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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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寂靜,萬物屏息,就連風都失去蹤影,池岸旁樹影衰沉,滿園池水隨著那破碎的油燈死去,明明已經不再具有鮮活生命力,卻有力量攪磨著周宿冰冷的身體。

葉青堯的眼神和從前一樣淡漠冷靜,隻是周宿還是敏銳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發生了變化。

她看著他,像是在思考和審視,重新評估和決定。

周宿心高高懸起,緊張情緒堵在嗓子眼,令他嗓音不可抑製地沙啞起來。

「青堯……」

葉青堯朝外麵走,周宿連忙從池塘裡爬起來跟上去,「青堯,你別生氣,我賠給你!」

她忽然轉過身來,眼神銳利。

周宿沒敢動,被她眼神震住。

從認識葉青堯到現在,他從她身上看到的都是一個「淡」字,情緒總是穩穩當當,待人接物平靜疏離,從沒見她發自內心的笑過,也從沒見她為哪件事生過氣。

可現在,周宿感覺到她是真的生氣了,那油燈一定對她非常重要,她每次看書都會讓它陪伴,走到哪裡,就算去周家都要帶上,現在卻被他打碎了。

周宿難得手足無措,「我知道你生氣,我也知道讓你別生氣這樣的話毫無作用,我可以賠給你的!你瞧。」

他連忙捧起剛剛被自己撈起來的夾竹桃花飾品,它的花蕊上還有水珠,乖巧的躺在周宿手心,逼真得像是一朵剛被折下來的真花。

「我可以做一盞新的油燈給你的,這個飾品就是證據,我可以做得很好的,你相信我!」

然而要讓他失望了,葉青堯冷漠得沒有看一眼,任憑什麼樣珍貴的東西都毫無興趣。

她忽然彎了彎唇,朝前走,周宿被她凜然氣勢逼得後退,堪堪站在了池邊搖搖欲墜。

如鶯婉轉的聲音動人,說的話卻鋒利刺人,「周先生憑什麼覺得區區一個你,可以做出一模一樣的東西?」

她語氣很淡,一句簡單的發問,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出裡頭隱含的睥睨和高高在上,卻又充滿擊殺力,擊潰周宿本就剩得不多的心力。

凡人而已,憑什麼妄想?

竟然覺得這樣微薄的技藝可以得到她的青睞。

他再一次認識到自己對她來說什麼都不是,那些對別人來說耀眼矚目的家世和身份根本入不了她的眼。脫離周家,失去了那些財富,他什麼都沒有,能做的竟然隻是種點花,來道觀做點家務,明明簡單而平庸,卻自認不清,癡心妄想用這樣的方式吸引她注意。

他在做什麼愚蠢可笑的事情!

一種從未有過的卑怯感讓他匆忙別開視線。

周宿捏緊手中夾竹桃花飾品,好在尖銳的地方磨破手心,外在的疼稍微緩解身體內部心口的痛。

「周先生想要的,我給不了。」

不。

不是給不了。

是不想給。

周宿鼓起勇氣,用帶血絲的手輕牽住她衣裙一角。

樹梢斜影暗暗,池水潺潺汀汀,他俊冶的臉龐充滿蒼白脆弱,被淒涼刻畫出形消如骨,決絕而陰鬱,卻又楚楚可憐。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沒有父母,沒有家,沒有爺爺,隻有她,唯一的她。如果連葉青堯都不要他,周宿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堅持下去。

「所以以後不要再來了。」

周宿立刻抓緊她的衣服倉惶搖頭,他想求,可喉嚨堵得痛,已經嘗試過,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用希冀眼神看著她。

葉青堯淡漠拂開那片衣裙,掃來的目光輕飄,無足輕重,猶如在看廉價物品。

「周先生,我一心向道,不談戀愛。」

所以他的付出和努力都是在做無用功,根本沒可能打動她。

葉青堯很輕易就掰開他的手。

她的意願,周宿總是舍不得違背,看了看空盪盪滿是血的手掌,再去看葉青堯背影,她果然沒有丁點留戀。

葉青堯經過幾盆花,沒看裡頭茁壯成長的花苗,喊來小辣椒。

「砸了吧。」

周宿渾身僵硬。

小辣椒「啊?」了一聲,立刻看向周宿。

他眼神心碎,竟有點兒泫然欲泣,想求情又不敢求情的樣子。

小辣椒覺得他可憐,也挺喜歡這些花,試探著說:「……我看這些花就快開了,要不,過兩天再砸?」

周宿充滿期待,緊盯葉青堯側臉。

可是,事與願違。

「現在就砸。」

葉青堯聲音輕柔,不容置疑。

小辣椒曉得小師叔脾氣,沒敢再多說,找來斧頭把那幾盆周宿精心培育挑來的花一盆一盆砍爛。

心意算什麼,精力算什麼,滿心期待算什麼,她用這樣冷血的方式告訴他,這就是癡心妄想的代價。

麵對著滿地泥土和花苗屍體,葉青堯沒有發表任何看法,離開時,腳從碎掉的花苗踩過,周宿怔怔看著,很久也沒有收回視線。

小辣椒猶豫要不要安慰他:「那個……」

周宿卻忽然轉身大步離開。

瞧起來也是有些生氣了。

的確。

遇到這樣的事,沒有人會無動於衷,周宿不是神,做不到像葉青堯那樣對任何事物都冷冷淡淡。他有心,會感受,會歡喜,也會生氣。

他不明白,隻是打碎一盞普通的油燈而已,況且他不是故意,她為什麼要這麼反常?

