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香酥雞(1 / 2)

加入書籤

葉柏咬著肉嘟嘟的下唇,嗅著空中肆意的蒜香與排骨肉香,後知後覺自己適才有些失態。

他垂下眼簾盯著前頭灶台的磚縫,惘然嘆氣:「要的。」

暮食還是要吃的,尤其這個豚肉,聞著好香啊……

看他這副失落模樣,孟桑心懷莫名愧意,親自為葉柏打了暮食。她本想與先前兩回一般,幫葉柏送到桌案邊,怎知剛一動就被對方攔下了。

葉柏一本正經道:「君子當做力所能及之事,不應無故勞煩他人。孟女郎,暮食還是由我自行來拿取罷!」

話音剛落,他掃了眼四周,擇了最近的一張桌案,放好書袋,然後又回來端菜。

葉柏人還小,卻也曉得不應瞎逞能,故而每回隻端一個盤子走,足足來回五趟,才將三菜一飯一湯都穩穩當當運到桌案邊,隨後坐下掏出帕子擦手,準備用暮食。

孟桑一見他哼哧哼哧來回端盤子,就曉得葉小郎君定然還「怪」她,又好笑又無奈。

老天爺,這小郎君跟人生悶氣時,怎麼也是這般正經的可愛樣兒,當真是招人疼!

孟桑將打菜這處的事情交給阿蘭看著,隨後笑著來到葉柏對麵坐下。

她單手撐著下巴,嘆氣:「當真不是我誆騙你,謝司業先前確實不曾來過食堂。」

葉柏正夾了一塊蒜香排骨到碗中,聞言,他悶聲悶氣道:「我曉得,此事不應怪女郎。」

「那你還生悶氣嗎?」孟桑輕聲問他。

葉柏半垂著眼簾,手指頭抓緊木筷,童音中藏著難過:「我許久未見謝司業了。前幾日中秋,他去阿翁故居拜訪時,我不在,而今日又頻頻錯過……難免有些看不開。」

「不過女郎安心,君子不應無故遷怒他人,更應以平常心對待萬事萬物,我用完這頓暮食就好了。」

這一副委屈又乖巧的模樣,誰瞧見了不心疼?

孟桑抿出笑來,故作輕快:「那咱們來啃排骨吧!」

葉柏點頭,夾起碗中排骨。

雖說離剛炸好出鍋稍稍隔了半盞茶工夫,但仍不掩其濃鬱蒜香,嘴唇觸碰酥脆外殼之時,尚還感受到溫燙。

將火候控製得恰到好處,如此炸出來的排骨,對於小孩子來說,亦是不難啃的。即便是裡頭有些許硬的脆骨,葉柏也嚼得津津有味。

可見小郎君牙口不錯,暫且未到換牙的時候。

他啃了兩塊排骨,又去嘗另外兩道素菜。其中一道清炒時蔬,口感清爽,而另一道酸辣土豆絲,酸辣香勾得人心癢。

葉柏執筷,一絲不苟刮去上頭的乾辣椒與花椒,夾了一筷子土豆絲到碗中,乖巧開吃。

土豆絲切得粗細均勻,每一寸都被酸辣味的湯汁均勻包裹住,青紅椒絲沒有想象中那般辣,反而泛著淡淡蔬果清甜,嘗著脆爽開胃,很是下飯。

葉柏先是一口土豆絲、排骨或炒時蔬,再來一口白飯,瞧著就是一副吃得很香的模樣。

孟桑笑著問:「好吃嗎?」

口中有吃食,不應開口說話,故而葉柏隻是無聲地點頭。

孟桑又問:「那現下仍然那般難過嗎?」

聽了此問,葉柏再度默默點頭。

換言之,他還是很難過,但是吃美食這事也不能落下。

孟桑眼底深處漾出笑意,不再多問,起身回到打菜的地方。

見她回來,阿蘭稍稍傾過來,小聲道:「往常這個時辰,許監生他們應當已經到食堂了,今日卻還瞧不見人。」

孟桑看了一眼天色,倒還沉得住氣:「無妨,許是今日回監,博士們多留了一會兒。」

聞言,阿蘭原本有些忐忑不安的心緒漸漸平靜,恢復了平日裡沉穩。

-

過不多久,就能瞧見許平等監生慢慢走進院門,往食堂大門處而來。

孟桑抬頭望去,忽然覺著有些訝異。

往常許監生他們來食堂都是興高采烈的,恨不得能走得再快一些。可今日怎麼這般無精打采,腳下步子十分沉重,仿佛無形之中有什麼在將他們往後拽。

莫非是看了今日張貼出去的旬考成績,他們都發揮失常了?

