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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平喚薑嬈到一旁,用隻有二人可聞的音量低聲說道:「方才在後門逮到她的時候,我往外一看,見一輛馬車在等她,可惜那馬車夫警惕,我才盤問了他兩句,就跑了。」

「那丫鬟也是個嘴巴嚴的,軟硬不吃,怎麼問都問不出來。」薑平懷疑,「是不是大夫人手上,拿捏著她的什麼把柄?」

薑嬈喚了芋兒過來,問:「你認不認得她?」

「奴婢認得這個丫鬟,叫鶯音,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芋兒稍一遲疑,說道:「她名聲不是很好,和大爺還有二爺三爺的關係……都……說不清道不明的……」

薑嬈聽懂了芋兒的話外之音,覺得自己的耳朵有點髒。

她回頭,看著那個錢袋上的水芙蓉。

有些眼熟。

薑嬈咬了咬唇,她心裡隱約想起了點什麼,但不是特別確定。

柳氏喜歡蓮花,不僅在府內的荷花池中種滿芙蕖,在她的衣衫裙擺上,也常常見到蓮花的圖樣。

薑嬈想了半天,長睫扇動,心裡漸漸有了成形的猜測。

今日的事,和扈家的兩姐妹無關。

是柳氏,想害她娘親。

她一時有些頭疼。

想起上次在鄴城遇到那個死士的經歷,從別人口中套話有多難,她算是體會過了。

用太過正人君子的手段,對付不那麼正人君子的人,完全沒用。

太過正直受人欺。

以牙還牙最好。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走回到那個丫鬟一旁,居高臨下,嘆著氣,扭頭和薑平和芋兒說道:「她好可憐。」

薑平與芋兒都沒弄明白薑嬈的意思,迷惑不解地看了對方一眼。

丫鬟哆哆嗦嗦地抬眼看著薑嬈。

薑嬈矮下身,迎上了那個丫鬟的視線,她的目光裡滿是同情與憐惜,「知道你逃往後門的消息,是誰告訴我的嗎?」

那個丫鬟打著哆嗦,目露驚駭,瘋狂搖頭。

「是我伯娘。」

薑嬈盯著那個丫鬟,扯了個謊。

她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澄亮如洗,乾淨而漂亮。

這法子,她頭一回用,心裡也沒底,怕不管用,還是有些慌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個丫鬟。

「伯娘讓你去送甜湯,想害、想除掉的人,都是你。」

她語氣認真,「不信你就到後門那兒看看,說好了要接你走的馬車,可不在這兒。」

這丫鬟既然是個嘴硬的,那她總得想點辦法撬開她的嘴。

她心裡差不多已經認定了背後主使就是柳氏,說這話時,倒也沒多少心虛,扭頭看著薑平,「薑平,把這丫鬟帶到後門那裡,讓她看看吧。」

那丫鬟看到門外果然空空如也,不見柳氏說好的馬車,膝蓋一軟,差點跪倒。

薑嬈見她這模樣實在可憐,可她幫著柳氏害她娘親,她還得繼續嚇唬她。

送佛送到西,壞事也得做到底,薑嬈心裡很是無奈,壓低了嗓音,幽幽說道:「幫別人害人,你以為給自己找了條踩上康莊大道的捷徑,卻不知是給自己造好了棺材。」

薑嬈冷聲問她, 「你可知,毒害扈將軍女兒、陷害我娘親,兩樣罪名加起來,死罪難逃?」

那丫鬟被薑嬈的話嚇得抖如篩糠,忽的回過頭來,淚如雨下,嗚咽喊道:「四姑娘,都是大夫人逼我!我說,我什麼都說。」

……

柳氏在自己的院裡,好好用了一頓午膳,因著心情大好,胃口極好,連早上受的氣都沒那麼所謂了。

隻是看著院子裡,丈夫安排在這看著她的人還在,柳氏的眼底就有些輕蔑。

若非她小心安排,隻指望那個沒用的男人,她費心費力管了這麼多年的伯府,指不定就這麼拱手讓給四房一家了。

柳氏等著前廳宴上鬧起來,隻是等著等著,卻遲遲等不到人來通報消息,仍是風平浪靜。

柳氏額頭不免滲出點汗來,心裡隱約察覺到了幾分不對。

吩咐貼身丫鬟出去,看看外麵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一心急,午膳時飽食的餐飯這時在腹中積壓如石塊一樣,難受得柳氏灌了自己幾大口茶。

三盞茶功夫,倏忽而過。

柳氏的貼身丫鬟在這時回來。

她神色駭然,跌跌撞撞,撞開門扉,慌亂掀簾進來,「夫人。」

柳氏看著自己的貼身丫鬟,繃緊了手指,視線中滿是盼望,想聽到扈梨和扈棠那兩個丫頭出事,護短的扈家人將宴會攪翻了天的消息。

卻看到丫鬟撲到她麵前,直直跪了下去,說道:「今天的事沒成,鶯音被抓了。」

柳氏手一抖,熱茶潑了她自己一身,「她怎麼會?」

貼身丫鬟抖著唇說不知,還將馬車夫不見的事告訴了柳氏。

她顯然有些害怕,望著柳氏的眼睛,瞳仁裡倒映著惶然,「夫人,鶯音若將此事招了,該如何是好?」

柳氏心裡慌亂急恨,卻捏著拳,迫使自己鎮定下來,低聲說:「沒事,即使此事不成,那賤婢有把柄捏在我的手上,決計不敢將今天的事說出來,不會有事的。」

……

另一邊,鶯音跪在薑嬈麵前,泣聲說道:「奴婢命苦,在書房伺候的時候,被大爺強要了幾次。有回被大夫人逮到,大夫人就以此為要挾,說奴婢若是不幫她做事,就要把奴婢身上的衣服扒光,將奴婢鎖進豬籠裡沉江,讓奴婢下輩子投胎做畜生。奴婢,奴婢也是沒有辦法啊!」

她哭得淚水漣漣,看上去楚楚可憐,「哪知道柳氏這麼惡毒,竟用這一石二鳥之計,既想除掉奴婢,又想除掉四夫人。」

興許是對著容渟那張禍水似的臉次數多了,頂級的美色入過眼,其他的,都成了入不進眼裡的浮雲。

薑嬈一點都沒被鶯音的眼淚唬住。

她聽這丫鬟沒提起七十兩銀子的事,也沒提到柳氏給她的好處,心裡大概也清楚,她這番話,半真半假,美化了她自己。

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不過,也有可恨的地方。

她視線平靜,不見漣漪,說道:「這些話,一會兒當著我祖父的麵,一字不差地說清楚。」

正午的光線忽的沉暗下來,偶有烏雲飄行,短暫地遮蔽住了天空的紅日。

寧安伯府,變天了。

……

容渟沉眸想著薑嬈此刻正與扈梨扈棠相談甚歡的場景。

初時聽到,隻是小小的不悅,有薑嬈在他身邊,像是猛獸得到了安撫,那股躁鬱的脾氣還能壓製得住,心底的不悅連那時的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如今離開她不過一個時辰,他瞳仁中陰鬱積攢,積聚蓄起的寒芒越來越多。

暗下來的天色在他寬闊兩肩上落拓下陰影,玄色的衣角,被風聲吹得獵獵。

懷青這時從外麵回來,彎月要在容渟耳邊說道:「殿下,小的找府裡的丫鬟打聽好了,薑姑娘沒受扈將軍的兩位女兒刁難,隻是……」

容渟落箸至桌上,視線已然泛冷,「隻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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