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1 / 2）
大學是教書育人的場所, 故而必定會有圖書館的存在。
西羽冒著細密落下的小雨兜兜轉轉，果然發現校園西北角正藏著一座。
大約是時間太早了的關係，加之天氣比昨日還要惡劣，圖書館內連個nc學生都沒有, 隻門口的借閱處坐著個喝咖啡的女老師。
西羽做出溫良無害的模樣，靠近後朝她微笑：「您好, 請問西方文學大概在什麼位置？」
「新生嗎？還沒開館呢。」女老師放下杯子，目光從電腦前抬起：「先去好好吃早飯吧。」
西羽雙手支住桌子, 露出非常懇求的表情：「老師，我怕我想看的書被人借走了，所以才起了個大早。您就讓我進去吧，我保證輕手輕腳, 找到那本書立刻走。」
女老師猶豫片刻, 又瞧瞧西羽的臉, 最後痛下決心：「好吧, 低調點——西方文學在三樓a03區。」
西羽如釋重負, 微微點頭表示感謝後, 才匆匆邁開步子。
*
還記得西羽剛剛開始主播生涯時，羅熙曾通過雲台的電子閱覽器，贈送了他一本名為《刀鋒》的。
「一把刀的鋒刃很不容易越過, 因此智者說得救之路是困難的。」
這若有所指的話西羽一直都記得, 算得上是兩人少有的隱秘交流了。
如果共同回憶是玩家們辨認彼此的關鍵信息, 那羅熙但凡想要尋找, 就應當會去翻翻這部知名英國作家毛姆的著作。
西羽到達a03區後, 用最快的行動速度發現了並肩排列的三四本《刀鋒》，他馬上將其第84頁全部折起，代表自己的號碼，而後又抽走旁邊的《月亮和六便士》做掩飾，低下著頭快步離開。
此時窗外的淋漓小雨變成了瓢潑大雨，整個西原大學都被籠罩進了磅礴的水霧之中。
西羽眯著眼睛凝望片刻那駭人的風景，而後才返回借閱處，邊登記《月亮和六便士》，邊故作不經心地問：「老師，之前跳樓自殺的女生，是中文係的學姐嗎？」
正在掃條形碼的女老師手一抖：「這事可不要瞎議論，校長已經明令禁止過。」
西羽假裝無知：「為什麼？又不是學校的過錯……」
女老師完全並不願意多談，隻幫他把書用紙袋包好，便搖著頭說：「快去吧，好好學習。」
西羽無奈，隻得遲疑離開，順手借了把公用黑雨傘走入大雨之中。
*
雖然本日天氣狀況不佳，但並沒有熄滅學生們參與校園活動的熱情。
上午九時，綠茵茵的操場上已支起了五顏六色的棚子，靠近後便可見各式各樣的學生社團招新，不僅海報做得像模像樣，照片和錄像也都顯得豐富多彩，還真有些青春盎然的氛圍。
然而主播們並無心欣賞這些無聊事情，他們神色凝重地穿梭在nc周圍，都在盡力打聽「薔薇遊戲」的消息。
自殺女生的消息傳開了，文學社、詩社和計算機技術交流社等自然成了探索重點。
西羽一路側耳傾聽，並沒有選擇湊熱鬧，終在操場邊緣看到了個奇怪的社團攤位，名為「心靈現象調查社」，這才停下腳步。
昨夜跳樓的女鬼他算是親眼所見了，這副本和靈異事件有關已是板上釘釘的事，西羽自然對如此一個社團起了興趣。
他擠過人群、持傘靠近，溫和詢問攤位前玩手機的男nc說：「請問，心靈現象調查社是做什麼的？」
那nc長得濃眉大眼，講起話來很開朗：「同學你好，我們心靈社是用科學的方法去研究靈異事件、破除迷信的組織，已經成立三年了。」
西羽挑眉：「哦？這麼說，貴社是認為其實世上本沒有鬼了？」
「容我自我介紹下，我是心靈社的社長何坤，就讀於歷史係大四。」英俊的男nc笑嘻嘻：「我承認，因為人類的認知水平有限，世界上的確有很多科學暫時無法解釋的事情，但這並不能簡單地用一兩句迷信的話來做結論，我相信其中必有規律和道理。」
