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長魚麵(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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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康坊分北、中、南三曲,裡頭的妓子不計其數。而裡頭能被冠以都知稱呼,並且長興不衰的名妓,寥寥無幾。

南曲的宋七娘,便是其中之一。

在世人眼中,名滿京城的宋都知向來麵帶七分笑,眼底卻一直維持著清醒,內裡藏著壓不彎、折不斷的韌性,著實是個沒心沒肺的人。

哪怕是再俊俏風流、揮金如土的郎君,也走不到她心坎裡。

哪怕是聽到再怎麼催人淚下的曲子,瞧見再如何令人動容的故事,甚至是陷入寸步難行的險境,她也不會為此落一滴淚。

可無人知曉,剛被賣來平康坊的她,也是哭過很多回,受過許多苦,並且險些走岔了路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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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被賣時她才五歲,但直到如今,宋七娘對前後經過依舊記得清清楚楚。

當年,她還不叫宋七,而被家中耶娘姊弟喚作宋芽;而如今的「宋七宅」,也還叫「甄九家」。

那一年風雨不調,地裡收成不好,田野間俱是吃不飽飯、餓得枯瘦的貧民。

聖人仁愛子民,特命官府開倉振糧,但等糧食分下來,卻仍舊不夠宋家一家五口分。耶娘在屋子裡對坐一夜,相對無言,半是無可奈何、半是解脫地下了決定——把家中相貌最好、尚且不能下田乾活的三女兒芽芽賣給平康坊,換些銀錢來挨過災年。

她懵懵懂懂地被阿耶牽著離開家中,憑著雙腿走了好久好久,最終來到一座繁華、處處散著脂粉香的裡坊。

那是表麵光鮮亮麗,私下處處髒汙不堪的平康坊。

宋芽才五歲,就這樣被耶娘賣了。

日子過得捉襟見肘的人家自然不止宋家一家,理所當然的,當年被家裡賣掉的孩童有許多。

年歲大些的,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或是試圖自盡,或是不斷哭嚎,或是倚著牆壁默默垂淚。

年歲小些的,尚且不曉得未來命運如何。可他們看著這些年紀大些的孩子鬧騰,不知不覺地被感染,也紛紛扯開嗓子哭鬧,喊著要回家、要耶娘。

那些牙人早就對這狀況習以為常,熟練地拿出鞭子、棍棒,軟硬兼施地對哭鬧者施以威脅、恐嚇。

宋芽跟著哭了兩日,後來在火辣辣的疼痛下,終於學會認命。

漸漸的,尋死的人少了,哭聲漸漸止了,仿佛這一屋子又一屋子的人已經屈服,心如死灰、渾渾噩噩地如行屍走肉一般度日。

當年,甄九娘早已從妓子變成了假母,年至中年,但風韻猶存。她本來隻想買六個苗子,而等她在前四個屋子挑好六個年歲不一的女童,抱著聊勝於無的念頭,來到最後一間屋子時,卻一眼相中了宋芽。

甄九娘梳著高高的發髻,上頭插著數隻珠光寶翠的釵子。屋裡的光線並不好,勉強通過破窗戶透進來的光,打在甄九娘的釵子上,刺目得讓人睜不開眼。

宋芽隻瞧了一眼,雙眼便不由自主地湧出淚花。也是這泌出的淚水,將她的眼睛洗得乾乾淨淨。

甄九娘伸出一根食指,動作輕柔又不容抗拒地挑起宋芽的下巴,仔仔細細地打量,笑著問:「你叫什麼名字?」

宋芽好幾日沒正經喝上一碗水,嗓音聽上去不僅有些啞,還因害怕惶恐而抖個不停:「宋芽,嫩芽的芽。」

甄九娘不以為意地挑眉:「平康坊裡的嫩芽從來活不長久,遲早是會枯死的。」

宋芽聽得半懂,隻當對方不想要她。方才她也聽到,對方是南曲的人。據屋子裡大些的孩子說,南曲妓子的日子比北曲妓子要好過一些,北曲裡的好些妓子沒到二十就被折騰得沒了人形。

