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84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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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堯還沒走遠時,老劉從周家追出來,遞給她一個檀木雕花盒子。

「這是你母親的遺物,被老先生一直保存得很好。他說從今以後,應該交給你來保管。」

葉青堯打開盒子,裡麵大多都是一些舊物。梳子,發簪,用過的鋼筆,日記本,還有一串手工編織的紅色手鏈。

注意到葉青堯的視線落在那上麵,老劉笑著解釋,「那是你母親為你編織的,用的是香立寺神樹上吉祥的紅線,希望你平安長大。她不擅長做手工,這是失敗很多次才做成功的。」

如果換一個人,聽到這樣的話大概會感動得眼淚婆娑,至少也會有幾分傷懷,可葉青堯總是平靜,毫無波動。

她沒有給予任何評價,仿佛這輩子都生不出半分感情和溫度,隻是伸出手扌莫了扌莫那串手鏈,就把盒子合上。

「往事隨風,我不喜歡追憶。」

老劉沒有勉強,嘆了一口氣,「你總是不像她,總能及時的割舍,如果她能像你一樣,一定不會落到那個下場。」

葉青堯長睫微垂,沒有說話。

事情的後續不用周霖馭說,她也能猜到。

葉珺婭死後,葉庭琛被葉家藏了起來,葉珺婭成他的替罪羔羊,替他承受世間所有的謾罵。

葉青堯猜測過這種結局,所以才會在當初和葉庭見麵時試探,沒想到還真的猜對了。

「老先生還讓我告訴你,玉奎很可能就在葉庭琛手裡,你必須盡快找到他,不然他危在旦夕。」

「周老先生拐杖上的蝴蝶刺青是怎麼回事?」葉青堯問。

老劉忙說:「老先生讓我告訴你的,他也曾找過玉奎道長,卻隻在玉奎道長曾經出現過的地方找到他的人皮刺青和一封信。玉奎道長要老先生將那刺青放在最顯眼的地方,還要貼身攜帶,老先生不明白玉奎道長的用意,但猜想你一定知道什麼。」

葉青堯當然知道,這是她和玉奎的約定,見刺青就知道他遇到危險。

「是在哪裡找到的刺青?」

老劉立刻遞上準備好的詳細地圖,指了指上頭有標記的地方,「就是這附近。」

葉青堯收下地圖,道謝後離開。

原本想先去醫院看看周宿,可就在去往醫院的路上時接到梓月電話。

「青堯!」

她急急說:「一個叫葉庭琛的人傳信來說想見你,信裡還附送師傅的一隻耳朵!」

「停車。」

葉青堯聲線略沉,「就在這裡下車。」

出租車司機將車停在安全路帶。

葉青堯回到道觀時,所有人都聚在一起等她拿主意,而桌上就擺著那封信和血淋淋的耳朵。

「怎麼辦?!」梓月問。

玉奎的四個弟子,除胥明宴外都是在雲台觀長大,大家將玉奎當成父親一樣的存在。

梓月和希文都有些亂了章法,隻有葉青堯和胥明宴鎮靜。

葉青堯拿起那封沾有血跡的信,眸色幽靜,如古井深涼,「他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他,來得正好。」

「可是這個葉庭琛到底是誰?」小辣椒喃喃。

小姑娘到底單純,沒有其他人會想,梓月和希文擔憂看著葉青堯,都已經猜到這個葉庭琛大概就是她的親生父親。

「你這樣去太危險了,要不等周宿好起來……」

葉青堯搖頭,看向梓月:「他已經為我傷痕累累,帶上他去做什麼?做我的肉盾嗎?」

梓月張了張嘴,無法反駁,因為她確實就是這樣想的。

現在看起來,玉奎消失這麼久一定是被葉庭琛囚禁,他切下玉奎的耳朵用來威脅,可以窺見性格狠辣,不好招惹。

梓月怕葉青堯會吃虧,如果周宿在的話,一定會不計任何後果保護她。

梓月知道這樣想很自私,可是這世界上有幾個人不自私?

