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胡羊燜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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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風冷冽,高高的沙丘頂部站著一行人。

孟桑在沙地上放好一塊小木船,朝著一旁躍躍欲試的葉柏點頭示意。

見狀,葉柏立馬興致勃勃地坐上去,雙手抓著木船兩邊,高聲道:「我抓好了!」

話音剛落,謝青章伸手用力一推。

下一瞬,葉柏坐著木船,飛速沿著坡麵往下滑去。他玩得太開心,即便頂著呼呼的冷風,渾身也依舊覺得十分熱乎,臉頰也紅撲撲的。

緊隨其後的是孟桑,她所用的木船要更大一些,呼啦啦地順著沙坡沖下來,最後停在葉柏身後不遠處。

沒等孟桑起身,葉柏已經自給自足地拽著木船一角,興奮地踩著沙子走近:「阿姐,這個好好玩呀!」

孟桑拍掉臉上的沙子,斜眼睨他:「也不知是誰,前幾日看見杜昉做木船的時候,一口斷定這玩意無趣低幼?」

葉柏心虛又尷尬地笑了兩聲,湊近一些,難得軟下聲音:「我見識短淺,一時失言,阿姐莫要與我一般計較嘛……」

孟桑輕飄飄地瞪了他一眼,終是沒堅持住,麵上露出似有若無的笑意。

葉柏一見,立馬順著杆子往上爬,趁熱打鐵道:「阿姐阿姐,我還想再玩一次……」

他生得白淨俊俏,平日裡裝一本正經就足夠惹人疼,遑論眼下還在故意裝乖討好。

對此,孟桑十分受用,故意拿喬,意欲再逗逗他:「還想玩滑沙啊?嗯,讓我考慮考慮……」

姐弟倆正說著話,謝青章乘著木船滑下,剛巧停到他們右側四五步遠的地方。

謝青章瞧見葉柏麵上濃濃的渴求,又敏銳捕捉到孟桑眼底的促狹,無奈地搖頭一笑,朝杜昉看了一眼。

要不怎麼說杜昉是謝青章身邊最得力的仆從呢?

忒有眼力見了!

杜昉一接到眼神暗示,立馬會意,上前接過葉柏手裡的小木船,笑道:「郎君和娘子有事,不若仆陪小郎君去滑沙吧?」

葉柏沒有立即應下,而是靜靜地望向孟桑,征求對方意見。

孟桑笑了,彎月要幫他整理好有些淩亂發髻,又拍拍葉柏的肩膀:「去吧,小心些,別摔著。」

「嗯!」葉柏的眼睛頓時亮了,隨著杜昉離開。

「沙坡太高,走上去太費力,不若仆來背著小郎君上去?」杜昉笑著詢問。

葉柏乖巧地搖頭,認真道:「阿姐說了,平日裡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不能一味使喚身邊仆從或婢子。雖然這沙坡有些高,但我還有些力氣,可以自己來的。」

「好嘞,那仆就陪著小郎君走上去。」

目送杜昉和葉柏走遠,孟桑十分自然地挽住謝青章的左臂,相視一笑。二人將木船交給候在旁邊的仆從,然後隨意挑了一處小些的沙坡,慢慢爬上去,坐下之後,一邊看風景,一邊溫聲細語地說著話。

冬日的敦煌,四處都很寒冷,風聲大作,而天空卻一碧如洗,純粹的藍色仿佛能掃清人心中所有的煩惱。

他們此行出來是為了玩滑沙,故而不曾深入這片沙漠之中,隻在外側打轉。眼前是連綿不斷的土黃色沙丘,若是另一方向眺望,則依稀能瞧見荒涼堅硬的戈壁。

「在想什麼?」謝青章笑著問。

盯著隔壁的孟桑回過神來,輕聲道:「咱們離開前,再去城外東南方的斷崖看一眼吧。」

謝青章在腦海中回想一番那斷崖上數百個大大小小的洞窟,溫聲道:「是去看壁畫?」

孟桑突然嘆了一口氣:「嗯。」

對於現下的人而言,那不過是當地富貴人家供養佛祖的石窟,瞧著很是稀鬆平常。在石窟裡畫壁畫、佛像的人,也隻是些普通畫師或卑賤學徒,根本沒什麼名氣,論技法也不及當世大家。

可在孟桑眼中,那是後世被譽為瑰寶、美得令人心顫的莫高窟。

前幾日,孟桑親眼看見那些色澤鮮艷、保存完好的飛天壁畫,下意識想起上輩子看到的修復後的壁畫,在那一剎那,她終於領會到千年時光所藏著的含義。從斷崖回去之後,她便對那些壁畫念念不忘,像是上了癮一邊,隻惦記著再多看一眼。