又或者是被哪位博士訓斥了?

就在孟桑心下閃過諸多猜想時,一眾監生已經一步一挪,走到專供打菜的桌案前。

其中,許平、薛恆仍占據首位。

孟桑回神,微笑道:「今日暮食是蒜香排骨、酸辣土豆絲、清炒時蔬,另配素湯和白飯,許監生可要都來一份?」

許平麵上露出勉強笑意:「都來一份吧,勞煩孟師傅。」

「我隻是動動嘴皮子,打菜還是雜役們來做,何談勞煩?」孟桑笑笑,覷著他們苦兮兮的臉色,想了想,還是忖度著開口安慰。

「雖不知為何諸位監生如此不開懷,但無論是何難事,都得吃飽才有力氣去思索解決之策。今日暮食是我盯著做的,每一道都算可口,或許能寥解一絲不快。」

聞言,許平等人的神色更為低落了,薛恆的臉上甚至隱隱流露出羞愧,讓孟桑頗有些不知所措。

難道她方才的話是火上澆油、雪上加霜?

而許平、薛恆及身後一眾監生,越發覺著對不住孟桑,心中湧出濃濃愧意。

許平和薛恆原本習慣坐在離打菜處最近的一張桌案,領完暮食過去,卻發現葉柏已經占了那處。

見此,兩人不約而同地嘆氣,隨意尋了旁邊的桌案坐下。

他們吃著蒜香排骨等吃食,亦覺可口美味,但心緒早已飄遠。

今日剛來監中,許平等人就被以孫貢為首的監生們找上。

孫貢言辭懇切地道明來意——

他們二十多日來的裝食堂難吃,確實是戲耍了田肅等目中無人的高門子弟,變相出了一口惡氣。同時,卻也使得食堂名聲越來越差,牽連了無辜之人。

此舉,不但辜負孟桑等一眾食堂庖廚、雜役的真心,也愧對每日這般可口的吃食,並非君子所為。

這些監生多出自律學、算學、書學,中秋並未歸家。在被孫貢說服後,他們商量了足足兩天,打了無數腹稿,方才尋上許平等人。

這樣一針見血、真情實意的勸說,一口氣砸在未有防備的許平等監生耳中,如石破天驚一般,擊碎了眾人多日來的迷障。

因而,許平等人一整天都有些魂不守舍,滿心糾結要如何補救,又要如何向孟桑道出真相。

薛恆狠狠地撕咬著排骨,很是煩躁,低聲道:「今日這般心煩意亂,騎射課上還要聽田肅那廝說些不知所謂的胡話!也不知他們在想什麼,要笑不笑的,一字一句都仿佛意有所指。」

許平麵色冷然,咽下青椒絲:「顧不得他們,暫且當瞧不見罷!咱們眼下最首要的事,是思量如何向孟師傅他們致歉,之後又要如何補救,挽回過失。」

他們未曾留神到,旁邊專心致誌用食的葉柏,悄悄豎起了小耳朵。

而其餘監生沉默地領走吃食,每個人頭頂上空仿佛都懸著一朵沉甸甸的烏雲,坐下後,默不作聲地用起暮食。

整間食堂安靜到詭異,偶爾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除此之外,幾乎隻能聽見孟桑這處發出的一些動靜。

就在此時,門口處幾聲囂張至極的嗓音,打破了食堂內的「平靜」。

「瞧瞧,原來這就是你們口中的豬糠啊!」

田肅大步邁入食堂,一眼看見許平二人,咬牙切齒:「斷然想不到,博士們口中誠樸謙遜的許子津,有一朝一日也會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說起謊話,誆騙他人!」

