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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四爺反駁,「能有什麼不一樣的?」
他不是很愛聽這話,皺著眉頭,看著案上三足鼎中溫著的酒,臉色一如外頭沉悶的天氣。
負氣悶了一會兒,語氣執拗地說道,「是你想錯了。」
「天氣冷了下來,是個人都會秋乏打盹兒,年年每年不都這樣,哪有什麼不對勁的。」
明明是在反駁妻子,他這套說辭卻先說服了自己,臉色變得好看了。
薑秦氏無奈地搖了搖頭,「年年有些遲鈍,她想不清楚自己喜歡誰不喜歡誰,你怎麼也自欺欺人起來了。」
薑四爺猶在嘴硬,「我哪裡自欺欺人了?」
傾身取來薑秦氏手裡的銀鈎,將三足鼎裡麵溫著的酒提了起來,倒進了青玉盞中,小酌一口,神色已經悠然了起來,「九皇子一走,年年不就找到了新朋友了?這麼多天了,我可沒見她有過問九皇子的事,若真如你說的那樣,她哪能在家待得住?不得整天想著法兒地往北麵的雲菱山跑?」
垂簾外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
丫鬟去開了門,與來人交談了幾句。
過一會兒,那個丫鬟掀開垂簾回來,畢恭畢敬地稟報。
「四爺,夫人,剛才姑娘院裡的大丫鬟來說,姑娘想去雲菱山看風景。」
「……」
薑行舟將酒樽拍在了桌上,酒水濺了出來,他對那丫鬟說,「去把姑娘叫過來。」
薑嬈就候在院外。
她派丫鬟過去,是想先讓丫鬟去探一探她爹爹的反應。
丫鬟一出來,薑嬈就迎上去,「爹爹看上去怎麼樣?」
丫鬟道:「四爺臉色瞧上去不好,聽說您要去雲菱,他都快把喝酒用的酒樽給捏碎了。」
薑嬈:「……」
她爹爹喝酒的酒樽,是他的寶貝,差點捏碎,看來是不高興的。
她都特意選擇爹爹喝酒的時候過來了,想的就是說不定他心情好了,酒意一上頭,答應她了也說不定。
可看現在這狀況……在她爹爹麵前提和容渟有關的事簡直比醒酒湯還管用。
薑嬈耷拉著小腦袋。
薑四爺見她遲遲沒進來,自己挑開了垂簾,高大的身影站在門邊,冷冷說道:「進來。」
薑嬈進去後,他放下垂簾,回到屋內的太師椅上坐下,「去雲菱,當真是去看風景?」
薑嬈自知她那點心思瞞不過父親,他肯定是猜到了她想去見容渟,才會這麼生氣,就沒有點頭。
薑秦氏性子柔婉,可也通透。
這父女二人默不作聲、眼神交流,她在一旁靜觀,心如明鏡,什麼都知道,笑了笑,淡聲將寂靜挑破,「人比風景好看。」
薑嬈麵皮稍有些燙。
她不怕自己爹,卻有些怕她娘親。
她小姨也怕她娘親,笑麵虎一般的角色,秋水似的目光溫柔掃過來一眼,就像是把她裡裡外外都扒乾淨了,讓人無所遁形。
薑秦氏笑眼眯眯看了女兒半天,說道:「可你要去雲菱,你知不知道,你爹爹他會擔心?」
薑嬈咬了下唇,而後遲緩地說道:「我並非去雲菱與九皇子私會,我隻是……隻是……」
可除了私會,她也想不出她這是去做什麼了。
她隻知道自己要是不去看一眼,根本放心不下。
薑嬈低下頭,「我知道規矩的。」
薑秦氏目光柔和地看著她,薑嬈以為她肯定是要被她娘親罵了,頭頂卻落下了溫和的聲音,「娘親不攔你,你既然記得規矩,你說自己是去雲菱看風景,那娘親便當你是去雲菱看風景,但你也要記得,若你做了錯事,該罰的,一點都不會少。」
薑嬈連忙撥浪鼓式搖頭,滿眼寫滿了「我不會犯錯的」。
薑秦氏笑了笑,「隻是今日有些晚了,你也沒收拾好,若真要去,今天不急,明日早點動身,也能早點回來,你爹爹還能放心。」
薑嬈如蒙大赦,鬆了一口氣。
薑四爺立刻有些惱了,拍案道:「我還沒答應呢!」
薑秦氏卻不惱火,她起了身,「那你們再商量商量。」
但她走出去後,直接吩咐丫鬟去找好熟悉雲菱地貌的車夫,回頭看了房門內一眼,笑了一聲,她身邊的小丫鬟問她,「夫人在笑什麼?」
薑秦氏看著屋內丈夫的身影,篤定地說,「他最後肯定會答應。」
在屋中來回踱步的薑四爺這時停住步子,目光淩冽地看了薑嬈一眼,「我還有一事要問你。」
薑嬈戰戰兢兢地站好,「爹爹您問。」
薑四爺說出來的話,卻不是問句,「你知不知道,我要是心狠一點,我就直接把你的庚帖和你表哥的換了。」
他的語氣有些重。
薑嬈呼吸一滯,視線抬起,看到了他那張黃梨木方桌上放著一本畫冊。
扉頁上書——「裴南宜贈」。
「南宜」二字,是裴鬆語的字,薑嬈心思一晃,想起了在涼亭裡和裴鬆語的談話。
爹爹他恐怕是知道了什麼。
她低下頭,用目光描著薑四爺腳上踩著的石青色鶴紋靴子的邊邊,說話的聲音很輕,卻篤定,「可您不會。」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難過。
薑四爺很長時間都沒說話,看著薑嬈。
長久的寂靜,最終被他屈指敲著桌麵的兩聲輕響打破。
「雲菱,去吧。」他一字一頓地說,「我允你去了,你別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