梢,掠起微熱的風。

林清宴從未覺得懷中的世界如這般沉甸甸。

他認真地注視著懷裡被叫做桐桐的弟弟:「以後我就是你哥哥了。」

弟弟依然聽不懂,他奶聲奶氣地哼哼了幾聲,然後忽然湊上來,親了親小大人似的哥哥。

偷親了哥哥的臉頰,小嬰兒笑得更加開心,周圍的大人都笑起來,隻有被偷襲的哥哥傻傻地愣住了。

那是林清桐真正看見這世界的第一眼。

在偌大世界裡發現他的哥哥,也抱著他走出了福利院。

院子裡的花樹過了季,花已謝了,隻剩滿樹的葉子。

但林清宴在那天回家後,立刻找到了那種紫色花朵的名字。

於是,被親生父母拋棄的孩子有了屬於自己的名字。

「林清桐。」林清宴跟躺在搖籃裡的弟弟聊天,「你喜不喜歡這個名字?」

弟弟啪嘰翻了個身,傻笑著伸手來捉他的手指。

嬰兒幼嫩的掌心軟綿綿的,像一團熱乎乎的棉花。

林清宴的左手手指被弟弟捉著玩,他隻好單獨用右手在嶄新的筆記本上寫下兩行字,時不時用下巴調整不慎移動的本子。

[情境:問弟弟喜不喜歡自己的名字。]

[回答:傻笑,伸手。]

林清宴還在好奇當初哭累了的林清桐為什麼會對自己笑。

他想從弟弟的日常行為裡找出規律,為此準備了一個厚厚的本子。

林爸爸和林媽媽一如既往地支持著大兒子想做的每一件事。

他總是對許多表麵上新奇的事充滿了好奇心。

隻是這一次,看著林清宴每天一本正經地拿著本子和筆追在小兒子身後,記錄他的一舉一動,兩人就止不住地想笑。

他在探究一個最天真爛漫的謎。

林清宴本以為自己會像過去那樣,漸漸發現這件事很無趣,進而拋諸腦後,卻沒料到,他將這本日記寫了很久很久。

他記錄下了林清桐的每一次歡笑和哭泣,前者是後者的許多倍。

比起尋常的嬰幼兒,林清桐很聽話,他幾乎不怎麼哭,常常笑著,漂亮的大眼睛裡寫滿純然的歡喜,任由絢麗世界在眼前流動。

林清宴也記錄下了弟弟第一次開口說話。

那是弟弟來到林家的第五個月,他是個白白胖胖的小嬰兒了,模

樣粉雕玉琢,白皙的手臂像肥嘟嘟的藕節,可愛得要命,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會忍不住捏捏他的肉,然後感嘆一聲:真軟,真可愛啊。

某一天,林清宴照舊坐在弟弟身邊,寫著觀察日記,他自己動手做了一個小夾板,可以穩穩地單手寫字了。

哥哥低頭寫字的時候,坐在小床上掰他手指玩的林清桐,突然間含糊不清地發出了一個字音。

林清宴手上的動作停住,他驚訝地抬頭,以為自己聽錯了。

林清桐一臉好奇地捏了捏哥哥的手指,像所有捏他手臂的大人一樣,然後眯起眼睛笑:「軟……」

他的字音發得不太清晰,但林清宴十分確定,他在模仿大人們的動作,也在模仿大人們說過的話。

林清宴嘗試教他:「軟?」

幾次下來,弟弟的發音越來越清晰,雖然不太標準,但他歡快地揪著哥哥的手指,念個不停:「軟,軟軟——」

林清宴馬上叫來了爸爸媽媽。

驚喜的林爸爸和林媽媽輪流向小兒子伸出手指,可他格格地笑著,並不說話,隻有抓住哥哥的手指時,才開開心心地喊軟軟。

林媽媽當即去找護手霜:「是不是我們倆皮膚太糙了?」

可他們把林清桐的小手搭在他自己皮膚幼嫩的手臂上時,他依然不說話。

他好像隻對著哥哥說這個字。

也許是因為哥哥總是任由他折騰自己。

玩累了以後,小小的孩子握著他的手指,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睡過去之前還嘟囔了一聲:「軟……」

擁有特殊待遇的林清宴放下了本子和筆,專心地照顧弟弟睡覺,動作小心地幫他蓋上小毯子。

弟弟沒有最先學會「爸爸」、「媽媽」、「哥哥」,或是每個人都會叫他的「桐桐」。

而是一個那麼特別又專屬的字。

他的心裡充滿一種蓬勃的喜悅。

這一刻的林清宴不再像個沉靜的小大人。

驀然間,他有點後悔,自己都不會幾首兒歌,因為一直對它們不感興趣。

而弟弟喜歡各種各樣熱鬧的聲音。

他喜歡聽兒歌。

在林清宴闊別幼兒啟蒙動畫片三四年後,主動向媽媽提出要求,他要和弟弟一起看。

林媽媽一度以為自己是幻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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