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七十七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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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盆裡的溪水輕輕晃盪了一下。

容舒抿了抿唇, 果真是大伯母嗎?

那個會在沉茵院給她做好吃的蒸酥酪,讓大堂兄陪她堆雪,永遠不爭不搶、眉眼含笑的大伯母嗎?

容舒垂下眼。

今歲的四月, 狀元胡同仕子暴動那一日,阿娘曾經提過一嘴, 說大伯母莊子上的莊頭十分不妥, 對莊子上的事一問三不知的,一看便知是偷奸耍滑。

如今想想,不是那莊頭偷奸耍滑, 而是那人從頭到尾就不是莊頭。

阿娘心心念念想著替大伯母換個莊頭, 可大伯母呢?大伯母前世可是眼睜睜看著阿娘被流放的。

思忖間,手上忽然一輕。

顧長晉單手托起她手裡的木盆,另一隻手緩緩貼上她臉頰,用指腹擦去她頰邊的水珠, 低聲道:「別擔心, 許多事還未發生,也還來得及。」

他的手指很涼,指腹帶著薄繭,擦過她臉頰時, 有些癢還有些難以言喻的溫柔。

四野寂靜,密林深處飛鳥啼叫的聲音將這片小山穀襯得愈發靜謐。

容舒「嗯」了聲,輕輕別開臉,往後一退。

烏黑柔軟的發從他手背輕輕劃過, 指尖的軟玉溫香也瞬間消散, 顧長晉垂下手。

二人沉默間, 一道雀躍的聲音突兀響起。

「姑娘!」

容舒偏頭, 循聲望去, 眼睛霎時一亮,道:「落煙姐!」

落煙身後還跟著柳萍和常吉,三人瞧著有些狼狽,身上俱都帶了傷,但好在並不嚴重。

「你們怎麼找到我們的?」容舒上前攙住落煙,好奇道。

落煙仔仔細細看了容舒一眼,見她安然無恙,連根頭發絲都傷著,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顧大人留下了暗號,我們是順著那些暗號找過來。那幾艘貨船撞上來時,常吉敲開了我與柳萍的門。我們本要去找姑娘,常吉說顧大人已經去了,強行拉著我與柳萍跳船。」

落煙說到這,狠狠剜了常吉一眼。

常吉這一路就沒得過她一個好眼色,脖子上的一道傷還是落煙給招呼的。見她又要算賬,趕忙躲過她,上前給顧長晉復命,道:「主子……」

話說一半,眼睛對上顧長晉的眼睛,舌頭登時一打結,不明白自家主子緣何要用這種讓他頭皮發麻的目光看他。

顧長晉掃過他身上的傷,道:「可還有哪裡受傷了?」

常吉這才反應過來,自家主子是在關心他有沒有受傷呢。

一時還有點不好意思,他皮糙肉厚的,自小陪在主子身邊不知受過多少傷,雖然昨夜那幾艘鬆油船炸開時,他差點兒沒被震暈過去,但這些傷跟從前受的傷相比,卻是小事一樁了。

「主子放心,我沒事。」常吉打量了顧長晉幾眼,又道:「倒是主子你,是哪裡受傷了?」

顧長晉的麵色很不好,他慣來能忍,再重再痛的傷落在他身上都跟毛毛雨似的,鮮少會露出痛色。

可常吉看得出來,主子這會很痛。

看出他眼底的擔憂,顧長晉提唇笑了笑,雲淡風輕道:「小傷,不礙事。」

又問:「客船上的人都如何了?」

那艘客船上除了他們這一行人,還有艄公關老丈和三個跑海的夥計。

昨夜顧長晉察覺到危險時,便已經吩咐常吉叫上落煙和柳萍,帶著那幾人逃生,而他自己去救容舒。

「關老丈和兩個夥計都無事,屬下將他們安頓好了,方才按照主子的記號找過來。」

「還有一人呢?」顧長晉問。

常吉默了下,道:「死了,那人被一根鐵釘刺中後腦,沒能活下來。」

顧長晉沉默,片刻後方道:「好生撫恤,多給些銀子,若是家中有父母妻兒的,派個人去告訴他們,他是為了救人而死,乃忠義之士。」

常吉應「是」,接著道:「屬下天不亮時曾悄悄潛回去江邊,那上頭飄著四、五具屍體,應當就是原先貨船上的人。初此之外,江邊岸上也有十來具屍體,從衣服上看,應當與貨船的人是一夥的,十有八九是要來追殺我們,但不知為何,竟然都死了。」

「可有打鬥的痕跡?」

「有。」

顧長晉目光微凝,「馬上有人來接我們了。」

常吉皺起眉頭,「是誰?不會是六邈堂的人吧?」

顧長晉淡淡道:「不知道,或許是六邈堂的人,也或許是都察院的人,甚至有可能是宮裡的人。」

宮裡的人?

常吉眼皮一跳,想問為何宮裡會來人,隻顧長晉沒給他這機會,說完那話便轉眸看向不遠處的姑娘。

「容姑娘,能隨我進屋一趟嗎?」

容舒正在聽落煙說話,聞言便回眸看了看他,踟躕間,又聽他道:「很快便會有人尋過來,我還有些話想與你說。」

容舒於是不再遲疑,跟在他身後入了屋。

屋內的火還未滅,一邊整整齊齊地放著兩件支在木頭上的衣裳。

這是昨兒容舒給顧長晉換下的外裳和中衣,烤了兩個多時辰,這會早就乾了。

餘光瞥見那兩件衣裳,容舒猛然間想起那中衣內層有一個巴掌大的夾層,裡頭放著一塊玉佩。

這般時時刻刻揣著的玉佩一看便知是十分重要的,她怕會出甚紕漏,便拿了出來。

思及此,她立馬從月要封取出那玉佩,解釋了兩句,「昨夜我怕會弄壞,索性就拿了出來,還望大人見諒。」

那玉佩是一塊十分罕見的水頭極好的和田玉,上頭雕刻著一隻小麒麟,麒麟旁邊是一個規規整整的「硯」字。

顧長晉接過玉佩,指腹緩緩摩挲著上頭的「硯」字,眼前又出現浮玉山那片綠水青山。他生於斯,長於斯,對那裡的每一縷風、每一片葉都是熟悉的。

父親常說,他們兄妹三人孕育自這片山林,他們就是這裡的「樹」,將根深埋在土地裡,便能無懼風雨,巋然不動而向陽而生。

即便有朝一日,落入了懸崖峭壁抑或是無盡深淵,隻要紮住了根,便能蓬勃地向上而生。

做一個像樹一樣的人,是父親對他們的期盼。

「還記得我說過的一個秘密嗎?那秘密與這玉佩息息相關。」顧長晉望著容舒,緩緩地一字一句道:「顧長晉,一直是顧長晉。」

顧長晉一直是顧長晉。

雨打簷牙的春夜。

鬆思院的拔步床裡,這是顧允直曾經與她過說的話——

「顧允直,我同你說個秘密。」

「容昭昭,我也與你說個秘密。」

「什麼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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