「我明天就出發,周宿問起我的話,不要告訴他我去了哪裡,以免他追來,又帶回去一身傷。我替他把過脈,再這樣折騰下去,不會長壽。」

梓月還想說什麼,希文按住她,「你現在很好,懂得關心人了,師兄和師姐都很欣慰,既然不讓周宿陪同,那咱們幾個一起去,有什麼危險一起麵對!」

梓月立刻點點頭。

小辣椒舉手:「我也要去!」

葉青堯沉思片刻,「大家一起去也好,但是小辣椒要留在道觀。」

小辣椒垮下臉來,梓月胡亂揉她腦袋,「聽你小師叔的,在道觀比外麵安全,守好家門等我們回來。」

葉青堯淡聲提醒:「記住,一定不要告訴周宿我的去向,讓他好好養身體。」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小姑娘眼眶裡濕潤湧動,「可是你們什麼時候才回來啊?小師叔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怎麼跟周宿交代?」

梓月捏她鼻子:「胡說什麼,你小師叔有我保護,不會出事!」

葉青堯倒忽然開口:「如果我真的回不來,就告訴周宿我遊山玩水去了,不打算再回來。」

如果她真的死了,那麼活著的人總要留個念想,不能也讓他活不下去。

她的話讓所有人頓時愣住,陷入感傷與沉默。

而周宿整夜坐在醫院的病床上,反反復復回想白天胥明宴來這裡說過的話。

「我們要結婚了。」

他這樣說道。

倒沒有像個勝利者,而是溫和的,從容的,就如同葉青堯一樣平靜地說出事實。

「謝謝你對青堯的照顧和喜歡,但你要明白誰才是最適合她的人。」

胥明宴不疾不徐,用他一輩子都學不來的溫雅笑容告訴他。

「你心裡應該也很清楚吧,青堯實在太聖潔美好,就如同天邊的月亮對不對?月亮可以和太陽比肩,但塵埃……會一輩子望塵莫及。」

「周先生覺得能給青堯什麼呢?青堯需要的不僅僅是愛人,還是一個和她相似的夥伴。我不僅可以給她愛,也可以讓她舒心快樂,還能陪她讀書,寫字,畫畫,論道。」

「你可以嗎?」

「我可以學。」周宿說。

胥明宴笑,「所以她為什麼要選擇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庸才呢?」

「周先生,愛不是拖累。」

是啊,愛不是。

愛是成全和放手。

周宿在隱約的光線裡看到飯盒,已經放在那裡一天,他一直在想葉青堯,都沒顧上吃飯,現在也冷了。

但沒關係。

他把飯盒打開,把裡麵的小菜都擺好,僵硬手指有些艱難的拿起筷子。

周宿沒有開燈,在昏暗光線裡認認真真吃著葉青堯為他準備的飯菜。

「你可以嗎?」

胥明宴含著笑問。

周宿重重地咳嗽,險些將飯菜吐了出來,他立刻用手撐住桌椅,努力忍住,咽下口腔裡的食物。

他繼續吃,哪怕根本沒有食欲,哪怕胃部灼燒痙攣,但這是葉青堯準備的,就算是毒藥他也吃。

「你可以嗎?」那道含笑的聲線又突然響起,胃部疼痛到達頂峰,周宿猛然側身吐進垃圾桶裡,與食物混合在一處的還有眼淚與嘔吐出來的血。

周宿不在意,擦了擦嘴,繼續吃剩下來的食物。

吃了吐。

吐完繼續吃。

持續,反復,麻木。

所有的飯菜都被吃乾淨後,周宿疲倦地看向窗外。

夜空裡,一輪明月高懸,可他的小窗不見半點月亮。

它映在了別處,到最後都沒能施舍一點給他。

周宿閉上眼,感到深重的悲哀。

他沒有在醫院裡繼續待,第二天就辦出院手續,拖著還沒有痊愈的身體去到雲台觀,想親自問問葉青堯是不是準備嫁給胥明宴。

如果是的話,他一定會祝福並且不會打擾。

然而人去樓空,道觀裡隻有小辣椒一個人。

小姑娘不擅長撒謊,吞吞吐吐告訴他,「小師叔出門辦事了。」

周宿坐在輪椅上,沙啞問:「……胥明宴呢?」

小辣椒看他樣子病病歪歪,怕他吃醋病得更厲害,萬一小師叔還沒回來,他就先死了怎麼辦。

「……雖然胥師叔也跟著一起去了,但是我師傅和希文師叔也在。」

小辣椒的意思很明確,表明葉青堯和胥明宴不是單獨外出,是真的有事辦。

