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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

容渟拒絕道。

他趁她回身,移了移胳膊,調整了個角度。

這下他才老實安分地待著,下巴擱在桌案上,掀起長長的睫毛來看著她說,「我隻是有些累了,伏案歇一刻便好了。」

說是伏案。

其實隻是找了個更容易使他看清對麵人容顏的位置。

繼續仰著一雙微含神采的眸子,盯著她看。

……

對薑嬈來說。

從上而下俯視的視角,削弱了他眼眸因為狹長而帶來的戾氣感與攻擊性,其中楚楚可憐的程度倍增。

就有點像她抱著祖父院子裡的小狗,兩手托著它的臉在手心上,撓它下巴時它眯著眼的樣子。

薑嬈的手心忽然就有些癢。

但她克製住了。

若她再不抓點緊,這些賬本根本就看不完了。

剛才弟弟突然過來,她先顧著哄他,賬本就暫且擱置到了一旁。

但她除了這間糧鋪的賬要理,後麵有一家銀鋪、一家當鋪的賬在等著她……

她爹果然言符其實,說給她找點事做,果然是給她找了很多的事做。

「那你若是疼得厲害了,記得喚我。」她叮囑了容渟一句,繼續看賬。

原本薑嬈不著急理這賬,打算在家等著柳氏讓每家鋪子的管家將賬簿送到她那兒,看看便好,不必自己親自跑一趟。

她娘也提前對他說,就算柳氏有可能從她家的鋪子的進賬裡劃走了點錢私用,不必斤斤計較。

畢竟就算雇了個掌櫃幫她家打理鋪子,逢年過節的,都得給點禮。

既然是沾親帶故的親戚,就更沒必要趕盡殺絕,搞得兩家不愉快。

他爹爹小時候,他大伯確實幫了他爹很多,鋪子的賬目上糊塗一些,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替他爹還恩了。

薑秦氏當年也是被家裡頭嬌慣著養大的姑娘,丟一點小錢,一向怎麼不在乎。

薑嬈本想聽她娘親的話。

但昨晚一場夢後,卻不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她昨夜做的夢裡,柳氏在背後逢人就說她家的壞話,說她爹爹是餵不熟的白眼狼。

今天又聽她弟弟說了柳氏的所作所為。好心被當做了驢肝肺,薑嬈想想就氣得慌。

幾家鋪子的賬,無論如何都要算清楚了。

若日後她逮到柳氏亂說話,當麵就要將這賬甩出去,每一筆缺多少,柳氏最少就得補多少回來。

她直接找到了鋪子裡,和掌櫃要店裡的賬簿看看,免得柳氏有機會動什麼手腳。

掌櫃的是柳氏安排在這裡的人,一開始很不情願把賬簿交出來,直到她搬出她祖父的名號來,他才肯給。

那個做掌櫃的這麼猶豫,一看裡麵就有貓膩。

但薑嬈沒想到,裡頭的貓膩會這麼大。

之前讓她大伯和柳氏看著鋪子,她爹爹本就答應了三成進賬分給他們。

但實際看這賬本,卻少了又三成的錢,不知所蹤。

薑謹行來之前,她才把近三年的梳理清楚,賬麵虧損的銀兩以千兩計。

都說柳氏勤儉持家……

原來竟是這種勤儉……

她這一時憂心忡忡,眉頭就忍不住皺了起來,提起朱筆,在有問題的賬目旁邊圈花了幾筆。

容渟看著她這樣,視線瞬間落入寒針一樣冷了下去,冷聲問,「賬目有問題?」

薑嬈「嗯」了一聲,「有幾筆大的花銷不太清楚。」

她沒對容渟說太多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事,隻道:「我等著日後查一查。」

但薑嬈確實對這事頭疼得厲害。

她本來隻想抓到點柳氏的小把柄,現在看來,不小心抓到了大的……

足夠兩家鬧起來那種。

但若是真和柳氏鬧得厲害了——

那可能就要和大房決裂了。

那她爹爹不知道得多難受。

整個寧安伯府,薑四爺最看重就是和他大哥之間的感情,看重到即使老爺子的心一開始偏向在他這兒,年輕時吊兒郎當的,完全把另外幾房搶破頭的寧安伯府視為了燙手山藥。

為了,隻是不傷到他和他大哥之間的感情。

這點,薑嬈一直知道。

難辦哦……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眉頭皺得有多深。

懷青忽然覺得,他家九殿下的目光變得陰鬱得厲害,簡直陰寒入骨。

那表情濃縮起來就幾個字——

有人要遭殃。

……

果不其然。

出了這家糧鋪後,懷青就見到容渟稍停了一停。

容渟回頭望了一眼。

麵上已然不見一絲一毫方才弱勢可憐的姿態。

他端身坐在輪椅上,長眸冷冷睥睨著,聲線聽上去,格外的冷清低沉。

他手指輕敲著,似有些頭疼的樣子,「帶著長興,去查一查,薑家大房那位夫人娘家的底細和她這幾年來做過的事情。」

長興是薑嬈之前為壽淮宮添的宮人中,武藝最好的那個。

懷青小心翼翼問:「主子是想對付柳夫人嗎?」

那語氣裡帶著一絲惴惴。

容渟蹙著眉。

寧安伯府未來的掌家夫人……

他即使能夠對付,如今的他,能用的也隻是些陰招,很有可能自損。

可他不想叫任何一個人,欺負他想護的人。

即使隻是讓那人皺下眉頭,他心裡都覺得……不對,不行。

「便照我吩咐的去做吧。」容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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