他身後跟了六個人,皆是不甘落後,紛紛出言奚落。

「台元兄莫要再誇了!什麼誠樸,什麼謙遜?當真是要笑掉大牙,真該讓博士們來親眼瞧瞧,這些監生都是什麼心思惡毒的卑劣小人!」

「要不怎麼是四門學和下三學的呢?多體諒人家吧,沒見過什麼世麵,為了口吃的就能滿口謊話啦……」

田肅譏笑:「哎呦,這豚肉真香,你們下三學的配吃嗎?」

以田肅為首的一群人,你方唱罷我登場,言語極盡嘲諷與鄙夷。

孟桑等一眾食堂的庖廚、雜役最初聽聞此言,還未來得及回過神,似懂非懂之間,就瞧見許平等人拍案而起。

許平眼中閃過厲色:「若非你們步步相逼,我們又怎會一時行差踏錯,犯下此等錯事!」

「是!我薛安遠敢做擔當,這事兒是我們錯了,」薛恆亦應聲而起,憤憤不已,「起初確實是擔心孟師傅忙不過來,私欲作祟,便出此下下之策。後來看見你們被耍得團團轉,就覺著開懷暢快,一出多年惡氣。」

「可田台元你捫心自問,國子學監生也不少,可有誰似你一般,仗著家中長輩身居高位,在監中踩低捧高的?」

這一問,仿佛點燃其餘監生心中積攢多時的怨氣,紛紛擲了筷子。

「我們這些人確實家世不如你,進不了國子學和太學,四門學的邊也扌莫不著,但如何就理所當然要被羞辱?」

「律學、書學、算學亦為朝廷所設,諸位同窗也是堂堂正正考進來的,勤於課業、尊重師長,緣何就非要低你們一頭,還被起了個難聽的『下三學』名頭?」

「我們確實囊中羞澀,比不得你們日日酒樓食肆。即便是孟師傅沒來,也得逼著自己來食堂。然而這又與你們何乾,怎麼就得成為你們口中的笑料談資!」

「自打許監生月考壓了你一頭,田台元你便帶著一眾人,時時出言奚落。敢問田監生,監內諸位博士是這般教導,你家中長輩也是如此教養家中子弟的嗎!」

許平壓抑住噴薄而出的怒氣,勉強維持麵上的平靜,一字一頓,冷聲質問。

「於孟師傅,我們有過錯,我們配不上如此精心烹製的吃食。」

「那你呢?你和你身後的擁躉就配了?」

田肅與其跟班,加起來不過七人。要比人數、比嗓門,自然吵不過許平這邊二百餘人,因而方才一直被各種質問砸得怒火沖天,卻一直插不上話。

好容易有許平這一問,他總算能逮著機會開口,當即冷哼一聲,欲要反駁。

不曾想,未等他說一個字,一道冷若冰霜的聲音狠狠劈開兩方人的對峙之勢。

「敢問許監生,這位……」孟桑冷著臉,氣勢迫人,挺直月要板走出,掃了一眼田肅月要間木牌,「這位田監生所言,可否屬實?」

許平原本聚起來的怒氣,在聽見孟桑這一問,陡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愧道:「孟師傅,是我等之過,不該將食堂牽扯……」

話音未落,就被孟桑冷聲打斷:「換言之,田監生所言屬實。」

許平等一眾人滿麵愧色,當即想開口致歉,就被孟桑揮手止住。

孟桑轉身,直麵田肅等七人,微微眯眼:「方才田監生可是說過,豚肉聞著香,但許監生他們不配?」

她的語調幾乎沒有起伏,平到不怒自威,然而任誰都能隱約窺見裡頭洶湧怒意,好似平靜海平麵下永不停歇的暗流。

平日裡時常帶著笑意的杏眼,冷得凍人、銳利如刀。當這樣的視線停在某一人身上時,猶如千萬斤重的巨石,壓得對方喘過不氣,連呼吸都不由自主放慢。

田肅出身顯赫,平日裡也算見多了穿紅著紫的高官,膽量不低。眼下卻仍然被孟桑的目光給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他咬牙,強行裝出一副底氣十足的「張揚」樣子:「是我所言,難道說錯了不曾?」

聞言,孟桑的唇邊竟然微微勾起,而笑意卻不達眼底,寒冷徹骨:「很好。」

「監生之間有了口舌,我們這些食堂裡做活的庖廚、雜役怎敢摻和其中。」

「我等識相得很,不敢打擾,諸位自便!」

說罷,她環顧四周,眼神示意一眾食堂裡的雜役們跟上,隨後轉身就走,半點開口機會都不留給他人。

↑返回頂部↑

書頁/目錄

本章報錯

其他相关阅读: 偏執太子是我前夫(重生) 廢柴夫妻穿越發達了 山神在通靈綜藝爆紅了 她的Omega太甜了 女配是嬌貴小公主 嫁娶不須啼 我被初戀退婚之後 人在娘胎,隔壁仙尊和魔尊被我擠出去了 要挾浪漫 我在荒島當海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