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若有人動了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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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花平原在下雨。

明明路這頭還是個大晴天, 走過去了就下雨。真惱人。

裴沐不肯再走,伸著手非要薑月章背。

薑月章已經習慣了她的任性,一聲不吭將她背起來。

裴沐趴在他背上,又扭著身體去看他脖頸一側。

「我早就想問, 」她撫扌莫他的脖子和鎖骨, 「你這塊兒印記是什麼?」

在他的脖子靠近鎖骨那一塊, 有一個淡淡的青色印記。當他還躺在棺材裡時,裴沐就已經發現了。這段時日他們常常肌膚相貼, 她也就有了更多時間仔細觀察他的身軀。

也包括這塊印記。

薑月章沒有回頭,隻背著她,專注地在路上行走。有一棵樹低垂了枝條下來, 他還細心地用黑風吹開,不叫枝條掃過背上人的額頭。

他說:「胎記。」

裴沐用指尖緩緩摩挲那一小塊皮膚:「胎記?可這有些像上古的文字。似乎……像一個『悅』字。」

青年飛快地瞟了她一眼, 眼裡閃過一點冷光:「你還懂上古文字?這倒少見。我還以為隻有傳承深厚的術士家族, 才會教導這些知識。」

「什麼術士, 我是劍客, 純的。劍客就不能博聞廣識?」裴沐嚴肅道。

他冷笑:「小騙子。」

裴沐知道他心中已然認定了某些事實,不過那又如何?他們之間的交集不過短短一瞬,假裝糊塗、盡情享受, 這才是最佳選項。

她便笑嘻嘻道:「可我瞧著, 薑公子倒是被我騙得挺開心呢。」

「怎麼, 你現今不光騙我,連自己也要騙了?」他譏笑道。

「注意,你要當一個體貼的情郎。」裴沐提醒他。

他頓了頓, 聲音回歸平淡:「罷了。」

裴沐就繼續關心他脖子上的印記。她歪頭想了一會兒,說:「你說,這會不會是某個人給你寫上去的?悅……是心悅你的悅, 還是希望你開心快樂的悅,還是兩者都有?」

不等他說話,她就繼續道:「我覺得兩者都有。那個人一定很喜歡、很喜歡你。真好啊,怎麼就沒人這樣溫柔體貼地對待我?」

「……說了是胎記。」他似乎皺了皺眉,「你怎麼跟個女子一般愛東想西想?一個印記,也能生出些有的沒的。」

「男子就不能東想西想了?」裴沐心虛一瞬,又因為心虛而變得更理直氣壯,「反正,我就是覺得這印記是祝福。如果你生來就有,那就是前世得到的祝福。不行不行,我也要有,我也要有!」

她摟著薑月章的脖子,開始扭來扭去,來來回回就是嚷著「我也要」。

薑月章煩不勝煩——也可能是實在被她吵得頭疼,隻能停下腳步,無奈地問:「你又要做什麼?」

裴沐立即停下來,強調說:「你也要祝福我,也要這樣溫柔體貼真誠深情……不,要更好。」

他匪夷所思,納悶道:「那……讓我在你脖子上也寫一個字?」

「你怎麼這樣淺薄的。」裴沐鄙視他。

薑月章:……

他嘆氣:「裴沐,你究竟要如何?」

「呃……」

裴沐被他問住了。不依不饒的是她,但真的細想下來,她發現自己也不知道該讓他做什麼。難道真讓他在她身上寫個字?那可太蠢了。且不說他會不會認真寫,就說等三十天期限一過,他們分道揚鑣,說不定還會刀劍相向,那她看著自己身上的字可多鬱悶啊?

不妥不妥。

可怎麼樣才能妥?

裴沐想了好幾種方法,又都迅速推翻。最後,她泄氣地用腦門兒一撞他後腦勺,在他的「嘶」聲中,她沮喪地宣布:「算啦。反正你也不真心喜愛我,我怎麼能指望你?罷了罷了,你能多說幾句甜言蜜語哄我開心,便很好了。」

她放棄了,沒想到薑月章不滿意起來。

他冷聲問:「你瞧不起我?」

裴沐深感莫名其妙:「我怎麼就瞧不起你了?」

他不吭聲,忽地加快步伐,但沒走幾步,又慢下來。

隱約地,他身上縈繞著一種有些迷茫的情緒,似乎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又要做什麼。

結果,他在細雨飄飛中站了一會兒,到頭來也隻是淡淡道:「你說得對。我們彼此都非真心,為何要糾纏如此無聊可笑的猜想?」

「不錯,正是如此。」裴沐安下心來,重新在他背上伏好。

她側頭望著輕風細雨中的世界,望著遠處的山嵐,還有平原上展開的濕潤的初夏顏色。

平原上的桃花已經凋謝大半,榴花倒愈發灼灼。等再過二十天不到,是不是榴花也已經凋謝?

裴沐伸出手,想去碰一碰輕柔的雨絲。但一道泛著血紅的黑風掠過,卷走了她身邊的水汽。

她掌中空空,一點雨絲也無。

她皺了皺眉:「薑公子,你擋雨擋得太密實了些。」

「……哦?」

「我想淋雨。」她說。

「不行。」他一口回絕。

「為什麼……?」

「淋雨不好。」

「可現在是夏天。」

「夏日更莫貪涼。引來風邪入體,有你受的。」

裴沐扁扁嘴,不服氣,跟小孩子似的。可旋即她反應過來,瞪大眼,驚奇道:「薑公子,你在關心我麼?你擔心我受涼麼?」

他沒有回話。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承認啦?」

他仍是不說話。

裴沐便樂滋滋地,一心一意地認下了這份關懷。她重新摟住他,將臉貼在他耳邊,親一下他耳朵,心滿意足道:「原來這就是被人關心麼?果然很好。我得到啦,以後都會記得的。薑公子,多謝你,無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

