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嗬,他也配!(1 / 2)
轉眼就到了江大伯出殯的日子。
正好是冬至,氣溫驟降。
刺骨的北風呼啦啦地吹,如同死而不甘的妖魔,發出最後的哀鳴。
江大伯並沒有風光大葬,雖然該有的流程一樣不少,可跟二房上梁時的排場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棺材用的是市麵上最便宜的杉木,依稀還能看到上麵的蟲眼。
喪事酒除了親戚之外,隻請了那些沒出五服的江家族人,再加上負責抬棺的八仙,總共還不到十桌。
席麵也很普通,青菜蘿卜外加白水煮豆腐,最硬的菜也不過是條筷子長的半大草魚。
連壽衣都定小了一號,江大伯的腳踝都露在了外麵。
看著悲哀又滑稽。
送葬的隊伍更是寥寥。
本來按照習俗,二房幾個侄子侄女也得跟著戴孝,然後三跪九叩,把江大伯的遺體送到骨閣亭安葬。
然而事情就是那麼不巧。
老二江湛因為「悲傷過度」,臥床不起;
老三江晟前兒個幫著忙裡忙外,不慎「扭了小腿」,別說跪拜了,連走路都成問題;
老四江婉「舊疾復發」,體虛無力,不能受刺激;
老大媳婦杜氏的身子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人家的理由也很充足——得留在家裡照顧重傷垂死的閻婆子,寸步不能離。
隻剩下了老大江漓一個人前來撐場麵。
不過他是官身,所謂官不拜民,除非是嫡親長輩,否則是無需跪拜的。
所以江漓並沒有披麻戴孝,更沒有三跪九叩,隻是在月要間隨意纏了一條白月要帶,然後把棺材送到地頭,扔了幾把土也就完事了。
全程麵色平靜,無波無瀾,不見半點傷心。
麵對曾經有份害死自己親娘的幫凶,這已經是江漓所能做的極限了。
還想讓他們兄妹幾個為江大伯披麻戴孝,三跪九叩?
嗬,他也配!
就在大夥兒挖土堆墳的時候,一個蓬頭垢麵、瘦骨嶙峋的女人突然沖了過來,撲倒在墳前嚎啕大哭。
「他爹,你怎麼就這樣走了!你走了,叫我可咋活啊!」
女人捶月匈頓足,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把,「都怨我,要是當初我沒有犯錯,你就不會缺人照顧,更不會死……」
「他爹,你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帶我一起走吧!」
說著,女人就要往墓碑上撞。
眾人皆驚。
江漓冷眼旁觀,唇角微不可見地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娘,娘你不要這樣。」跪在墳前的孝子江宗寶立馬拉住了女人,紅著眼道,「兒子已經沒有爹了,不想再沒了娘啊……」
女人不是別人,正是江大伯的前妻——曹氏。
曹氏之前跟村裡的閒漢苟老七苟且,被丈夫休回了娘家,娘家嫂子容不下她,白天逼著她下地,晚上讓她睡在豬圈裡,過得比豬還要淒淒慘慘戚戚。
也因此,曹氏越發想念起在江家的日子來。
雖然江青牛待她並沒有多少溫存,但在曹氏眼裡,他就是她的天。
如今天塌了,曹氏哪裡還忍得住,這才火急火燎地跑回來哭喪。
悲痛是真的。
作秀也是真的。
目的麼……
「族長爺爺,我娘已經知道錯了,求您給她一次機會,讓她留在村裡吧。」江宗寶抱著哭哭啼啼的曹氏,看著江族長苦苦哀求道。
江族長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很明顯不樂意。
見他這副模樣,曹氏推開了兒子,再次作勢往墓碑上撞,「還是讓我死了吧嗚嗚嗚……」
有那腸子軟的,於心不忍,便也跟著勸。
「族長大叔,我瞧著曹氏是真心悔過,不如就給她一次機會,把人留下來算了。」
「是啊,那苟老七早已經被除了族,曹氏也受到了教訓,想必以後不會再犯了。」
江族長看向身旁的江漓,問道:「大郎,你怎麼說?」
江漓笑笑,「我無所謂,族長爺爺做主就好。」
江族長捋著花白胡子沉思了好半晌,最終點了頭。
「也罷,那便留下吧。」
江青牛雖然死了,不需要人照顧了,但還有個半死不活的閻老太婆呢。
大郎媳婦可是說過的,閻婆子傷得太重,即便能撿回一條老命,以後生活怕也是不能自理,身邊肯定脫不了人伺候。
江宗寶就是一灘爛泥,根本指望不上。
他媳婦兒郝金枝就更別想了,脾氣火爆得跟頭蠻牛似的,一個搞不好能把閻婆子給直接伺候走了。
至於江蓮兒,又懶又饞的,而且過不了一兩年就得嫁人,也靠不住。
留下曹氏,也是無奈之舉。
曹氏縱有千般不是,對子女卻是真心疼愛,對閻婆子這個婆婆也算孝順,有她照顧著,閻婆子應該能活得久一點。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你留下可以,但要是還跟從前那般到處作妖,惹是生非,休怪我翻臉無情,趕你出村。」江族長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敲,冷聲警告道。
曹氏喜出望外,忙賭咒發誓。
「族長您放心,以後我就個聾子、瞎子、癱子、啞巴,保證比溝裡的王八還要乖!」
「不然就叫我頭頂長瘡,腳底流膿,肚子裡全是蛔蟲,天打五雷轟!」
江族長懶得看她那個蠢樣,嫌棄地別過臉去。
吩咐眾人接著堆墳。
搞完最後一道程序搞完,大夥兒很快就紛紛散了。
回到家後,江漓把這件事說給了杜若聽。
杜若倒是半點也不意外,「族長爺爺考慮得是對的,靠江宗寶照顧祖母,估計要不了十天半個月人就沒了。」
閻婆子暫時還不能死。
起碼得再撐個半年時間,這樣江湛秀才也考完了,江漓在鳳陽府也能站穩腳跟了。
到時候誰還管她?愛死不死。
幾天後,閻婆子頭上的傷終於痊愈得差不多了,杜若將她送回了老宅。
接下來可就熱鬧了。
老宅裡雞飛狗跳,沒了閻婆子這尊大佛鎮著,江蓮兒跟郝金枝相互推諉,誰都不肯洗衣做飯,吵得不可開交。
曹氏心疼女兒,又不敢得罪兒媳婦,隻能自己動手。
可她一走開,閻婆子無人看顧,眨眼功夫就跑了個沒影兒。
然後村子裡也跟著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