她不想餓死,也不想被打死。

她想活下來。

抱著這樣的念頭,宋芽心裡忐忑不已,下意識睜大雙眼,無比認真道:「那不做嫩芽了,您讓我做什麼都好,隻要能給我一碗飯……不,半碗就夠了。」

甄九娘用被鳳仙花汁染紅的指甲,輕輕劃過小女郎的上眼皮,忽而笑了:「嘖,你的眼睛倒是很好看。」

旁人的牙人見狀,忙不迭湊上前,堆起滿臉的笑:「甄娘子,要不再帶一個走?你放心!你買得多,我定給甄娘子算個公道的價錢。」

甄九娘一雙多情眼掃過來,搖了搖手中繪著錦繡花叢的團扇,似笑非笑道:「史二,咱們也是老熟人了,況且這個孩子,我本是不想買的……」

那牙人看了一眼瘦骨嶙峋、灰頭土臉的宋芽,樂得給生意紅火的甄九娘賣個好,爽快道:「總要謝過九娘往日照顧小的生意,多添一兩銀子,人便歸你了。」

甄九娘眼底的笑意真誠了些,慢悠悠道:「去辦契書吧。」

宋芽和其他六個女童,就這樣被帶回了甄九家。

進宅子的第一樁事,不是洗去身上髒汙,而是改名字。

七個女童站成一排,甄九娘在她們背後徐徐走過,用扇子邊緣一一敲擊她們的肩膀,漫不經心道:「既然被我買了來,就都改改名字。嗯……便按著你們被買的次序,依次往下排吧。」

宋芽是最後一個,也是第七個被買的。

自此,世間再無長安城外宋家的小芽兒,隻留下平康坊的妓子宋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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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在平康坊活下來,說容易並不容易,說難也不算太難。有的靠皮肉色相,有的靠歌舞彈唱,也有的是靠詩詞文采。

頭一種,養到十四歲左右就被假母拉去掛牌子。她們年輕時,以色事人,攢不下多少銀錢。等到年老色衰、一身病痛,沒人瞧得上了,要麼被假母攆去做粗活,要麼裹一破爛薄被,就此陷在不見天日的髒亂屋子裡,渾渾噩噩地等個解脫。

後兩種的妓子,從小就被領去學各項才藝,吹拉彈唱、吟詩作賦……學會一種本事傍身,才能活得稍微鬆快些,賺的銀錢也更多。更有甚者,還會受到文人墨客的追捧,為之揮墨作下詩賦。

甄九娘少時苦練,後來憑借一手琵琶在平康坊揚名,賺得不少銀錢,然後搖身一變,做了假母。她沒讀過多少書,但卻是個眼光看得長遠的聰明人。即便多花些銀錢,也要讓底下人多學些本領,好日後賣個更高的價錢。

而宋七娘,雖然不識得幾個字,但眼裡能看見實實在在的光鮮亮麗,所以心甘情願地努力學藝,想要跟坊中那些受眾人追捧的名妓一般,坐擁香車寶馬,享受花不清的銀錢。

畢竟這輩子的命,已經注定這樣爛。

除了讓自己過得更好些,她沒別的出路可走。

她再也不想餓肚子。

平日裡,甄九娘對她們的要求很是嚴苛,一旦學得慢些,就會被打或是被餓上一兩頓。

宋七娘又不是天生聰慧之人,難免會有考核不過關的時候,也遭了不少打罵。疼到隻能趴著睡,痛到眼淚都止不住時,她會死死咬著牙,假裝感受不到那些痛意和飢餓,硬著頭皮繼續往下學。

好在,宋七娘的運氣還算不錯。度過最初艱難的五年後,她在詩賦上的才華漸顯。甄九娘知曉此事,不僅對她的態度更和善,甚至還給宋七娘備下單獨的屋子,擺明是要捧她。

誰讓當今世人重詩文,連帶著平康坊的妓子也會受其影響呢?