西羽半笑不笑，俯身低聲道：「實不相瞞，我昨晚看到了一個長頭發的女鬼，身體都腐爛了，她不停地在中文係的大樓裡走來走去，或者乾脆從樓上天台一躍而下，搞得到處都是血……敢問這其間是有什麼道理呢？」
何坤怔愣，臉色轉瞬不佳：「無稽之談，你不會是聽了曉枝的傳言，故意編些故事來我這心靈社尋開心吧？」
西羽眨眼：「原來她叫曉枝。」
何坤猛地落座：「哎，你別搗亂了，我還要招新呢。」
就在這時，知性的係統通知音突兀響起。
*
【遊戲進程過慢，請各位主播打起精神】
【薔薇花主看破了五名主播的身份】
【他們的姓名和號碼被貼在了布告欄處】
*
這消息實在出乎意料，西羽暗自皺眉：之前他還擔心過遲遲決不出勝負會如何，看來公司更加「老謀深算」，早就提防了這種狀況發生，忽然出現的隨機篩選看似冤枉，但如果他沒猜錯的話，被公布的五名主播應該屬於隱藏分末位，畢竟這才符合公司利益，也就是說，隱藏分較高的自己和羅熙都相對安全。
他簡單的盤算功夫，不少主播已經聞聲而動，離開操場去找尋所謂的布告欄了。
西羽淡淡一笑，轉身道：「何社長，我看，我就加入你們社吧，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社團活動呢？」
何坤見自己不著調的社團有了門路，立即恢復客套：「有，當然有了，今晚就有『勇者遊戲』，我會組織社員去學校裡那些有異聞的地方調查，將科學真相還於全校師生。」
「勇敢遊戲……」西羽點點頭，接過他的登記表：「那今晚去哪裡？」
何坤眨眼：「圖書館。」
西羽晃了晃手臂下夾著的牛皮紙袋子：「這麼巧，我剛去過，那裡也有靈異傳聞？」
「當然。」何坤大大咧咧地把袋子搶過來瞧：「你讀的什麼書啊？《月亮與六便士》？——『我們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單槍匹馬地戰鬥』，哈哈，我高中時很喜歡，不過這書到大學才讀是不是太晚了點？」
西羽不在意：「有些珍貴的道理什麼時候知道都不算遲。」
正在此時，他身後忽然靠過來個高大的男主播，朗聲問：「什麼靈異傳聞？我也想聽聽。」
017號。西羽瞥了眼他的校服上的刺繡號碼，轉而繼續關注地看向何坤。
何坤清了清嗓子：「我也是聽人家說的，十幾年前啊，學校有個老師被學生舉報性騷擾，鬧來鬧去也沒個結論，最後就發配去了圖書館做管理員，結果臨退休了又被同事騙了錢去理財，血本無歸，加上被學生們嘲諷幾句，就玻璃心自殺了……直到現在，每天晚上閉館後，都有『東西』在裡麵活動，那些被亂放的圖書，也會在早晨被回歸原位……大家自然議論紛紛……」
他故作神秘半天，又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不過呢，我估計都是些不切實際的謠言罷了，今晚我們就去圖書館查監控、破謠言，我已經跟那邊的老師聯係好啦。」
西羽還沒回答，那017號就輕聲笑出：「聽著很有意思，算我一個。」
說著，這人直接扯過報名表亂填起來。
眼瞧著雨越下越大，腳下變得實在泥濘，何坤開始收攤：「反正，傍晚前在c教學樓104開個會，到時候其他社員也在場，記得來啊。」
西羽點點頭，什麼都不再多說，把自己的號碼登記好後便打起傘轉身走了。
