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1 / 2)
東嶽廟,廂房。
沈嫣很早就起身了,因昨夜夢魘久久難眠,眼下多了兩道淺淺的青。
雲苓來伺候她洗漱,見她麵色頹唐,不由得開口道:「姑娘身子可還撐得住,不如奴婢去同老太太說一聲,今日的早課就……」
話音未落,沈嫣朝她無奈地擺手,指著自己的心口,「祈福講究的就是一個心誠,祖母年事已高,尚且不懼清苦日日虔心,我若是懈怠,豈非二伯母之流?」
雲苓想起二夫人躲在佛寺後院偷偷食葷被抓包一事,險些笑出聲來。
「對了,」雲苓正替她梳理發髻,忽的手一頓,「姑娘讓我留意那柳依依的一舉一動,昨個底下人來稟告,說她近日除了待在綠蕪苑,便是同她那丫鬟春芽到京中兩處園子、三家綢緞莊、兩家首飾鋪子逛了逛,其間去了一次錢莊,倒沒什麼異常,隻一樣……」
沈嫣心一緊,轉頭示意她說下去。
雲苓猶豫了片刻,「那柳依依……瞞著她的丫鬟,去了幾趟回春堂。」
沈嫣眉心陡然一跳。
回春堂……夢中害死她的烏頭便是出自回春堂。
雲苓並未察覺到沈嫣眸中的異色,「大抵是用多了避子藥的緣故,她這些天一直在找大夫調理,尋求可有減輕對身體傷害的補藥。」
沈嫣長長緩了口氣,可手掌下攥緊的帕子卻久久未曾鬆開。
她無法原諒一個害死自己的人,可同為女子,卻又無法無視女子求生和護子的本能。
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而柳依依的身份與所處的環境注定她隻有這樣的心月匈和格局,沒有人教會她知羞恥、明是非、辨善惡,身在深淵,以色侍人,寄希望於一根藤蔓將她從淤泥中拉出來,卻不知在上位者的眼中,一身美人皮骨不過如敝履破爛般隨時可以舍棄。
她也不想想,若當真受盡寵愛與憐惜,又豈會逼她一次次地喝下涼藥,受盡磋磨?到底,不過淪為男人發泄-欲望的玩物罷了。
這樣的人,固然可憐又可悲,但為一己私欲再去傷害別人,何嘗又不是可恨且可惡?
沈嫣皺緊眉頭,吩咐雲苓繼續盯下去。
心內正思忖著柳依依一事如何料理,那廂鬆音急喘籲籲地從外麵跑進來。
「不好了,姑娘!老太太出事了!」
沈嫣的心猛地一沉,在聽完鬆音回話之後,隻覺得腦海一片空白,嗡嗡直響,起身時眼前一黑,險些暈厥過去。
沈老太太昨日因舟車勞頓,到東嶽廟前已有頭暈體乏的症狀,原以為早早歇下便能恢復,不想今晨起身時身子愈發萎靡不適,勉強撐了一陣,早膳後照常服下平日補身的湯藥,可才用下半碗,竟是吐出口鮮血暈了過去。
廂房內幾個丫鬟圍擁著,沈嫣望著床榻上老太太蒼白老邁的麵容,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
摘杏很快從山下請來了大夫。
這陳大夫雖非京中有名的神醫,但好在仁心仁術,在這一帶頗有口碑。
替老夫人把過脈後,陳大夫眉頭很快皺了起來,「老太太所用食單可否交由在下過目?」
含桃立刻鋪紙磨墨,在一旁將食單寫下來,交到大夫手中,「我們老夫人早年身子有所虧損,這幾年來的食單都是嚴格按照大夫的叮囑配置,大寒、大熱的食物都用得極為謹慎,老太太素日也吃得清淡,昨個用的是廟裡的齋飯,我們幾個也都吃了,並無不妥之處。」
食單沒有問題,陳大夫心下思忖,又問:「藥方可在?」
「有的!」摘杏立即找來方子遞上。
陳大夫將那藥方從頭到尾仔細看了兩遍,的確是固本培元的方子不錯,老太太照著吃了許多年,卻又是哪裡出了問題?
摘杏方才在山下一路小跑,額頭出了層汗,眼下還喘得厲害,忽的想起一樁,趕忙道:「對了!除了這方子上的幾味藥,還有七娘從王府帶回來的紅參,之前給京中的大夫瞧過,是益氣生血的良藥,又是鳳夷的貢品,與老太太的湯藥並不沖突,反倒相輔相成,奴婢們便依大夫的話,這兩日的湯藥裡都放了兩片紅參。」
說罷又將那錦盒內的紅參也奉上來給陳大夫過目。
陳大夫醫術再高明,也不曾見過鄰國的貢品,但觀這鳳夷參的外形、質地和色澤,不難猜出已有上百的年頭,的確是難得的珍品。
這紅參不似普通山參的土腥氣,放在鼻端輕嗅,能嗅到一種特別的香氣,應該是隻有上等紅參才有的香氣。
陳大夫大致也能猜出老太太和這姑娘的出身,必不是普通富貴人家,說不準是什麼王侯貴胄,否則焉能用得上這樣的好東西?
斟酌一番,便叫摘杏將此物收回錦盒中。
沈嫣急得眼眶泛紅,偏又說不出話來,隻能焦急地對大夫比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