平康坊中,都知是對名妓最高的稱呼。唯有詩文出眾,並且可在宴席行酒令時擔當「席糾」一職的名妓,方能被世人捧成都知。有才者,不一定有出眾的相貌,因而許多都知的姿色並不出眾。

偌大一個平康坊,總能有幾個名妓熬出頭,卻難得一位才貌雙全的都知。

而宋七娘,不僅顯露在詩文上的才氣,被帶回來養了幾年之後,眉眼漸漸長開,依稀還能瞧出幾分日後明艷美人的模樣。

甄九娘看得明白,這就是她從石頭裡開出的寶,從沙子裡淘出來的金子,是她這輩子的搖錢樹。

於是,宋七娘住著舒適的單間,用著最可口的吃食,身邊還多出一位供使喚的機靈婢子,順風順水地度過了接下來的四年。

一朝登台,她更是憑借艷色初顯的相貌、驚才絕艷的詩文,短短數日內便打響了名氣。

無數人捧著大筆通寶金帛,隻為請她赴宴宣令,又或是求一篇詩文。

所有以前買不起、想都不敢想的金貴吃食,宋七娘都能盡情吃個暢快,無須顧及其他。

名氣最鼎盛之時,甄九娘在宅子裡辦了一場盛大的宴席,當眾競拍宋七娘的元夜。

宋七娘記得很清楚,那年她才十五,身子骨還未完全長開。她已在坊中待了十年,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也在心裡做了一定的準備。

可等真的切身體會了,她才曉得有多難挨。

是真的疼吶……

身上各處都疼個不停……

看著麵前人興奮到充血的臉,瞥見對方失去理智的裸露目光,她一點也沒感受到甄九娘口中所說的快活,不僅反胃想吐,還覺得心裡頭有一塊重要地方被挖掉了。

空落落的,心口仿佛在持續不斷地滴著血。

說不上是可悲,還是可笑。頭一回她還覺得哀痛,翌日抱著被褥痛哭,到後來接待的客人越來越多,漸漸就變得麻木,如剛被賣來平康坊那般心死、認命了。

世間千萬人中,大多是尋常人。其中不乏生來便品性高潔者,但更多的人麵對痛苦,會懦弱、會逃避、會自我麻痹。

當年,宋七娘也隻是個十五歲的女郎,她讀過的詩文、背過的駢賦,無法抵擋周邊人試圖刻入她脊梁上的名利觀,不足以將她塑成真正堅韌不拔的性子。

所以,她逃避了。

她刻意忽略心中的絕望不安,隻盯著那些實實在在的通寶金帛,隻聽得見那些輕的落不到實處的吹捧誇贊,不斷在暗中重復麻痹自己。

七娘,你再進一步就是都知了!

屆時出門,平康坊裡的其他妓子甚至得乖乖低頭聽你的管教和訓斥,威風得很吶!

退一步說,雖然都會出賣色相,但你迎來送往的都是高官貴胄、豪紳富商,其中甚至不乏飽讀詩書的文人墨客。而那些以色事人的妓子,尤其是出身北曲那片地界的,隻能接待滿身汗臭、頭腦空空還沒幾個錢的粗漢子。

對!你是名妓,是未來的都知,你比她們地位高,比她們活得好……

-

直至一日,宋七娘被一個表麵笑眯眯、私下暴虐成性的權貴折磨到險些命喪黃泉。被人送回宅子之後,甄九娘和婢子們掀開衣裳一看,才發現她渾身上下都是傷。不僅背後被打得皮開肉綻,身上也有多處骨折,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

權貴,有權有勢,掏出些銀錢就能平息事態。不過是一名賣笑的妓子罷了,對他們來說,實在是無足輕重。

而原先捧著她的客人們,起初還悲痛地惋惜了幾日,可沒過些時日,他們就將才貌雙全的宋娘子拋之腦後,轉而捧起另一位精於詩賦的妓子。

甄九娘惦記著這棵搖錢樹,加上有過往十多年的感情在,還是請了人回來為宋七娘醫治。後來見宋七娘連日高燒不退,瞧著像是救不回來了,甄九娘終於不再抱有太大希望。除了撥來宅子裡一位姓陳的老婦照顧,且沒有斷掉宋七娘的湯藥之外,甄九娘再也沒來看過一眼。

宋七娘病了許久,所有人都覺得她已是一腳踏入鬼門關,必然沒救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她命不該絕,竟然在那陳阿婆的悉心照料下,硬生生搏回一條性命。

