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碰瓷學生（1 / 2）
我記得，那天幫『大學生』拉貨以後，學校店子裡簡直忙成了一鍋粥。母親每隔幾分鍾就要打電話催一次，並叫我即刻、馬上趕回去，我說我們還在路上（實際上那時還在裝車），很快就回來。但電話剛一掛斷，不一會，鈴聲又響了。她很嚴重地說，「店子已經被人圍起來了！現在都不知道丟了多少貨！你再不回來我也不管了！」
「馬上就回來了，馬上」
那天為了趕時間，我主動開三輪車，表哥和小強倆人騎電瓶車。一路上，我把油門滿上，車子幾乎每分每秒都達到最高時速。終於，轉眼功夫就到了永和街店子裡。卸車下貨時，我突然發覺三輪車後門無故大開，於是我忙問我的文員，「後門是你打開的嗎？」
「不是，」她說，「我還以為是你打開的。」
「呃……」我登時心裡一緊，倒吸了一口涼氣。無需說，因為我擔怕包裹丟失。但我環車子周轉了一圈，最後也沒發現有何異樣。
「包裹丟了嗎？」她說。
「不知道。」我說。
事實上，那時因時間太趕，我還真不知是何原因，一點也想不起來，那時滿腦子裡幾乎都是母親的催促聲、抱怨聲。但也不難想象，要麼是出發時沒關門，要麼就是路上搖搖晃晃，顛簸張開的。
無論如何，我鄭重地告訴你，那天一個貨也沒掉，不得不說，那真的是因為運氣好。至今一想起那件事，我都會不寒而栗，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已經刻在心上了。我曾聽人說，有一個小站點，不小心掉了一袋貨，最終那個網點也險些倒閉了。有時候，並非包裹真正值那麼多錢，反倒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大多數都是被客戶訛去了的。
我那天幸運的是，包裹一個也沒少，不幸的則是，很快就收到一個投訴電話。
催命鬼小溫說投訴我虛假簽收的單號是半年以前的。我忙給投訴人打了電話，那時心想著：這人真他媽的有毛病！半年前的貨現在才跟我要，而我又上哪去找？再說，要貨也就算了嘛，還動不動就投訴。確實，我那時又氣又恨，卻始終還是上不來半點脾氣，因為畢竟那人是投訴了的。當然，那時我還心存僥幸，想到投訴人一定是搞錯了，興許是其他貨沒收到吧。
結果那人說我把他手指撞破了，說我沒長眼睛，開車就像瘋子一樣，如此這般，費了很大勁兒才把當時撞破他手指的情況描述了一遍。對了，他是個男生，是我們學校裡的大學生，那口氣簡直就像『千金小姐』跟你撒嬌一般，哪裡破一點小皮，就像是你拿刀使出牛勁砍了一下一樣，蚊子咬了也能叫他疼的聲喚半晌。主要還是很『嚴重』，他說的，因此那時我都還以為他的那根手指已經報廢了呢。
「那手指頭沒問題吧？」我緊張地問他。
「現在很疼，都腫了！」他哭訴著說道。
「可是，這個我真不知道！」我當時還丈二和尚扌莫不著頭腦。
「是你撞的，」他戾聲戾氣地說，「你不要跟我狡辯。」
「呃……」
事情大概是這樣的，那男生說我在一個路口拐彎時撞到了他，那時他正騎著自行車往學校走，結果被我大開的一扇車門擦（那時他形容成『撞』）破了手上的一點皮（那時他卻形容成破開一個大口子，血流不止）——而最終我見到他時，他竟不好意思把那隻手拿出來給我看。他形容我開三輪車的速度時，就說像飛起來了一樣，一溜煙功夫就不見了，盡管如此，但他說他知道我是運輸業大學裡的做快遞的，因為就算我的三輪車化成了灰他都認得，所以他就用以前他用過的物流單號投訴我，以引起我的注意。
