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怒吼聲咆哮聲從四麵八方炸響,巨響震得有老人站不穩跌坐在地上,寧星阮一個趔趄,被身邊的人攬在了懷中。
泛黃的舊紙張忽地燃起了青色的火苗,從寧星阮按下指印的地方,火焰飄忽著,很快蔓延到了整張紙上。
奇怪的是,紙張被火苗吞沒,卻沒有化成灰燼,它慢慢皺縮,然後四分五裂,在火焰的熱氣中飄上半空,許久才逐漸消散了。
寧星阮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紙張中傳出來了尖叫聲,仿佛有生命一樣,紙張被燒成灰燼,那讓他頭痛的尖叫聲也消失了。
「這是什麼?」
他困惑。
修長是手指點在他的眉心,低沉的輕笑帶出的氣息噴灑在耳畔,身後的人道:「這是契約,契成,你與它的結契就不作數了。」
手指向祭台上的黑色牌位,那上麵山神二字似乎在慢慢扭曲,寧星阮看著它們像是融化的紅燭一樣,糊成一團,順著牌位慢慢滴落。
跌坐在地上的老人們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們瘋了一樣嘶吼著哀嚎著,手腳並用的在地上翻滾,朝祭台爬過來。
寧星阮嚇了一跳,快速退到一旁,就見四爺爺伸手捧了那塊牌位,顫抖著要把那些流下來的紅色顏料給抹回去,他神色慌亂,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絕望。
然而字跡已經消失,任他再怎麼用力,那些顏料依舊回不到原來的位置。
忽然,他轉過頭狠狠瞪著寧星阮,赤紅的眼睛裡是恨不得將寧星阮啖肉喝血的仇恨。
「是你,你惹怒了山神大人,要殺了你,殺了你!」
「把你的血肉獻給山神大人,他一定會原諒我們。不能放過他,不能放過他!」
寧星阮心裡一驚,他知道寧四爺是在很認真的說要殺了他。
涼意從心底升起,他被嚇到了,原本慈祥的長輩現在狀若瘋魔的要殺他,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什麼小家禽小動物,然而在寧四爺的臉上,他隻看到平靜和冷漠,不見半點起意殺人的猙獰和惶恐。
其餘仍在震驚中的老人們被他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驚醒,視線全都落在了寧星阮身上,他們表情冷漠麻木,就像在看一隻待宰的羊羔一樣,沒有半分感情。
「這是最後的辦法。」
「對,隻能這樣了。」
「可是,平陽那邊……」
「山神會保佑我們的。」
四爺爺顫巍巍的起身,下了定論。
所有人都朝寧星阮圍了過來,包括那個老道士。
外麵雷聲炸響,時不時的怒吼聲變成了哀嚎,頂上橫梁發出一聲沉悶的折斷聲,眾人抬頭看去,那橫梁像是被劈開了一樣,生生從中間豎著裂成了兩半。
整齊的切口下,黑色濃霧噴灑而出,整間廟瞬間被黑霧籠罩。地動山搖,橫梁砸下來,柱子歪斜的嘎吱聲,牆壁裂開後轟然倒塌的轟鳴,夾雜著人受傷後的慘叫求救。
「走吧。」身後的人鬆開了他,「廟要塌了。」
寧星阮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求生的本能讓他迅速朝著記憶裡門口的方向飛奔。有人哀嚎著叫他的名字,寧星阮沒有回頭。
地麵搖搖晃晃,不時有磚瓦木頭落下,他跌跌撞撞竟一路暢通無阻的走到了門口,微弱的光線透過黑霧進入他的視線。
寧星阮心頭一動,快速朝著光的方向奔去,然而就在此時,那橫梁終於徹底斷開,壓了下來。
巨物朝自己砸過來帶起的呼嘯聲讓寧星阮笑意僵住,他慌亂的朝前撲去,刺目的光迎麵罩來,大紅色撲進他的眼中,他撲進了一團檀香中。
一聲巨響,背後山神廟轟然倒塌,揚起塵土。
被穩穩接住,寧星阮雙手死死抱著眼前之人的月要,心髒撲通撲通的跳著,他大口喘著氣,劫後餘生的欣喜讓他眼眶發熱。
黑霧聚集,寧星阮看到它們都朝著一個方向湧去,讓人毛骨悚然的鬼叫聲從身後傳來,他回頭看。
廟外幾盞石籠燈微弱的光中,黑霧翻騰凝聚成了一張巨大的臉,它表情扭曲痛苦,兩隻空洞的眼眶朝著這邊,大嘴無聲的吼叫,憤怒的情緒幾乎要噴湧而出。
幾張同樣扭曲的臉從它的眼眶中鑽出來,尖叫著咒罵著,痛哭流涕又不停地求饒詛咒。
是寧四爺他們!