那時的宋七娘,恍若一場幻夢初醒,整個人都清醒許多。

她倚在隱囊上,透過空隙,偷偷打量在屋外熬藥的陳阿婆。

宋七娘依稀記得,高熱昏迷之時,從始至終都有一道慈祥和藹的聲音,在她耳邊不斷勸說,也能感受到那些溫柔的照顧。

等人端著藥汁回來,她冷靜地問:「所有人都覺得我要死了,必然沒救了,為何你要費這般大的力氣拉我回來?」

從小就被甄九娘灌輸「無利不起早」「廢了的瓷瓶就該扔掉」等觀念的宋七娘,不懂陳阿婆為什麼要這般盡心盡力。

明明甄九娘也不會多給這些老仆幾文錢,何必做吃力不討好、沒有回報的事?

陳阿婆聽後,緩緩笑了,溫聲道:「宋娘子,人命是很貴重的。」

宋七娘不為所動,自嘲道:「可我隻是個妓子。況且,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死了不就解脫了?」

陳阿婆望過來的眼神,像是在看著家中鬧脾氣的孫女:「不,宋娘子不想的。在病重時,宋娘子有時會囈語,不斷重復『不想死』之類的話。」

「雖然旁人都說妓子的命輕賤,但我們總不好這般自我貶低。世事艱難,平康坊的妓子們也都隻是同病相憐的苦命人罷了。」

宋七娘怔住,默了片刻,又問:「那你想要什麼報酬?通寶銀錢?錦繡綢緞?」

陳阿婆輕輕搖頭,坦然道:「既然拿了甄娘子給的工錢,便自當盡心,這都是分內事。」

聞言,宋七娘卻渾身上下哪哪兒都不對勁,總覺得一直以來釘在她身上的桎梏被打破,以往麻木奉行的那些行事準則被推翻。她身心都輕快許多,但又不曉得日後該如何處事,忽然間有些不知所措。

她抿唇,賭氣一般道:「不!我必須要給你好處。」

陳阿婆無奈一笑,索性將手中藥碗端近一些,和藹道:「那就請宋女郎將藥都喝完。」

「……太苦了。」宋七娘撇嘴,滿臉的不情不願。

「今日老仆有備下一塊飴糖。」

「……哦。」

宋七娘的應答聲像幼貓那般小小的,雖然仍然抗拒藥汁的苦,但還是皺著眉毛,在陳阿婆細致地餵藥下,把一整碗的藥汁都喝完。

末了,她看著陳阿婆離去的背影,回味著陳阿婆的笑容,隻覺得心頭那些莫名泛起的甜意,比口中含著的飴糖甜得多。

宋七娘琢磨許久,終於下了決定。

她養回一些精神後,拿出這幾年攢下的大半積蓄,先答謝甄九娘沒完全放棄自己的恩情,又和對方要來陳阿婆的身契,欲要為這位老人養老送終。

陳阿婆是北曲妓子出身,原本她攢了些養老的銀錢,隻可惜緊要關頭被情愛沖昏了腦子、信錯了人,多年積蓄都被負心郎騙走。後來她經姐妹介紹,來到甄九娘的宅子裡做些粗使活計。

就如陳阿婆自己所言,她並不覺得照料宋七娘是什麼恩情,隻認為是分內事,所以沒有依宋七娘的意思搬出宅子,而是選擇留在宋七娘的身邊。

老人家多年信佛,對人對事都很和善,脾性極好。她在平日相處中,不但將宋七娘的生活起居照顧得很妥帖,還會潤物細無聲地教宋七娘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

被賣之前,宋家的孩子不少,耶娘的眼裡幾乎瞧不見宋芽;進了平康坊後,甄九娘身為假母隻想賺銀錢,把宋七娘當成搖錢樹。

一晃過了十多年,宋七娘在陳阿婆的身上,終於感受到了一絲親人之間才會有的溫情。天冷時要添衣裳、吃飯不要太急、記得早起用朝食……這些叮囑和念叨,瑣碎又平常,卻是宋七娘多年來不敢求、不敢想的。