「餵，你的書。」
017忽然喊道。
西羽這才想起被遺忘的並不重要的道具，伸手去接。
誰知017號並不鬆手。
西羽微微疑惑皺眉：「你乾什麼？」
017號竟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西羽一把將書扯回來，拒絕理睬這怪人，直接選擇離開。
此時大雨徹底毀掉了熱熱鬧鬧的社團招新會場，其餘nc也匆匆收起攤來。
017號同樣被被淋得濕透，他立於原地沉默地瞧著西羽的背影，眼底若有所思。
*
西羽向來做事小心，當然不會對奇怪的狀況熟視無睹。
他一時間沒想好去哪裡，打著傘漫無目的地踱步時，滿腦子都是古怪的017號。
對方也是個主播，絕不會胡亂靠近別人，更不應隨便做出那種舉動才對。
難道他認出我來了？
還是說……他是羅熙？！
西羽被這念頭沖擊到，猛然回身望向來路。
結果他並未再見到017號的身影，反而瞧見了如落湯雞般的182號狼狽而來。
西羽等待片刻，疑惑道：「你急什麼？」
182號慌張看過左右，低聲道：「兄弟，不瞞你說，剛才係統公布消息的時候，我正好就在那個布告欄旁邊，瞧見了五張發光的字條，心裡很慌，扯掉一張就跑到這裡。」
……這熟悉的歐皇氣息，西羽險些便想問你是不是蘇子彥，幸而理智將他的沖動扼殺搖籃，轉而疑惑：「那你為什麼不全拿走？自己還能用紙條當好處釣些盟友，留給其他人，對你有什麼作用？」
「對哦。」182號撓了撓腦袋：「可能我潛意識裡覺得自己無福消受吧。」
西羽無奈，倒也並不羨慕，隨即又繼續走自己的路。
沒想182號還真夠粘人的，馬上追上來說：「那你說，我要不要成為這個主播的「花」？」
西羽忽然伸手掐住他的脖子，故意嚇嚇他，低聲質問：「你總跟我講做什麼？真不怕我搶了你？」
182號疼得掙紮：「我、我已經把字條吃了！你搶不到！」
西羽愣了一下，皺眉鬆手：「防人之心不可無，記住了。」
「我覺得你不會害我啊，你看，如果你真是壞蛋，也不會對我說這些話。」182號揉著脖頸子鬱悶：「我是真的不知道該不該當「花」，當了不就是害人嗎？」
西羽深吸了口氣：「就算你不當，對方也是「肥料」身份，係統也會給她發薔薇任務，當了未必能占到便宜，至少不吃虧，除非你有其他更容易拿捏住的「肥料」，否則沒什麼可猶豫的。」
「也對哦。」182號瞬間被他說動了，拿出手機喃喃自語地輸入：「111號，菲靈……誒，成功了！」
西羽聽到耳熟的名字，略感驚訝：「菲靈？」
「你認識她？」182號笑：「應該是個女孩的名字，希望她能幫我減點bloo，當然我也不會太過分的。」
西羽心情微妙：「你還記得其他四個人都是誰嗎？」
182號一臉懵：「已經不記得了，孫什麼……周什麼……」
西羽失望，沉默邁步。
182號屁顛顛地跟著在後麵。
西羽失去耐心，皺眉警告：「我有我要做的事情，你照顧好自己，我不結盟，你也不用跟著我。」
這話實在很冷淡了，182號慢慢垂手，隻能留在雨裡目送他遠去。
*
宿舍裡滿是血腥之氣。
西羽經歷了如此之多的災難，以至於進門就聞了出來，他將不停滴水的黑傘垂下，看著麵色蒼白的009號和在旁燒熱水的006號，疑惑問：「傷得不輕，是怎麼搞的？」
009號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小心罷了，哥們，有收獲嗎？」
西羽搖了搖頭，又打量他：「你是不是拒絕了薔薇任務，也逃過了懲罰？」