周宿趕回家中,找出鋤頭沖到花圃裡。

他拽起鋤頭,準備一鼓作氣把滿園子花都給毀去。既然她這麼不在意,他在意有什麼用?

他的所有努力和用心對她來說如同草芥,可以被輕易毀掉,那他還努力做什麼?

近乎這樣自暴自棄的想,可高高舉起了鋤頭,周宿卻怎麼也舍不得放下去。

這滿目的花草,早已經不是單純的花草,它們承載著他對葉青堯的渴望,喜歡,以及感情。

他如果能親手毀掉,早就毀了,何必要為她跟周霖馭決裂,脫離周家,到這深山老林裡來種花?還每天勤勤懇懇,跟個老媽子似的去照顧她。

周宿煩躁地丟開鋤頭,心情不佳的抽起煙。

「喲,這是怎麼了?」熟悉的聲音充滿玩味調侃,周宿冷瞥過去,看到祁陽,薛林以及葉原。

他們仨其實來這裡有段時間了,瞧見周宿忽然回來沖進家裡找家夥,眼看著他終於要毀掉那些礙眼的花,正高興呢,卻又看到他放下了鋤頭。

不用猜了唄,八成又是在那位女道長那裡受了挫。

瞧瞧他現在看他們的眼神,那叫一個充滿殺氣,祁陽嘟囔:「你怎麼不拿現在的眼神看葉青堯?」

「滾。」

祁陽嘻嘻笑笑:「別介啊,兄弟們難得來看你,薛林帶來了你事。」

周宿立刻看薛林。

薛林攤手:「在這兒說?」

周宿有點不大情願,還是把他們仨領進了屋裡。

這房子是祁陽找工人來修建的,按照周宿的要求完工很快,充滿粗製濫造。

當初祁陽以為周宿會住不下去的,但他為了葉青堯是真有毅力,不僅住得好好的,還收拾得有模有樣,竟然把家裡打扮得詩情畫意,不是掛字就是擺花,隻是其中一副桃花太過妖冶,和其他清新淡雅的字畫太有區別,一下子吸住幾人的目光。

「在家裡掛桃花乾什麼?招桃花運啊。」葉原說。

薛林品鑒著畫,眼神幽幽。

祁陽看不懂,隻覺得這副畫妖氣。

「葉青堯不是道士嘛,讓她來給這副畫驅驅邪,看著就……」

還沒說完,屁股墩忽然被人踢了一腳,祁陽整個人栽進圈子裡。

「閉上你的狗嘴!」

就算周宿已經脫離周家,可他還是周宿,他這會兒「隱居」山林,不代表他會一輩子在這裡,隻要他重回商場,一定會很快站穩腳跟。他們都很清楚,所以哪怕他現在什麼也沒有,也不敢輕視小覷。

祁陽扌莫著疼痛的屁股不敢反駁,從小到大倒也習慣了,反正周宿脾氣就這樣。

「葉坤道畫的?」薛林笑著問。

祁陽嘖了一聲,難怪發脾氣,原來是無意間損到了他的心肝。

周宿不鹹不淡的「嗯」。

「她居然會送你畫,說明你們有所進展了。」

周宿嗤笑,都被人趕出來了,算什麼進展?

不過提到這副畫,倒讓周宿想起空寂的話,那些關於葉青堯不幸的身世和充滿陰影的童年。

沒有人不想被愛,她也曾真切的期待過,否則怎麼會跑回葉家尋親?隻是這個冷漠的世界一再將她推開,而他的出現教會她用冷漠來抵抗一切。

如果葉青堯真是他的報應,那麼周宿接受,願意敞開懷抱全身心擁抱。

「說說你查到的事。」

薛林點點頭,神情沉重,「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周宿心懸起來:「……你說。」

「我查到二十多年前,你父親寫給葉珺婭的情書,原版已經毀壞一部分,這是我根據前後內容修補完整的。」薛林遞給他一封信。

周宿看著信擰了擰眉,祁陽和葉原都坐直身體準備認真聽,淮江城裡誰都知道周宿的父母感情恩愛,周宿父親居然給葉青堯母親寫過情書?

這恩怨糾葛也太狗血了吧!

周宿接過來信,皺眉看完信的內容後,冷不丁嘖笑,難怪老爺子曾經感嘆他的風流是家族傳承,周宿從前不太懂,現在明白了。

周徊壓根兒就沒那麼喜歡胡婧怡,也許剛開始有感情,可後來整顆心都在葉珺婭身上。所以,胡婧怡才會那麼恨葉珺婭,恨不得她去死。

周宿將信捏成一團,疲憊倒靠進圈椅裡胡亂揉眉心,嗓音嘶啞:「葉珺婭到底是怎麼死的?」

「這事我查不到,她的死像一團迷霧,被人刻意隱藏著,但我覺得應該跟你母親沒關係。」

周宿立刻睜眼:「當真?」

「我看過你給我的那本日記,對照著日記本裡的時間去查對葉珺婭出事的時候,根本合不上。而且種種跡象表明,葉珺婭去世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你母親,也就說明葉珺婭很信任她。」薛林把查到的證據一一擺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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