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1 / 2)
「貧僧明天還能做儐相嗎?」
鬱歲抿抿唇,重新露出了個笑容,指了下他手中的袈裟,「很好看,明天加油。」
了之目露擔憂。
「貧僧嘴巴很嚴。」
什麼都不會外說,可以傾訴。
鬱歲想了想回答問:「大師明天要化妝嗎?需要我幫忙嗎?」
了之哎呀一聲,羞澀說:「這怎麼好意思呢。」
身體卻很誠實的跟在了鬱歲身後。
係統哼了一聲彰顯存在感。
可惜沒有得到鬱歲的回應。
愈發覺得委屈。
*
喪葬閣六層,燈光通明。
一掃往日沉悶陰鬱的氣質。
金色流蘇也染成了喜慶的紅,從外麵看著破破爛爛的建築,更像鬼域。
委實透著幾分瘮人。
裴湮從魔域回來,立在喪葬閣門口,打量幾眼,隨即親自掛了九盞燈籠。
——是真正的長明燈。
寓意長長久久。
按照往常,鬱歲此時應該已經洗漱完畢。
閃身回房,卻未見鬱歲。
默了兩秒。
隨即慢吞吞的下樓。
尚未走到了之房間,便聽到鬱歲輕快的嗓音:「大師這樣子真好看。」
了之:「是閣主手藝好。」
他語氣充滿了感嘆。
「貧僧這輩子都不要洗臉了。」
「大師別鬧了。」
鬱歲說話時的腔調總是含有幾分笑意,情感又格外豐富——
心腸卻也冷。
裴湮站在門口聽了會兒。
成親前夜,新娘應該呆在閨房待嫁的。
他輕嘆。
禮貌敲門。
了之:「裴劍尊別進來,貧僧要在明天給你個驚喜。」
「至於裴劍尊的道侶。」他語氣溫柔,「貧僧想霸占一晚。」
裴湮沒有進房間。
但漫天威壓自縫隙之中溜進來,絲絲縷縷的滲入。
了之識時務極了,「閣主,貧僧今晚還是獨守空房的好。」
鬱歲:「……」
她還沒想好怎麼麵對裴湮呢。
沉默兩秒。
慢吞吞地挪到門口,開門探頭,眼神靈動,「師父。」
「我聽說,成親前一晚,是不讓小夫妻見麵的。」
裴湮微微挑眉。
寒涼目光望向妝容明艷的妖僧。
了之一把將鬱歲推出房間。
「嘭」的一聲。
房門緊閉。
鬱歲竟然從這緊閉的房門上品出幾分冷漠。
「……」
真是好脆弱的關係。
裴湮溫和問:「怎麼了?」
鬱歲扣著手腕的青玉鐲子——是裴湮親手雕刻打磨的。
她今天穿的衣服也是裴湮繡嫁衣之餘,幫她多做了幾件。
不止衣服。
荷包,玉佩,首飾。
除了貼身衣物,她身上充滿了裴湮的痕跡。
裴湮嗓音更加溫柔,「嗯?」
鬱歲咬咬唇,「我有點害怕。」
「怕什麼?」
他疑惑問。
鬱歲硬著頭皮說:「感覺,不太一樣。」
裴湮似是沉思,「歲歲害怕成親?」
鬱歲點頭。
成親不成親已經無所謂了。
她想和離。
她對裴湮的要求很高。
可以是魔。
但一定得是心向光明的。
可以是魔尊。
但一定是有苦衷,一定要心懷天下。
她要裴湮滿身貴氣驚才絕艷,也要他清冷不染塵埃,更要他如謫仙般心懷天下,為人坦盪。
絕非是這種睚眥必報的殘忍瘋子。
而且還陰險。
還心眼多。
總之,她對裴湮要求高到變態的底部,一丁點的瑕疵都無法接受。
她不想要高嶺之花墜入泥沼。
她隻想要出淤泥而不染。
鬱歲抿唇,小心試探。
「明天可以取消婚禮嗎?」
裴湮微微笑了,語調柔和,「不可以。」
與往常同樣的寵溺。
卻叫她感到有幾分毛骨悚然。
他自然地牽起她的手掌,微微握緊,並沒有用力,可卻充滿了束縛感,好像她用盡全力都無法掙脫。
……也確實沒法掙脫。
鬱歲默默跟在他身邊。
【係統忍不住:你怎麼想的?】
鬱歲驚訝:「你不生氣了?」
她一提。
係統就覺得又難過又委屈。
鬱歲幽幽的開口:「你看裴湮,他牽手的是不是用的右手?」
係統不明所以。
但還是看了眼,給出了肯定答案。
鬱歲輕嘆,「他一定不愛我。」
【係統:???】
話題未免跳躍太快。
鬱歲語氣幽怨,直接與裴湮講:「師父。」
裴湮側頭望她。
眼神太假了。
那抹溫柔實在太假了。
好像漂浮在寧靜海麵的木頭,伸手碰觸時,才明白,那他媽實際是條鱷魚!
