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別勾朕(1 / 2)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沈君兆的話倒也誠心。
元曜帝龍心大悅:「莫怪朕把你殺個片甲不留。」
執黑子本就略占便宜,沈君兆又讓了他四子,這放水放得堪比雨榭水幕,嘩啦啦直往下淌。
雍理才不管這些,且不說宮人都在水幕外伺候,聽不清也瞧不見,便是聽見瞧見又如何,沈君兆的棋藝堪稱大雍一絕,他打小就沒贏幾局,讓四子他都得聚精會神才有勝算。
相較於雍理的全神貫注,沈君兆反倒有些心不在焉。
不一會兒,雍理吃了他一片白子:「沈相大意了!」
元曜帝美滋滋地把白子拿走,一抬頭恰好撞進沈君兆眼中。
——黑眸粲然,微帶笑意,襯得一張冷玉似的麵龐風華無雙。
雍理哪還記得什麼白子黑子的,眼裡隻有這白膚黑眸了。
沈君兆任由他看著,也不躲閃:「臣沒大意,是陛下棋路精湛。」這清音琅琅,這小意溫柔,分分鍾哄得雍理心花怒放。
沈昭君這是怎麼了?到底在圖謀什麼?
不管了,隻要不命喪雨榭亭,就先快樂一番。
元曜帝不禁慨然:美色當前,周幽王和商紂王也著實不容易!
雖說雍理的棋藝一般,但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臭棋簍子,還是有些伎倆的。這又是執黑子,又是讓四子,沈君兆放水放得堪比黃河泄洪,陛下再不贏就說不過去了。
贏了一盤,雍理更加開心:「沈相這棋藝略有疏忽啊。」
說得敢說,聽得也縱著,得虧雨榭亭裡沒旁人,但凡有另一人都得心裡翻白眼:陛下,臉呢!沈相您被威脅了就眨眨眼!
沈君兆笑笑:「再來一局?」
雍理:「好!」這次他主動執黑子,又是先占了四角星位。
沈君兆看他:「天元也空著。」
雍理眼睛彎了:「讓五子不合適吧。」
沈君兆:「陛下請。」
雍理二話不說,把天元位也給占了。
他沈君兆敢讓,他就敢要,同他客氣,吃虧的全是自己!
一盤棋還沒開下,雍理已占盡先機,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上一局大殺四方,雍理不禁豪氣萬千,這局還想殺沈君兆個措手不及,可誰成想,上局放了個汪洋大海的沈相這局認真起來了。
前期因為讓子太多,他處處落敗,到中後期雍理頗有些自得之時,沈君兆棋風陡轉,在一處極不起眼的地方硬生生割斷了雍理的一條『大龍』。
雍理盯著棋盤:「……」這都行!
沈君兆輕聲問:「陛下要悔子嗎?」
雍理:「……」
不等雍理開口,沈君兆伸手,欲把剛下的白子拿起來,雍理忽地出手,按住他道:「落子無悔。」
沈君兆也不把手抽回來,君臣二人就維持著這動作:「那陛下要輸了。」
棋盤上的局勢的確是白子潛龍出水,一道橫切將黑子震了個雜亂無章,照這形勢走下去白子必勝,黑子贏麵全無。
沈君兆到底是把自己的那枚白子放回了棋盒:「陛下不想輸吧。」
雍理傾身,又把沈君兆白子撿回來落在棋盤上:「朕不想輸,就不會輸?」
沈君兆沒再看棋盤,而是定定地盯著他:「您不想,臣便不會讓您輸。」
這啞謎打得,隻差明說了。
雍理向後一靠,倚在了雕龍畫鳳的黃花梨木椅上:「李義海犯了什麼事,惹得沈相如此大動肝火。」
棋盤上的輸贏,他讓他。
朝政上呢?
早朝上,左雲海歷數李義海的罪行,聽著似乎罪大惡極,必須革職查辦,若是皇帝脾氣大點,李家都可以抄一抄。但雍理早不是剛親政的小孩,坐在金鑾殿十年之久,還有什麼是他看不透的。
雍理實在納悶,李義海雖沒有棋盤上那白子的『斬龍』之力,但也是枚不可多得的好棋,尤其還把持禮部數年,是世家祖製的應聲蟲,沒少給雍理扶持的寒門士子們找事。
沈君兆說棄就棄,無異於讓了雍理四子,還真當他會輸啊!
再說這事毫無征兆,宮裡的探子時刻盯著這些世族大臣,並無李義海得罪了沈君兆的消息。硬要說李義海犯了點什麼事的話,那就是請奏立後。
但這事膈應的是雍理,他沈君兆有什麼好惱的。
元曜帝嘴上說著沈君兆狼子野心,想絕了雍家香火,心裡卻沒真這麼想:他生不生孩子的,哪會影響沈君兆造反?
何況立後這事,十有八九也是沈君兆授意的。
所以他到底在惱什麼?惱到非要摁死李義海,甚至不惜用出『美人計』。
嗯,雍理還是很清醒的,沈君兆這般哄他,無非是想讓他罷了李義海。
本以為沈君兆不會解釋,誰成想他竟說了:「李義海自作主張,乾涉內廷,罪不可恕。」
雍理一愣。
沈君兆竟又抬眸看他,將那話重復了一遍:「臣不願陛下立後。」
饒是告訴自己一萬遍別多想,雍理也還是想多了:「李義海奏請立後,不是你授意的?」
沈君兆:「不是。」
「你不想朕立後?」
「對。」
「為什麼?」
「……」
雍理眯起眼睛:「沈君兆,你別勾朕。」
沈君兆默聲不語。
雍理忽地起身靠近他,兩人的距離一下子沒了,中間隔著縱橫山海的棋局,鼻尖卻幾乎要碰上對方。
離得近了,雍理越發覺得沈君兆真是活生生一妖孽。
這他媽怎麼長的?眉毛眼睛鼻子唇,每一寸都恰到好處地長在他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