沒人教她怎麼對自己好,沒人教她怎樣溫和地對待萬事萬物。

陳阿婆於宋七娘而言,是恩人,是老師,也是親人。

某一晚,她賴著阿婆一起睡覺,躲在對方溫暖的臂彎中時,終是忍不住,無聲痛哭。

陳阿婆默默嘆了一口氣,手搭在宋七娘的身上,輕聲哄她:「七娘不怕,都過去了……」

生死關頭走過一遭,回想患病前後體會到的人情冷暖,宋七娘陡然意識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愚蠢,同時也明白過來,她借著別人的血淚苦難來自我安慰的舉動,又有多麼的卑劣和低賤。

哪怕被捧成名妓,哪怕殺出血路成了都知,哪怕她活得光鮮亮麗、受人追捧,但她私底下依舊深陷泥潭,終身為賤籍,死後也不得解脫。

北曲的妓子們,成日裡麵對的是沒什麼銀錢的平民百姓。南曲的妓子們,尋常接待的都是高官貴胄、富商豪紳。

兩者看似不同,實則都是以色、以才事人,都是不入流的行當,彼此沒有任何區別。

經此一事,宋七娘終於大徹大悟。

雖然她受過傷,在床榻上躺了許久,但她的相貌還在,她的學識才氣還在。

徹底養好傷之後,在甄九娘的造勢之下,沒費多少工夫,宋七娘又變回以前被人捧著的名妓,依舊有大把人拿著通寶金帛追著請她赴宴。

唯一不同的是,她仿佛一朝一間變了個人。即便對著客人笑得再動人,那笑意也透不進眼底,滿心隻想著賺來銀錢,回去之後陪阿婆一起品嘗美味吃食,或是給阿婆添些新衣裳。

受陳阿婆的影響,宋七娘雖然不信佛,但也開始學著行善事,悄悄給城中慈幼院捐銀錢。此舉不圖名聲,隻求為她和阿婆積些福報,盼著下輩子可以和阿婆做親祖孫。

除此之外,她的眼中也看見了旁的姐妹。平日裡,若對方遇到難處,隻要她有餘力,能幫一把就會幫一把。

陳阿婆有宋七娘奉養著,時日一久,也養出些肉來,瞧上去身體康健許多。

一老一少相互依偎、扶持著,度過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

永平十六年,發生了許多事。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昭寧長公主的獨子下場科考,即便糊了名,也依舊憑借真才實學高中進士。

對於宋七娘個人而言,那年最印象深刻的幾件事,是陳阿婆、甄九娘先後去世,以及她正式從甄九娘的手中接過宅子。

陳阿婆是先一步走的,臨去之前,她還拉著宋七娘的手,說了許多寬慰的話。

她說,晚年能遇見七娘是最大的一樁的幸事,不怕外人笑話,她是真情實意將七娘當自己的孫女來疼的。

她還說,自己這輩子活夠了,最後這幾年托七娘的福,日子過得也很好,所以希望七娘不要因她的離去而傷心難過。

因著陳阿婆的離去,宋七娘給對方操辦完葬禮,消沉了半月有餘,方才漸漸緩下心緒。

陳阿婆走後不久,甄九娘的身子骨也日漸消瘦。

如若說,陳阿婆的故去是因為年事已高,也到時候了。那麼甄九娘的患病,卻是眾人誰都未曾料想到的。

說來依舊有些不敢相信,僅僅一場風寒外加狠狠摔了一跤,甄九娘便就此臥床不起。哪怕往裡頭填再多的金貴藥材,好似也隻是泥牛入海,沒有半分起效。

那時,宋七娘已經掙回都知的名頭,名滿整個長安,出入的都是高官貴胄的府邸。

即便如此,她仍然記著,當年被眾人認為救不活時,甄九娘派來陳阿婆並且沒有斷她藥材的恩情。因而,眼下形勢對調,她也不曾放棄過對方,不斷拿著帖子、花銀錢去請城中有名的醫者。

不承想,先放棄的是甄九娘自己。

隱約顯出油盡燈枯之相的甄九娘,將宋七娘喚到身邊,氣若遊絲地交代她不必再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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