謝青章這些天隱約有察覺到孟桑的不對勁,但他沒有多問什麼,隻體貼地將孟桑摟在懷中,柔聲道:「臨離開此處還早,你若是對那石窟感興趣,我們多去幾回也無妨的。」

孟桑靠著他,悶聲悶氣地「嗯」了一聲,默了片刻,忽而問道:「夫君,你覺得千年之後,這世間會是什麼模樣?」

初聽此問,謝青章一開始難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愣怔片刻,嘆道:「千年之後?可太過遙遠了。」

「屆時,我們早已化成一抔黃土。至於大雍,想必已經被取代。」

孟桑有些訝然,仗著二人無話不說,且周邊也沒有旁人,索性直白問出心中困惑。

「你怎麼把改朝換代說得這般直接?嗯……我以為,依著士大夫或者高官權貴的想法,應覺得我朝要千秋萬代才好呀。」

謝青章搖頭一笑,伸手幫她攏住頭上的風帽,坦然回道:「遍數歷朝歷代,哪有千秋不倒的?或是苛政於民,或是昏聵不堪、貪圖享受,分分合合總是無常的。於我而言,隻要做好當下事,盡力輔佐聖人、多為百姓謀福祉,問心無愧即可。」

「於國事上如此,」說著,他換了一個姿勢,直直望進孟桑的眼底,神色認真,「而於家事,我依舊是先前的想法,能與你平平安安地共白頭,就足夠了。」

孟桑心口一暖,剎那間覺得腦海中那些莫名的傷感惘然之情退去不少。

其實,她也說不上來自己近日是怎麼了。雖然平日裡也會笑鬧,但最近瞧見什麼都容易想多,總有些傷春悲秋。

莫非是出來遊玩太久了,想家了?

孟桑百思不得其解,略有些煩惱地將這個疑惑拋之腦後。她仗著四下沒外人,索性往謝青章懷裡又縮了縮,繼續拉著對方胡天海地地閒聊。

「聽租給咱們小院的屋主說,過些日子怕是會下雪。夫君,你說下了雪的沙丘會是什麼樣啊?雪會將這些沙子都蓋住嗎?」

「我也未曾親眼見過,等下雪了,我陪你出來看雪景……」

……

過了許久,等葉柏玩滑沙玩到盡興之後,眾人才攀上駱駝,晃晃悠悠地往回趕。

回去的路上,他們還撞上了一支胡人商隊。

胡商隊伍中,驢、駱駝等牲畜的身上馱著貨物,其餘男女奴隸俱是背著糧食水袋,一腳深一腳淺艱難地踩在沙子上,無一不是目光黯淡。穿越沙漠實在是太過艱難,即便是騎在馬上的胡商主人,瞧著也很疲累。

直至他們撞上孟桑一行人,並且依稀瞧見十數裡之外的敦煌城牆後,這些胡人的眼睛裡才陡然蹦出光亮,腳下步伐忽然有力許多。

領頭的胡商甚至熱情地趕上前來,操著一口帶有口音的中原官話,與眾人攀談起來。過了最初的寒暄之後,他迫不及待地問起大雍現下的局勢。

謝青章他們來此地已有一段時日,對來來往往的胡商隊伍早就習以為常,連帶著年歲最小的葉柏都是一臉淡然。

放在往常,孟桑是很樂意與他人閒聊的。隻不過她今日爬沙坡太疲累,最近也有些脾氣不定,身上犯懶,便隻默默聽著,沒有開口說話。

她不開口,謝青章便主動接過話頭,挑一些對方口中方便答復的問題,有詳有略地回了幾句。

胡商在攀談時,暗暗打量謝青章等人的衣著和談吐,看出他們的來歷不尋常。又見孟桑一直垂頭不說話,十分安靜,就以為她隻是什麼不重要的妾室或婢子。

於是,他就著以往的經驗,大力推銷起帶過來的胡姬,從相貌到歌舞,將手下女奴誇了個底朝天,並真誠建議這位中原人買一個胡姬回去解悶。

謝青章及杜昉等人:「……」

孟桑沒立馬開口,隻是挑起眉毛,一雙杏眼似笑非笑地望向自家夫君。

而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葉柏,剎那間清醒過來,用一種極其銳利的目光看向謝青章,眼中滿是警告和審視。

謝青章無奈嘆氣,隻覺得這可真是一出無妄之災。

為了保住清白,並且不開罪自家夫人和小舅子,他一瞬間淡下神色,朝著胡商冷聲道:「某已有家室,請勿妄言。」

胡商聽出對方話裡的堅決之意,心中一凜。他飛快掃了一眼在場之人,著重往抬起頭的孟桑那兒瞧了瞧,頓時明白自己說錯了話,訕笑著補救幾句,灰溜溜地離開此處,回到自己的隊伍。

