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六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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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大理寺獄。

一名獄卒從月要間掏出鑰匙,哆哆嗦嗦地開了門。木門發出沉重而乾澀的聲響,那獄卒恭敬地將鑰匙交與孟宗便稽首退下, 大氣都不敢喘一個。

牢房裡, 範值望著跨門而入的孟宗,素來從容的麵龐難掩意外。

「孟大人來此, 可是揚州有消息了?」

他的聲音十分虛弱,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破鼓裡穿過的風, 艱難而滯澀。

隻這具病痛纏身的軀體並未消磨他半分意誌, 軟塌上的老人一雙睿智的眼靜靜望著孟宗。

孟宗掀開袍角席地而坐,道:「老大人想要知曉甚消息?四方島慘敗?廖繞戰死?還是柳公公與顧大人帶著蛟鳳與老大人的侄女往上京而來?」

四方島慘敗, 廖繞戰死,蛟鳳與錦書正在前往上京。不過寥寥數語,範值便已猜到揚州之事大抵是成了。

他微微一笑道:「老夫已知曉我想要知曉的消息,多謝孟大人慷慨告之。孟大人今日之來意,怕是不僅僅是因著揚州。說罷,趁著老夫如今還有一口氣, 興許能為孟大人解惑一二。」

範值以為孟宗是為了廖繞與潘學諒的案子而來,卻不想孟宗沉下了眉眼, 道:「旁人都道聖上能繼承大統,是因著武有戚家文有刑家。卻不知,聖上願意領兵入京, 還是老大人之功。」

孟宗這番話倒是有些出乎範值之意料。

怔楞一瞬後,他垂眼笑道:「孟大人繼續說,老夫聽著。」

「咱們這位聖上, 當初若非被逼到走投無路, 大抵不會離開太原府, 去搶那把龍椅。老大人去太原府見聖上之事,也就戚皇後知曉。這世間之人自也不知,聖上會揮兵北上,還是聽了老大人一勸。如今聖上膝下隻有二子,這兩位皇子老大人與本官都曾在文華殿授業過,想來老大人也知曉,二人皆是庸碌之才。大皇子占了個長字,得刑首輔一眾文臣支持,勉強稱得上是知書守禮,隻他行事太過溫吞,也太過聽話,連身邊幾位大監的話都不敢反駁,便是登基為帝,也不過一傀儡爾。」

孟宗說到此便微微一頓,顧自從一邊的茶壺斟了杯冷茶,呷一口,繼續道:「至於二皇子便更糟糕了。作為戚皇後唯一的兒子,二皇子有整個戚家與上京的武將為底氣,倒是比大皇子勇武許多。隻可惜此子太過剛愎自用,也太過急切,所做之事亦是惹人詬病,實非良君之選。」

孟宗這樣一番話,可謂是大逆不道,也可謂是推心置腹。

範值抬眼看他,不置一詞。

「本官與老大人能看見的,皇上自然也看得見。當初老大人請纓做懷安世子的啟蒙老師,想來便是猜到了日後這一困境。聽聞老大人曾與翰林院的林大人道,懷安世子博聞強識,聰慧異常,頗有皇上幼時之風。皇上許老大人秘密教導懷安世子多年,又遲遲不肯立儲,老大人大抵也知曉是為何。」

範值漸漸斂去麵上的笑意。

良久,輕嘆一聲:「可惜皇上到了最後終究是心軟了。不,老夫最可惜的是,老夫這具身子撐不了多久了,便是皇上也……」

嘉佑帝在養心殿咳血的事,不管是內廷後宮,還是朝堂民間,知道之人寥寥。

範值與孟宗便是少數的知情人之一。

孟宗明白老尚書在可惜什麼。

若是他能再活幾年,若是皇上的身體這兩年不曾衰敗得如此厲害,到得懷安世子及冠之時,莫說老尚書了,便是他孟宗大抵也會支持懷安世子坐上那位置。

隻如今懷安世子不過將將十一歲,朝中諸位臣公又分為幾派,麵和心不和,鎮日裡想的是如何削弱敵派的勢力。

懷安世子一總角小兒便是能坐上那位置,也決計坐不穩那龍座,甚至還會招來殺身之禍。

嘉佑帝的身子每況愈下,他猶豫了,也心軟了。

而老尚書兩權相害取其輕,選擇了大皇子,並以己身入局,想在臨死前將戚家與二皇子的路徹底堵死。

刑首輔正是看明白了老尚書的抉擇,這才盡全力相助老尚書,又派人秘密護著柳元與顧長晉前往揚州府。

範值對孟宗的來意愈加琢磨不透,「老夫今日是愈發看不懂孟大人了。」

孟宗淺笑道:「老大人從來不曾放鬆過對本官的提防,本官一直知柳元乃老大人的人,也知他向本官投誠是得了老大人之命。」

範值不否認,隻淡淡道:「那孩子是個好的。」

「柳公公是不是個好的,本官不在乎。本官今日來,便是想問問老大人,若有一人,比懷安世子更適合那位置,老大人可願助他一臂之力,就像老大人曾不遺餘力地助懷安世子一般?」

範值定定看著孟宗,似是在分辨著孟宗此話是真是假,半晌,他道:「何人?」

「啟元太子之子,蕭硯。」

「蕭硯?」範值花白的眉毛高高揚起,腦中浮現出一張稚氣的圓胖的小嬰孩臉,「那孩子分明已——」

一個「死」字尚未出口,範值的聲音驀然一頓。

二十一年前,嘉佑帝登基前兩個月,領兵去東宮圍剿啟元太子餘黨的朝臣便是孟宗。

「你放走了蕭硯?」

「是。」孟宗將手中空了的茶杯隨意擱在一邊小幾,道:「東宮的侍衛長倪煥與蕭硯皆是本官放走的。」

範值沉默了半晌,道:「老夫倒是不知曉孟大人有一副菩薩心腸,其實當初你便是不放走蕭硯,皇上也不會殺他。」

「老大人高看本官了。」孟宗坦誠道:「本官去東宮之時,倪煥已經殺了自己的兒子燒成焦屍,假裝成是蕭硯。隻倪煥狠得下心,首尾卻辦得不乾淨,不過兩日便被本官追上。」

那位忠心耿耿的東宮侍衛長將那孩子護在身後,跪下來問他:「孟大人如何篤定七皇子會是個好皇帝?若他是個昏君、暴君,小世子活著,便是一個撥亂反正、恢復正統的機會。」

孟宗說到此,便笑了笑道:「正是倪煥這句話讓本官手下留了情,還替他將首尾收拾乾淨了。隻本官不及老尚書多矣,不能慧眼識珠,一眼便能斷定皇上會是個聖明之君。」

嘉佑帝還是七皇子蕭衍時,在宮裡一直默默無聞,幾個皇子裡,就數他名聲最不顯。

在先帝眼中,正是因著這兒子身子骨弱且庸碌無用,這才將戚家的大姑娘指給了七皇子,為的便是打消戚家想出一個太子妃、一個未來皇後的野心。

啟元太子監國那幾年,幾乎殺盡了蕭皇室所有成年男子。

唯有七皇子蕭衍與剛滿十二歲的九皇子蕭引活了下來。

啟元太子死後,七皇子蕭衍登基是眾望所歸,也是時也命也。

君弱臣強。

孟宗本以為孱弱如蕭衍會成為戚家或刑家爭權奪勢的傀儡,卻不想,蕭衍竟能坐穩龍座,用二十年的時間,將曾經千瘡百孔、外敵環伺的大胤治理至今日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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