他身軀微微一震。剎那之間,他像是有什麼話想說。那字已經沖到了他唇邊,已經接觸到了風和雨,已經快要被四周飄飛的桃花瓣所知——

但終究,他什麼也沒說。

他沉默著,背著她朝前走。

四周的桃花不停凋謝,粉紅的花瓣在細雨中飄灑,如詩如畫。最後,它們都落進泥土和積水裡,最終都將化為塵泥。

裴沐高高興興地看著風景,雙腿晃來晃去,晃個不停。

她望著花雨紛紛,忽然感嘆說:「人世間的一切,真的都非常短暫。」

她隻是自言自語,不想薑月章接話道:「也有一些是會長久存在的。」

「是什麼?」

他淡淡道:「仇恨。」

這一次,輪到裴沐不吭聲了。

她蹙眉想了一會兒,才慢吞吞地說:「我卻覺得,對人和事物的喜愛之情,要比仇恨更加長久。你若不信,我們可以打賭。」

「賭什麼?」他似乎並不反感這個提議,還挺有興趣。

裴沐想了想:「賭十年過後,你究竟是全心喜愛著什麼,還是全心恨著什麼。」

薑月章一聲嗤笑,很不屑:「這有何打賭的必要?若屆時我還活著,必定大仇已報,還恨誰?若我仇恨未雪,必是因為我已是枯骨一堆,又談何愛恨!」

「這可不一定。」裴沐學他,也重重冷哼一聲,「我看你命軌,還長得很呢!到時候,也說不準你無愛無恨,一個勁地後悔光陰虛度,後悔自己沒有過得更快活一些。」

「不可能。」他更不屑,「小騙子的無稽之言。」

「等著瞧,我給人看命,還沒有走眼過。」裴沐被激發起了鬥誌,鸚鵡學舌,「白眼狼的盲目自信!」

「……小騙子說誰白眼狼?」

薑月章忽地一停。

裴沐還正美滋滋著,就見眼前突然一黑——一團黑風阻擋在她眼睛前,成了個罩子,將天光遮擋去了大半。

她立即一個哆嗦,氣急敗壞開始罵他:「薑月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你快拿開!」

他不僅不拿開,還加快了腳步。

「薑月章!」

「餵,薑月章!」

「……你說了要體貼的要體貼的!!你才是大騙子!!」

裴沐氣得直捶他。

在她看不見的前方,青年被她捶得發出悶哼。但透過薄薄的雨幕,在這張蒼白陰鬱的臉上,卻流露出了一個單純的、有些得意又有些高興的笑容。

這是一個很淺的笑,淺得連他自己都沒發覺。

但是,這的確是一個笑容,點亮了他始終陰森的麵龐。一瞬間,他那蒼白的俊美像在閃閃發亮,如充斥暴風雪的山頂迎來一段陽光。

他腦海中倉促地飛過一個想法:這小騙子,逗起來還挺可愛。

……

飛花平原是虞國東部最大的平原。

這裡三麵環山,利於守備,又有水路連通東部各國,便於商貿往來。因其天然的地理位置優勢,這裡孕育出了虞國兩座最繁華也最富裕的城市:

首府千陽城。

辛秋君的封地春平城。

「春平城到了。」

裴沐站在樹梢,舉手張望。

烈陽艷艷,照得樹影招搖,她人影也招搖。

春平城很大,但建築不高,僅有貴族和豪商能夠坐擁二層樓以上的建築,以及廣闊的庭院。

裴沐跳下來,落在薑月章身邊。

「這種大城都有術士布陣,如果不用點特殊法子,是看不清城內布防的。」她說,「薑公子,你在春平城的仇家是誰?若是來頭太大,恐怕我們得先喬裝打扮一番才能進去。」

「不必。」薑月章卻否認了她的提議,「他是來頭不小,不過,上回他派來那些術士截殺我,想來已經是最後底牌。否則,我們這些日子不會如此太平。」

「唔……這倒是。」裴沐想了想,也認同了。她好奇地問:「那究竟是誰?難不成……是辛秋君?」

他模棱兩可:「可說是,也可說不是。」

裴沐更好奇了。

他們這會兒還在山林間,並未踏上車馬行走的道路,四周也寂寂無人。她在他身邊蹦來跳去,又去挽他胳膊,鍥而不舍地追問:「薑公子,你究竟有幾個仇家,都是誰?你的仇恨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我都要跟你淌這趟渾水了,你不能還是什麼都不告訴我。」

「薑公子,你這可不是合作的態度。」

「餵,薑月章!」

裴沐惱了,在原地不走,板著臉說:「你還要不要當我溫柔的情郎了?」

他這才回頭,隱隱有些無奈:「你怎麼這麼好奇?若你非要問個明白,也可以。但你要先將你自己的事說清楚。」

「……我的事還不清楚麼?」裴沐裝傻,「我是個雖然微不足道,卻堂堂正正的劍客。年紀輕輕卻身手不凡,顯見天賦異稟!」

薑月章眉頭一皺,麵上結了冷霜。不過這段時間以來,他已經學會了調整自己的心情,很快就緩和了神情。

他轉過身,對她伸出一隻手:「過來。」

這俊雅溫和的模樣,還真與他眼中的戾氣、渾身的陰森鬼氣有些不搭。

裴沐卻很吃這一套。她走上去,握住他的手,有些期待地問:「你是要說好聽的話哄我了麼?」

薑月章抓住她一隻手,又抬起另一隻手,按在她頭頂。他略略彎月要,平視她的眼睛,忽地微微一笑:「小騙子,想要別人說真話,自己首先也要誠實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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