他人走了,此地的事卻沒完。

孟桑瞟向謝青章,意味不明地挑眉。而葉柏的小月要板挺得越發筆直,擺明要作為娘家人,給他阿姐撐月要。

謝青章哭笑不得:「夫人,阿弟,我是清白的。」

好巧不巧,眾人此時來到土黃色的敦煌城門,進城後,迎麵撞見路邊正在跳胡旋舞的舞姬。

這些胡姬作為胡商眼中的貨物,能被一路帶來敦煌,甚至日後準備送去長安賣個好價錢,自然都有各自的長處。年輕貌美、異域風情便不提了,她們一個個都歌舞雙全,與中原的女郎們相比要熱情許多。

伴著樂曲聲練習歌舞的胡姬們,瞧見謝青章一眾人過來,十分自然地朝著謝青章、杜昉等成年男子眨眼輕笑,展露自己的風情。

謝青章的眼神完全都不往胡姬身上飄一下,隻一心看著身側的孟桑,以此來表明自己的心意。

即便如此,孟桑仍舊沒由來地生出許多煩躁,頭一回覺得謝青章這張俊秀的臉實在是「招人煩」。偏偏她也不是一個胡攪蠻纏、不講道理的人,自然曉得這些都不關謝青章本人什麼事。

可她心裡頭就是難受得很,就是覺得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得勁……

一直等回到暫住的小院,那股莫名的心煩意亂依舊沒有消下去。孟桑緊皺著眉毛,一聲不吭進了庖屋,著手做起今日的暮食。

食單子是昨日就定下的,胡羊燜餅、蒸蛋、清炒胡蘿卜絲……除此之外,孟桑還準備用買來的杏乾,學著當地人的做法,煮一鍋杏皮水。

孟桑本以為回到庖廚,握起最為熟悉的廚刀,必然能漸漸平復心中情緒。然而等羊肉燉下,開始做麵餅的時候,她依舊覺得鬱氣難消。

屋外,謝青章與葉柏聽著庖屋內傳來的哐當聲和剁案板的聲音,麵麵相覷。

葉柏眼中盡是擔憂,昂起腦袋看向謝青章:「姐夫,你快想想是哪裡不對,怎麼我家阿姐這般……暴躁?」

謝青章也扌莫不著頭腦,照顧到小舅子的身高,特意蹲下身子,無奈道:「我也不知是怎麼了……今日情形,想來阿弟你也瞧得很清楚,我當真不曾朝秦暮楚,的的確確心中隻有你阿姐。」

一大一小四目相對,默了片刻。

葉柏苦著小臉:「姐夫,雖然與你無太大乾係,但根源隻怕還在你身上,你上。」

謝青章嘆氣:「阿弟,你阿姐平日最疼你,不若你去陪陪桑桑,讓她開懷一些。」

忽然,庖屋內傳出的剁案板的動靜越來越大,「噠噠噠」的像是在泄憤。

謝青章與葉柏不約而同打了個激靈,朝著庖屋看了一眼,隨後無聲達成了一致的決定——

算了算了,還是不打擾桑桑/阿姐做吃食,靜觀其變吧。

庖屋內,正在做吃食的孟桑聽到屋外的細碎聲音消失,蹙緊的眉頭鬆開些許,冷著一張臉,做完所有吃食,並讓白九與其他仆從將吃的端上桌案。

等她洗完手回到桌案邊時,就瞧見謝青章與葉柏分別占據桌案的一邊正襟危坐,並且齊刷刷投來關切的目光。

見孟桑落座,謝青章與葉柏隱晦地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前一後地動了起來。前者麵上帶笑,拿起筷子給孟桑夾菜,後者殷勤地來到孟桑旁邊,親自給她碗中斟滿杏皮水。

見狀,孟桑心裡很是矛盾。

一方麵,孟桑能察覺到兩人想要照顧她情緒的那種小心翼翼和憂心,她自己本能地不想讓二人太擔憂,也覺得自己這股子煩躁來得很沒有道理;另一方麵,她又克製不住自己心底的躁動,看什麼都覺得不順眼。

兩種念頭在她腦海中不停打架,弄得孟桑自己也不知如何是好。

孟桑的心中掙紮許久,最後強行舒展開緊皺的眉頭,憋出個笑來:「吃食要涼了,快吃飯吧。」

今日的暮食是她親手所做,風味自然不會差。

胡羊燜餅,當地一道特色菜。

小羊羔身上的羊肉本就鮮嫩,在鍋中燉夠時辰之後,僅需唇齒稍稍用力,羊肉就被從骨頭上抿下來。口感軟而不爛,肉香濃鬱厚重,每嚼一下都會有湯汁從肉的縫隙中滲出,越嚼越香。

麵餅先是蓋在羊肉上燜熟,隨後又被用木筷直接拉扯成片狀,與羊肉炒到一起燉煮。此刻,羊肉的香味已經完全滲入麵裡,渾身掛滿湯汁的麵餅,不僅吃著勁道,還帶著濃濃的羊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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