可這在周宿認為,卻是葉青堯和胥明宴為了避開他甜蜜出遊,所謂的有事,應該是去結婚吧。

周宿抓緊輪椅把手,深深看著道觀,表情不太能看得出悲喜,但小辣椒總覺得縈繞在他周圍的,是從未有過的絕望。

周宿盯著道觀看很久,直到天快黑的時候,才垂了垂頭,推著輪椅離開。

小辣椒不忍心去看他背影,好幾次想沖上去告訴他真相,可想到他的身體,都忍下來了。

去香立寺也有一條不用攀爬台階的小路,周宿從路邊撿起兩根樹枝做拐杖,一步一步緩慢的上山。

敲開香立寺大門時已經是深夜,空寂開門後接住他沉重疲倦的身體。

「周先生?!」

周宿抓住空寂身上僧袍,用力得手臂越來越顫抖,麵色慘白的,哭著笑了出來。

「我。」

「出家吧。」

三個月的時間,葉青堯和師兄姐找過很多地方,葉庭琛像是要故意逗弄她,與她玩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總是給她留一點蛛絲馬跡,而等葉青堯趕去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有。

到達江南一帶的最後一個城市,葉青堯沒有再繼續找,而是讓梓月去散播葉珺婭的事跡,極盡渲染和誇張。

很快的,葉青堯收到葉庭琛寄來的信,並確定見麵地點和時間。

梓月看完信後冷笑,「神經病!不用葉珺婭大做文章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現身!真是神經病!」

葉青堯拿過來信,在蠟燭上點燃,平靜地點評。

「他的確病得不輕。」

如果不是有病,誰會做得出當年那些事?

「明天你準備自己去?」一直沒怎麼講話的胥明宴,終於在快要見到罪寇禍首時忍耐不住了嗎?

葉青堯抬眸,看到他滿臉擔憂。

「是。」

「不可以!」希文和梓月都不贊同。

胥明宴擰眉:「太危險了!葉庭琛心狠手辣,一定會害你!」

葉青堯靜望著燃燒得熾烈的火苗,唇角微彎起。

「那就不一定了。」

胥明宴堅定:「我不同意你犯險。」

葉青堯淡笑:「怕我死了,沒人給師兄做替身嗎?」

梓月瞪向胥明宴,希文也等他回答。

胥明宴搖搖頭,「青堯,我說過請你給我一些時間。這一路走來我已經想得很清楚,我喜歡的人是你,珺婭已經是過去。」

梓月「切」了一聲,翻著白眼冷笑:「你是終於醒悟過來活人比死人好了吧!所以才決定要喜歡青堯。」

「胥明宴你可真無恥!你憑什麼覺得青堯要聽你的?你不想愛的時候把她當個替代品,你想愛了她就得乖乖配合你?天底下有這樣好的事?你還不如直接做夢!」

梓月向來脾氣暴躁,胥明宴從前在道觀裡的時候都會避其鋒芒。

她總是罵得理直氣壯,讓人找不到回擊的理由。

胥明宴有些不適,擰了擰眉。

希文出來當和事佬,「都是自家師兄弟,不要吵架,心平氣和的想辦法不好嗎?」

梓月冷冷嗤笑:「誰跟他自家師兄弟?我梓月沒有這樣的師弟!等救出師傅,讓他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趕出道觀!」

「師姐!」胥明宴皺緊眉,終於還是忍不住狠斥了一聲。

梓月瞪起眼,頓時開始擼袖子,「你那是什麼表情?怎麼著?你還想打我不成!來啊!」

希文趕緊將她攔下來。

葉青堯搖搖頭,從屋裡走出來。

抬頭看天上月光,皎白灑落一片,清輝寂寂。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點點思念。

閒暇的時候,葉青堯開始會想起周宿。

已經三個月了……

不知道他在乾什麼,身體有沒有徹底好起來。

香立寺後院是弟子們的禪房,紅楓種了滿園,現在剛開春,不見秋天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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