寧星阮被嚇得啊了一聲,立即瑟縮著轉過頭,低著頭死死往抱著他的人懷裡鑽,像隻受驚的兔子般恨不得鑽進他衣服裡。
這是他至今為止,正麵見到的、最嚇人的東西。
一個個人頭伸長了脖子,扭曲的臉上臉皮剝落,血淋淋的肉裸露出來,似乎還能看清上麵跳動的紋理。眼球脫落,耷拉在眼眶下麵,他們掙紮著,嘴部隻剩血糊糊的一個洞,卻仍然能發出聲音來。
強烈的視覺沖擊,比以往撞邪的經歷都讓寧星阮害怕,被人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後背安慰,他仍舊支撐不住,心髒再也無法負荷極度的驚恐,他意識逐漸模糊了。
朦朧中,他聽到了抱著自己的人在說話,低沉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刺耳的慘叫聲被壓了下去,凍得他瑟瑟發抖的溫度也在慢慢攀升。
最後一聲幾乎震得地動山搖的吼聲後,周圍一切都陷入了寂靜中。
清風撫過,許久許久沒有出現過的蟲鳴鳥叫聲傳入耳中,寧星阮察覺到自己被淩空抱起,在溫柔的檀香中,他沉沉睡了過去……
——
昏黃的燭光中,寧星阮睜開了眼睛。
房間裡,大紅的綢子裝點著門窗,一片片紅色薄紗遮住了牆,一對紅燭靜靜燃著,燭光跳動中,他看到了虞先生的臉。
他坐在桌前,木桌上鋪著紅色的桌布,上麵擺著酒壺和兩隻酒杯。
虞先生就坐在對麵,穿著大紅的袍子,一改往日的清冷,眉目柔和,目光溫柔。
這是在做夢嗎?寧星阮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和虞先生一樣大紅的袍子,連繡的花紋都一樣。
寧星阮閉上眼皺著眉搖了搖頭,再睜開眼睛,麵前仍舊是溫和看著他的虞先生。
夢裡和虞先生成親?
他啼笑皆非,以往每次做夢,夢見的都有點過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整整齊齊的和虞先生麵對麵坐著。
隻是……
這房間,看起來和電視劇裡成親的新房一樣,仍然是個很不正經的夢。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看虞先生,突然大著膽子伸手碰了碰虞先生的指尖,隻碰了一下便迅速縮了回來。
是涼的,記憶裡,虞先生的手是涼的嗎?他有些疑惑。
虞先生端起酒壺,清冽的酒液倒入杯中,醇香的酒氣迅速散出來,夾雜著一股特殊的香味兒,寧星阮隻聞了聞,便覺得有些上頭了,
「喝了,喝完就去休息。」虞先生將酒杯推到他麵前。
寧星阮目光黏在他指尖上,聽到他的話收回視線,他覺得有點不對勁,下意識的推拒道:「我……我不會喝酒。」
虞先生起身走到他身邊,蹲下後手指輕端起酒杯,柔聲哄道:「乖,你受驚了,喝點酒壓壓驚,不然會生病的。」
檀香縈繞在鼻端,寧星阮迷茫了一瞬,腦海裡忽然出現一幅十分恐怖的畫麵。
無數血淋淋的人頭朝他撲過來,在撲到他跟前時瞬間炸開。
紅色的袖子遮在麵前,替他遮住了那些炸開的人頭。
山神廟好像塌了,他……他被人救了出來,那人是虞先生……嗎?