當然，投訴之前他還想到我會拒不認賬，因此，他後來還很不客氣地補充說他學校裡麵有人，他跟保衛處的哪個張科長關係很好，說我若是拒不認賬的話，他就讓我在學校的快遞做不下去。於是我當時就想：即使他不以他的什麼張科長的名義威脅我，單憑快遞投訴都能把我嚇個半死。
「那就是說你半年前的包裹是收到了的，對吧！」我最後怯怯地問他。
但他並未直接回復我，繞開話題問我他的手指如何處理。我想了想，然後很客氣地跟他說，叫他先去附近哪個小診所包紮一下。
「包紮過了，」他憤憤地說，「去醫院包紮的，醫藥費已經花了幾百塊了。」
有那麼嚴重嗎？我那時暗自心想，同時，心裡一陣一陣的發涼，因為那時我一想到即將賠款損失時就心痛的不已。
「那麻煩您能不能先撤銷投訴，你手指的事我幫你付醫藥費。」
「撤訴可以，」他吞吞吐吐地說，「但你得先處理我的事，是你撞的我，又不怪我。」
「那，那怎麼處理，我是說，我幫你把醫藥費付了，可以嗎？」
「可以，你一共付我一千元吧，我也就不跟你計較了，我知道你們做快遞的很不容易。但你要知道，我現在那個手什麼都乾不了，醫院裡也已經花了幾百塊了……」
「那你自己先注意一下，我現在還在送快遞，稍後我再聯係你可以嗎？」
「可以。」
那期間我什麼都沒乾，隻呆立著不動，腦袋裡近乎白紙一張。過了一會，我再度打電話給他。
「同學，你好！剛才你要的那個費用太高了，我真的付不起，而且，我一周時間都賺不到那麼多，再說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車撞的你！」
「就是你的車撞我的，你不想賠的話可以，那就等著……」他的意思很復雜，又想投訴整我，又想靠他說的那個張科長整我，又想叫他的哥們來我店子裡鬧事。
「我的意思是，我免費幫你寄快遞可以嗎？我真的一下拿不出那麼多錢。」
「那我不管，我也不撤訴，我剛在網上查過了，網上說客戶一旦投訴郵管局，你們快遞就會被罰款一千元，而且你們快遞公司還會罰你們一千元，你好好想想吧，我又不是故意想為難你的。」
於是掛斷電話後，我又呆立了一小會，隨即，又很不安地打過去。
「那你能不能再少點，我現在真的沒錢了，我的快遞都快做不下去了，我真的很不容易……」
那男生考慮了一會，說，「那你給我八百嘛！」
「能不能再少點？我真的……」
「最低了，不能再少了。」
「五百可以嗎？」我懇求道。
他拒絕了，但似有鬆口的跡象。
「五百吧，我再幫你免費寄三次快遞，可以嗎？真的，我很不容易……」
最終他答應了。但必須履行承諾，先把錢交給他以後才能撤訴。於是，那天下午三點多鍾，趁店子裡不太忙時，我去他所說的校醫院門口見他。並打算當麵以現金的方式賠付給他。
見到他時，我下意識瞅了瞅他的右手，五個手指都完好無損；又好奇，去瞅他的左手時，他收了回去，他的兩隻手上都沒纏裹任何白色繃帶之類的東西。因此，那時我知道他的手指壓根兒沒有受傷，但卻受驚不小，也許正如他所說的，當時把他嚇壞了，還以為我的車子失控了——因此怒起而投訴的，之後又順勢燃起了貪念，欲罷不能。
在給他賠那五百元之前，我還刻意兌換了很多零錢，一百張一元的，二十張五元的，三十張十元的，如此，一共疊成了厚厚的一遝，並且心裡想著，他興許能網開一麵，大發憐憫之情，退我一二。因為『雞雞』曾有過一次很成功的經驗，他掉了一個價值兩百元的貨，賠給客戶時，故意用他事先準備好的零錢，一張一張，在客戶麵前可憐兮兮地清點著，最終激起了那客戶的惻隱之心，免去了兩百元的賠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