鬱歲垂下眼,又委屈又落寞,「左手是距離心髒最近的手,師父卻偏偏用右手牽著我,想來是沒將我放在心上。」
裴湮:「……」
他自然而然地換了左手牽鬱歲,溫聲說:「是為師考慮不周。」
鬱歲垂眼看向相握的雙手。
……好假。
他的溫柔,真的好假。
鬱歲繼續提要求:「師父為什麼不十指相扣?」
於是變成的十指相扣。
正巧路過床邊。
朦朧月光沿著窗戶爬入,跳躍到裴湮眸中,自眼中拖曳出溫柔月光,溢滿了星河,「這樣可以嗎,歲歲?」
鬱歲挪開視線,乾巴巴說,「可以的。」
【係統:……】
它又牙酸又無語。
【係統:你在做什麼?】
鬱歲輕嘆:「我也不想,可我克製不住。」
【係統茫然:??】
這是什麼道理?
它沒想通。
短暫的委屈之後,還得繼續做社畜。
【係統:親親現在是想要殺夫證道,還是要先和離呢?】
不管怎麼說。
先選擇一個,然後就能循序漸進踏入無情道。
係統深感未來光明。
然後聽到鬱歲講:「先把明天的婚禮辦了。」
係統:……日你仙人板板!
*
婚禮的場麵格外盛大。
喪葬閣隻開放了一層。
後花園並沒有開放,裡麵有寒潭,鬱歲會和裴湮經常泡,開放了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賓客也是篩選過後才放進來的。
首先是喪葬閣的內部員工。
了之,汪淩雲。
然後是靈禪寺的。
住持領著最近新收的弟子們(岑疏狂,墨青,寧不為,了悟)。
再之後便是問天宗了。
來的是掌門與任吟,還有寧孤臨。
顧西辭與鶴尋雲沒來,鬱歲猜測前者是和她一樣,濾鏡破碎,不知如何麵對裴湮,後者則是因為心魔。
哦對。
心魔。
這件事還得告訴裴湮。
怪就怪昨天事情太多,鬱歲給忘記了。
算了,等流程走完後再講吧。
至於其他的門派,是確定好人數後,抓鬮決定給誰發請柬的。
婚禮剛剛開場。
住持臉色就僵硬起來。
賓客們議論紛紛。
「台上的是佛子嗎?」
「傷風敗俗傷風敗俗!」
他們抬頭看了眼了之。
他竟然還畫了眼線,襯得這雙多情眼多了幾分媚惑,也許還塗了口脂,唇瓣宛如玫瑰般紅艷。
有賓客情不自禁發出感嘆。
「妖僧啊!這是妖僧!」
住持麵帶微笑。
在了之高聲唱到:「一拜天地——」
住持生生捏碎了佛珠。
這佛子。
不要也罷。
不過很快。
他們便將注意力放在了這對新人身上。
新娘帶著紅蓋頭,看不見麵容,但窈窕身段卻被嫁衣完美地勾勒出來,單單看氣質也能想象出容貌是如何耀眼。
至於裴湮。
即便他們最近將其認定成如何卑劣無恥,罔顧禮義廉恥的偽君子,如今一看,仍然會被其驚艷到。
堪稱天造地設。
可惜了。
可惜他們是師徒。
眾人懷揣著復雜的心情望向這個婚禮。
待到送入洞房後。
眾人自然不敢鬧裴湮的婚禮,畢竟還是恭敬居多,此時就安安靜靜吃席,內心的崩潰百年也未必能夠感受到一次——
在喪葬閣辦喜事。
佛子做儐相。
還有有什麼更離譜的事嗎?
正在這時。
傳來一陣慟哭。
眾人被聲音吸引。
岑疏狂悶悶哼哼的抹著淚:「太感人了!」
「貧僧今天又在為絕美愛情流淚。」
墨青冷漠臉:「……」
為什麼!
他現在隻想好好鹹魚,為什麼會有這個馬屁精在這裡卷起來!?