他低頭,看著蹲在身邊的男人,心跳逐漸加快。
不知道是被腦海裡的畫麵嚇得,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他想起來了,山神廟崩塌,他從廟裡逃出來,他撲到了虞先生懷裡,虞先生就是穿著這身大紅色的袍子接住了他。
「您怎麼會在那裡?山神廟那邊……」他聲音有些啞。
虞先生柔聲道:「沒事,快喝了酒睡一覺,明天起來,一切都會有個好結果。」
對,隻是在做夢,夢醒了,一切都恢復正常了。
寧星阮覺得記憶裡有什麼讓他很害怕的東西蠢蠢欲出,像噬人的凶獸,一旦沖破枷鎖,就會將他吞噬。
他有些害怕,慌忙接過虞先生手裡的酒杯,一飲而盡。
熱辣的酒液入喉,寧星阮被嗆得臉瞬間紅了。酒味兒彌漫在口腔裡,隱隱壓住了另一股有些奇怪的味道,寧星阮咂扌莫了兩下,也沒能從濃重的酒氣中品出那股味道來。
酒勁很快上頭,頭有些暈暈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沒了,他身上輕飄飄,有些犯困。
虞先生起身,寧星阮不知怎麼回事,慌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怎麼了?」虞先生微微俯身靠近。
寧星阮看著眼前漂亮的臉,喉頭動了兩下,忽然想到了一個借口,他弱弱道:「我、我害怕。」
儼然已經是半醉了。
醉眼半眯,臉蛋酡紅,嘴唇水潤潤,酒氣微醺中,他輕輕抽抽鼻子,打了個噴嚏,不依不饒的拉著虞先生的袖子。
寧星阮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他覺得身體內好像缺了很重要的東西,空落落的很難受,四麵八方的冷風好像都在朝他身體裡鑽,好冷啊。
陰冷慢慢順著露在空氣中的皮膚慢慢裡爬,沁入皮膚,往皮肉裡鑽,他打了個哆嗦,刺骨的寒意讓他輕輕哼了兩聲。
手搭在虞先生的手腕上,那種感覺一下子減輕了,好像他缺的東西就在虞先生身上。
醉酒中,他大膽的把另一隻手也搭在了虞先生的手上,猶不滿足,乾脆把發燙的臉頰貼在了虞先生手背上。
很奇怪,他明明是很冷的,貼著虞先生微涼的手,身上的冷意卻慢慢退縮了。
「你在乾什麼?」低沉沙啞的聲音問道。
寧星阮微微抬眼,臉仍然貼著他的手背,想小貓一樣哼哼唧唧,思索了一下他皺眉道:「冷~」
說著在虞先生手背上蹭了蹭。
一陣低聲輕笑,寧星阮被拉著站了起來,他腦袋暈乎乎,腳下軟綿綿,自然而然的往前倒,倒在了身前之人的懷裡。
撲麵的溫暖讓他大著膽子緊緊抓住了他月要上的帶子,涼順的頭發落在臉頰上,順著臉頰滑入了領口中。
寧星阮鬆開一隻手,伸到脖頸處,輕輕抓住了那綹頭發,放在鼻尖下聞了聞,嘟囔道:「好香啊,您、您噴香水了嗎?」
「沒有。你喝醉了。」
「喝醉了?」寧星阮愣愣的抬頭,看到眼前竟然有兩張虞先生的臉,都……都很好看,可是好嚇人啊!
