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煸豆角、梅花湯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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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桑抱著木托盤立於一側,本是等著這位負責考校的魏老評價菜餚,然而她眼睜睜看著麵容嚴肅的魏老執起木筷,在空中舉了半天,幾度起伏,卻不曾落下。

遲疑片刻,孟桑忍不住問:「是菜式看著不合魏老口味?不若,兒再去做新的來?」

此問一出,她就看見魏老神色反復變化,嘴唇開開合合,似有千言萬語,又硬是不出聲。

最後,魏老舉了半天的右手終是落下,其右手輕飄飄地停在木筷上頭,不曾移開,也不曉得是何意圖。

這一番動作下來,反倒叫孟桑愈發困惑,不知要不要再開口詢問。

莫非是這三道菜做得太差,光瞧著便讓人難以興起進食的欲望?

可是她的手藝有幾斤幾兩,自身還是清楚的,且今日不曾發揮失常,應當不至於如此啊……

食案旁,薑老頭倒是十分清楚這位老友在想些什麼,強忍著笑意,緩聲道:「桑娘,你先回後廚罷,過會兒我讓素素去喚你。」

孟桑眨了眨雙眼,雖然萬分莫名,但還是聽話退下了。

待食案周遭僅剩下魏詢二人,薑老頭自顧自地夾起一塊糖醋排骨,好生品鑒了一番老友那青白交加的尷尬神色,嘖嘖道:「這豚肉燉得極好,緊致卻不乾柴……上上之作!」

兩人多年交情,薑老頭難得露出不穩重的揶揄之色:「魏老兒,當真不嘗嘗?左右呢,我是不會笑話你出爾反爾的。」

聞言,魏詢老臉黑成爐炭。

這薑老頭!明明是特意將孟小娘子支開,幫他顧全了臉麵,偏偏一張老嘴忒厲害,非說些不中聽的話來刺人。

魏詢隻當聽不見這些,默不作聲地拿起筷子夾菜。

先觀其色,醬色鮮亮;再聞其味,酸甜味濃鬱,使得人不禁口生津液;最後送入口中,閉眼細品。

豚肉燉得外焦內軟,隻需要牙齒稍稍用力一咬一吮,瘦肉便從骨頭上脫離下來。肉香味混著醬汁在唇齒間炸開,摻雜隱約酒香味,充盈了整個口腔。即便是那脆骨,也燉到酥香可口,嚼起來不僅不費勁,還覺得上癮。

酸甜醬汁收得恰到好處,仿佛將整道菜式的精華都融於其中,使人胃口大開。真恨不得配上一碗白飯,爽快澆上去再拌勻,想必用完一整碗都不是什麼難事。

單這一道菜,就體現出了庖廚對紅案的功底,絕非尋常廚子可比。

一想到此菜出自年紀輕輕的孟桑之手,方才還不待見對方的魏詢默然,雖然嘴上不說,但心中已是隱隱認可了對方的庖廚技藝。

左右一道菜是吃,再吃些別的,內心的負擔也不會再加重多少。

一貫板正嚴肅的魏詢舍了老臉,權當瞧不見薑老頭的戲謔神色,破罐子破摔一般,又將筷子伸向別的菜餚。

乾煸豇豆,鹹香與辣椒的霸道氣味撲麵而來,擺明了又是一道下飯的開胃菜。

豇豆被炒得油光滑亮,嘗來麻辣爽口、鮮香動人。本以為豇豆表皮不規則皺起,或許吃著會有些乾癟,不曾想實際入口,方知其中妙處。外皮略有些粗糙,裡頭卻完完整整保留了豇豆原先的口感,微甜的豇豆汁液隨著咀嚼而溢出,在辣香味中顯得更為出眾。

不同於肉類厚重的香味,豇豆本身的清香別具一格,讓品嘗者如同身處於動人春日,而濃鬱辣味又將人拖入炎炎夏日。

即便是不喜食辣的魏詢,都不得不承認,這道菜餚很對胃口,食欲大作。

最後一碗梅花湯餅1,用的是清雞湯作為湯底,湯汁清透。做此菜時,庖廚顯然是十分用心的,將雞湯上層熬煮出的油脂撇去大半,僅餘下薄薄一層浮在表麵,反而為花形麵片增添一抹亮色。

整體口感細軟、滑溜,雞湯鮮美。出人意料的是,這麵片竟然隱隱品出一縷縷白梅香氣,若隱若現。

身處詩文興盛的大雍,魏詢是少有的不愛風雅之人。他對這道著重色香和意境的梅花湯餅,並未生出多少文人情愫。隻覺得孟桑吊得一手好雞湯,麵揉得極其地道,多一分沒有活絡勁兒,少一分又不夠筋道。

他心中有數,這湯餅想必很合那些文人的口味。

今日來薑記食肆,魏詢本想得十分周全。

按照往常慣例,既是為了考校,逐一嘗上一兩口也就夠了,哪裡值得特意空著肚子來?因而他朝食用的是與往常一般無二的分量,方才踏入薑記食肆店門之時,並未覺得腹中空空。

可逐一嘗完這三道菜後,他竟難得被勾出了食欲,隻想好好嘗個爽快!