無奈之下。
墨青隻好也感動的熱淚盈眶,泣不成聲,「掙脫世俗的愛情,超脫了一切,可歌可泣,貧僧太感動了!」
岑疏狂自顧自抹著淚。
他是真情實感在感動了。
裴湮與鬱歲第一次碰麵,第一次接觸,采用的就是他的計劃。
他可以說,是真的見證了裴湮與鬱歲從相識到相愛(雖然他也不知道感情是怎麼產生的)全過程。
另一方麵。
也是真情實感為裴湮開心。
之前來請裴湮幫忙的少白頭乾笑兩聲,打破這悲痛又詭異畫麵,「住持新收的弟子,挺有靈性的。」
——人問天宗掌門都沒這麼真情實感。
住持麵帶微笑,又捏碎了一顆佛珠,「他們尚且還需要些許修行。」
看著他們的眼神充滿殺氣。
掌門意味不明:「倒是挺多愁善感。」
住持:「……」
岑疏狂哭著說:「劍尊收你為徒,親手將你養大,教你修為,如今劍尊大婚,你都不為他高興嗎?」
這話說的。
好像掌門是狼心狗肺之徒。
再者說,這師徒戀情本就應該遮遮掩掩,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8他們如此光明正大,昭告天下,沒遭人唾棄也就罷了,遞上祝福。
搞笑呢?
寧不為連忙去捂住岑疏狂的嘴巴。
「他生性敏感,不太會說話。」
了悟更緊張,連忙捂住了寧不為的嘴巴,「不為師弟,你的閉口禪破了。」
住持麵帶微笑,慈祥之中透著幾分咬牙切齒:「好了,都別鬧了。」
「小孩子不懂事。」
「來,吃菜,喝茶。」
墨青說是。
非常給麵子的夾了塊肉。
住持眼前一黑,「不要破戒。」
墨青無奈地將肉夾給住持,然後一邊吃素一邊流淚,「劍尊苦盡甘來,絕美愛情嗚嗚嗚……」
「……」
眾人隻有一個想法。
靈禪寺,萬年基業,要完蛋了。
之後是敬酒的環節。
裴湮心滿意足地聽到許多祝福。
某一桌。
與少白頭一同前來的男子,姓孔,這位孔道友幾杯酒下肚,已經出現了幾分醉態,吃了顆醒酒丹,卻依舊有幾分上頭。
他向來極為看中這些禮義。
條條框框規的極為死板。
屬於那種眼中揉不得一點沙子的。
見裴湮走過來。
正想拿喬幾分,給他添堵。
誰知裴湮未曾看他一眼便掠過了他,與少白頭敬酒。
孔道友心生不滿。
正要舉杯站起身時,忽然被按住。
渾身僵硬完全不敢動彈。
修為在他之上。
甚至可以說是深不可測。
……是誰?
一十三洲能有幾個如此厲害的人物?
孔道友那一點點上頭的醉態徹底沒了,僵硬扭頭。
是一張從未見過的麵貌。
那人微微笑了,透著幾分靦腆,「今日是劍尊大喜之日,不要破了氣氛。」
如果不是按在自己肩膀的手蘊含濃鬱靈力,任誰也會覺得這是一個人畜無害的,甚至可以說是手無縛雞之力。
孔道友壓下想要問候他祖宗的暴躁言語。
正巧裴湮走過來。
那人舉杯起身,靦腆笑著,「在下祁無命,恭喜劍尊,祝劍尊與尊夫人恩恩愛愛,長長久久。」
裴湮像是什麼都沒看出,禮貌回:「多謝。」
祁無命手心冒汗。
坐下時,才發覺自己腿在發軟。
病魔在他腦海譏笑:「這般膽子,還敢來賀喜。」
祁無命垂頭喝酒。
病魔蠱惑說:「新郎敬酒,新娘子獨守空房,正是去偷香的好時機呢。」
祁無命沒有理會。
「你為什麼傷心?」
旁邊忽然有人問。
祁無命扭頭,見是寧孤臨。
寧孤臨也在一杯接一杯的喝,臉紅的很,「你也喜歡歲歲嗎?」
他又灌了一杯,又喜又悲,儼然一副情根深種的模樣,「隻要她幸福,就好。」
「……」
掌門冷著臉給他施了禁言,麵無表情的說,「小輩,過於感性。」
眾人笑了起來。
給麵子的附和。
心想,還好這對師徒脫離了問天宗。
不然還指不定怎麼亂呢。
孔道友在眾人的笑聲中回神,忽然發現祁無命不見了。
*
喪葬閣,六樓。
鬱歲坐在婚床上等裴湮回來掀蓋頭
目之所及,全是紅色。
紅的叫人眼睛疼。
紅的就好像是昨天死去之人留出的血淚。
鬱歲憂愁輕嘆。
「嘆什麼氣?」
「不想成親嗎?」
陌生的聲音在耳邊炸開。
鬱歲揪下紅蓋頭。
房間空無一人。
「打開窗戶就能看到我。」
鬱歲選擇重新帶上紅蓋頭。
病魔:「……」
這發展,還怎麼進行?
他不死心的講:「你不是誰嗎?」
鬱歲:「不想的。」
這世間,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再挑動起他的情緒了。
直到。
病魔說:「我是裴湮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