「怎麼，想套我消息？」009號接過006號的熱水，呼呼地吹著熱氣喝了起來：「非親非故沒必要跟你說吧？」
西羽彎起嘴角：「既然你沒否認，那說明我講得十之八九正確，而且看你們兩個的默契，我猜是已經確認了所謂c關係。」
006號緩步湊近：「你什麼意思？」
西羽聳肩：「我沒惡意，你們喜歡井水不犯河水，那就繼續保持。」
結果話音剛落，西羽和009號的手機就都響起了提示音，他們互相提防地對視一眼，然後低頭。
*
【心靈社尊貴的社員，請於下午4點在c教學樓104教室準時集合，我來安排下晚上的「勇者遊戲」——社長大人何坤】
*
西羽閱後關掉，彎起嘴角說：「看來你和我在一個社團。」
009扶著獨自靠在椅背上：「靈異副本研究一下靈異沒毛病，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唄。」
雖然與這兩個人交流不多，但西羽已經感受到了股與182完全不同的穩重氣質，他很清楚對方全都不是什麼軟柿子，當然多了幾分小心，平靜頷首。
006號暗中打量，偷偷跟009說起悄悄話。
西羽自信沒有什麼人了解自己，也不怕露什麼餡，索性淡定地翻閱起新借來的書，顯出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
這日外麵暴雨奇大，對於201宿舍而言，卻是段非常平靜的時光。
暫無頭緒的三人誰都沒有出去閒逛，各發各的呆，仿佛真成了無憂無慮的大學生。
直到臨近開會之前，係統才響起通知。
*
【已有二十名主播出局，現在公布新規則】
【遊戲內隱藏刪除碼】
【用正確刪除碼卸載遊戲，將立即出線，無需再進行爭奪】
【刪除碼輸入錯誤，bloo立即增加100點】
*
西羽瞬間從書裡抬頭，其實隻要細心去研究a，這規則是可以提前猜想到的，所以也沒在屋裡引起多少波瀾。
在窗前偷窺外麵的006號笑說：「還剩兩百八十人了，現在怎麼做任務也不至於出局，明後天才是出局高峰，肯定是有蠢貨不死心的去嘗試驗證別人的身份、或者亂輸那刪除碼。」
009號嘖了聲：「玩到現在都不長點心，深表同情。」
006號哼說：「其實自己沒出息嘛，就應該以不變應萬變，最怕不行的人以為自己行。」
009號笑：「人生一大幻覺——這局我能贏。」
孤身一人的西羽對這兩個貨投以古怪的目光：「你們……」
006號性格更為尖銳，馬上警惕：「怎麼啦？」
西羽哼笑：「你們不會是雙胞胎吧？這麼一唱一和的。」
006號和009號：「………………」
其實西羽也並非想刨根問底，隻打算嚇他們一嚇，見狀反而心裡有了點譜，把《月亮和六便士》放在桌上，挑眉：「社團活動，走吧？」
006號低聲囑咐009號：「這人有可能是個魔鬼，你小心。」
009號捏了捏自己的拳頭，搞得骨頭嘎嘎作響，毫不畏懼地說：「走著。」
西羽熟視無睹地開門而去。
006號拽住009號：「哥，你看他會不會是穆元啊？」
009號眯起眼睛：「讓我試探一下。」
*
暴雨漸漸安息，雖沖淡了幾分濃霧，但天邊無力的太陽卻早早地朝西邊遠去了。
被洗刷乾淨的薔薇花骨朵更添了些粉紅，在風中淒美搖曳。
西羽走到教學樓門口，忽然摘下一朵輕嗅。
009號路過好奇打量。
西羽說：「是血的味道，我猜等人數死夠了，這些白花就會徹底變成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