他嘴裡嗚嗚兩聲,硬要掙紮著從虞先生懷裡出來。
可是月要上的手臂太有力,他掙紮不出來。
被攬著月要走到供桌前,紅燭已經燃了一半,燭淚堆在燭台上,一層又一層。
搖搖晃晃,寧星阮被捏住下巴轉向桌子上的一張紙。
紅紙黑字,像螞蟻一樣爬滿了整張紙,寧星阮醉眼朦朧,努力地睜大眼睛仔細看,還是隻能看到一群群的小螞蟻。
寧星阮回頭看著虞先生,可憐巴巴的求助道:「我看不懂~」
然後他便見虞先生憐憫的看著他:「你生病了,我來給你治病好不好。」
「……什麼病?我沒有病啊!」寧星阮反駁。
「很重的病,隻有呆在我這裡,才能好好的。」
虞先生低下頭,兩人鼻尖之間隻剩寸餘距離,溫涼的氣息灑在臉上,寧星阮睫毛微顫,忽然有了困意。
他嘟囔道:「這麼嚴重嗎,那怎麼辦,我、我要去上學的,我還沒答辯呢……還要上班,掙錢……」
他額頭靠在虞先生肩上,輕輕蹭著,肩上的衣服被他蹭出了褶皺。
「那該怎麼辦呢?出去之後很危險,許多人都想吃了你呢,怕不怕?」
輕聲誘哄,寧星阮卻聽笑了:「我、我不怕!我要回去,上學,再也不回來了……這裡太可怕了嗚嗚……」
晶瑩的淚珠說落就落,他哭的可憐,雙眼紅紅的打著嗝,整個人都軟噠噠地靠著男人,月要上的手一鬆,他身體往下滑,慌忙伸出手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他越發哭的傷心了,淚眼朦朧,帶著控訴看向男人,撇著嘴滿臉委屈。
「你是不是也想吃了我!」他大聲道。
男人瞳孔邊緣隱隱泛著血紅,他嘖了一聲,捏著寧星阮的下巴,附身輕輕口勿去了他的淚珠,從眼尾到臉頰,再到下巴。
小巧的下巴被狠狠咬了一口,寧星阮痛得又撇了撇嘴。
「我就是要吃了你,這麼香,跑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怎麼樣,如果你願意讓我吃,我會好好給你治病的。」
寧星阮嗚嗚了兩聲,抽泣著低下頭,混沌的腦袋裡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勾著男人脖子的手臂突然用力,他晃晃悠悠站直,墊著腳伸長脖子,似乎是要說悄悄話。
然而醉鬼使不上力,隻勉強貼住了男人的肩頸,身體搖搖晃晃,他的臉便貼著男人的側頸蹭了幾下。
「虞先生,不要吃我好不好,我……我會畫畫,會掙錢,會跳舞。我、我還會唱歌,不要吃我……」他吸吸鼻子,聽不見虞先生的回答,他越發的傷心害怕,最後顫顫悠悠的把一隻手伸到男人嘴邊。
「那,就、就吃一小口好不好呀?」
他哽咽著,眨眨眼睛,淚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可憐極了。
大紅的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細嫩的小臂,橫在嘴邊,看起來十分美味。
男人深深的看著眼巴巴求情的青年,毫不客氣的咬了下去。
「嗚……」寧星阮縮著脖子,頭埋在虞先生的肩頸處,胡亂咬住了他肩上的衣服,做好被咬下一口肉的準備。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柔軟冰涼的唇貼在手臂內側,小臂被牙齒輕輕咬著一小塊肉,細細研磨,從手腕到手肘,一條泛紅的齒痕蔓延開來。
愣愣的看著虞先生,寧星阮糊塗了,難道自己的肉不好吃?
還要一口一口的試試。
「先做個記號,留著慢慢吃。」虞先生漫不經心的捏著他的手臂輕輕摩挲。
寧星阮心裡一喜,軟軟道:「可不可以以後也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