回過神時,卻瞧見薑老頭正在埋頭進食,一筷子接一筷子,不停歇地往盤中伸。

片刻前還滿滿當當的糖醋排骨和乾煸豇豆,眼下居然已被他夾去大半,隱約瞧見盤底。

更氣人的是,也不知薑老頭是何時弄來的一碗白飯,大開大合地用著,而魏詢自個人麵前卻仍是空空。

頓時,魏詢吹胡子瞪眼起來。這個心眼針尖大的老滑頭,怎得不曉得為他也弄一碗飯來!

不像話!

扛不住薑老頭那朵頤大嚼的架勢,魏詢一邊身手靈活地搶菜,一邊揚聲喊道:「素娘,拿一碗白飯來!」

櫃後,一直在旁觀的薑素笑盈盈起身:「魏阿翁稍等,這就為您取來!」

-

一炷香後,兩個年過半旬的老叟終於一前一後放下碗筷。

食案上仿若被土匪掠奪過一般,除了梅花湯餅的寬碗中還餘下點底子,其餘盤中已是空空如也。無需多言,也瞧得出食客十分滿意。

薑老頭心滿意足地墊了一口茶湯,那吃飽喝足的舒坦模樣,魏詢怎麼看著都覺得不順眼。

隻怪他光顧著品嘗菜餚,一時不察,便讓這老滑頭鑽了空子,三盤菜裡十之六七都是進了薑老頭的肚子,自己壓根沒盡興!

魏詢秋後算賬:「今日由我主考,你這老兒吃得這般起勁,算是個什麼事?」

薑老頭挑著牙縫裡的肉,睨了他一眼:「適才不是你親口說的『一口也不想嘗』?既如此,我多吃幾口又如何,省得辜負了桑娘辛苦做的珍饈美味!」

說著,他眉梢揚起,滿是笑意:「就曉得今日桑娘會做些新吃食,也不虧我特意空出肚子,就等著這一頓呢!」

「嘖嘖嘖,果真舒坦!」

這話入耳,魏詢頓時橫眉瞪目,偏又因自己理虧,拿老友沒法子。畢竟話是他自個說的,之後出爾反爾,抓起筷子搶菜的也是他自己……

無果,魏詢閉嘴,獨自生悶氣去了。可憐他一個已到知天命年歲的人,活了大半輩子,總是在薑田這裡受氣。

眼下,魏詢有口難言,微黑膚色憋出一抹緋色。

笑話夠了至交好友,薑老頭收起玩笑之意,直言問道:「現下,你可還質疑桑娘於庖廚一道的技藝?」

「雖刀工還有所欠缺,但勝在菜式新穎,老少皆宜,」魏詢心中還有些羞憤,但講來十分坦然,「確是一位難得的好庖廚,比東市那些大酒樓裡的掌勺大廚,也不遜色。」

肯定了孟桑的廚藝,魏詢心中還惦記著另一事,正色問:「不過,白博士一事還得問個清楚,我才好安心招她入國子監做事。」

「方才提及白博士與平康坊,你感嘆''難怪'',麵露了然之色,想來是猜出其中內情?」

「不錯,」薑老頭頷首,卻沒有將猜測全盤托出,一轉話鋒,「你若還擔心此事和桑娘的品性,不如親自問她。桑娘來長安兩月,我曉得她的性子,不是個偷奸耍滑、汲汲營營的心術不正之輩。」

言至此處,魏詢意有所動,揚聲讓薑素喊孟桑來。

等孟桑又重新回到食案邊,魏詢維持對外的整肅模樣,口氣卻明顯放緩許多,先是挑了一些與三道菜式相關的問題。

「孟小娘子,白梅湯餅裡的麵片,嘗來隱有梅花香氣,緣何?」

孟桑從容應對:「揉麵前,先浸泡了風乾的白梅與檀香末,僅取湯汁替代了揉麵的清水,因而會有一絲梅香。」

魏詢猜到其中加了梅花,不曾想還有檀香末,此時方才明了。

他又問:「那這乾煸豇豆,表皮分明皺起,又如何做到脆嫩鮮香?」

孟桑再答:「蓋因豇豆未曾用水焯,而是用油炸至半熟撈起。」

說著,孟桑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這道菜說是素菜,但為了增香,用的是葷油。」

倘若是剛呈上菜餚之時,魏詢心中還帶著偏見,聽了此話定會不喜,可如今猜忌消去大半,反倒覺得這位孟小娘子頗機靈……

魏詢輕咳兩聲,道了一句「無妨」,接著又考校了一些細處後,最終問出困惑之處:「你如何結交的白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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