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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渟高舉著傘撐在了她的臉側,這傘遮擋住了寒風與落雪,也擋住了天上的日光,在他臉上打上了陰影。

他身後的雪地上,是兩道長長的車輪印痕。

「你怎麼在這兒?」薑嬈問。

未等到他答話,傘麵忽然一重,往下垮了垮,陰影變得更沉。

薑嬈抬頭,看著和個小磅砣一樣沉的石榴跳到了傘上,傘麵直壓著她的腦袋,她迫不得已地彎了彎月要,局促地將手撐在了輪椅的臂托上。

懷青快步追著,「誒呦」了一聲剎住腳,捂著眼轉過身,「怎麼還抱上了?」傘下的兩道身影,靠得太近了。

他以為他說的話沒人聽到,薑嬈卻臉紅了,忙戳了兩下傘麵,戳得石榴在傘麵上坐不住了,一下跳開,傘下的空間又多了起來,薑嬈舒了一口氣。

「我在這裡,是在等你。」容渟這時開口。

薑嬈轉向他,才發現他的臉被凍得通紅。

這是……等了多久?

她低眸說道:「你不必等這麼久的。」

親事是她提起的,她來把所有的事處理好就行。

「不等在這裡,我沒辦法看到你。若非我昨夜才知道你入了宮,我不會來得這麼晚。」

「萬一你等不到呢?」

「若是不等,連萬一都沒有。」

苦命鴛鴦。

薑嬈腦子裡猛地就蹦出了這幾個字。

見一麵都那麼難。

不過這樁婚事,他們各有所求,鴛鴦二字倒是沾不上,也就沾個苦命。

她睫上眉上落上的雪很快就要化成水,容渟往手裡嗬了嗬氣,輕柔地將她臉上的雪花抹掉。

薑嬈被他粗糙的手指弄得有些發癢,氣音一弱笑了起來。

他跟著一笑,「為何如此開心?」

「因為見到你了啊。」他比所有人都讓她覺得安心。

她隨口一說,他一下眼神就暗了,可很快自嘲一般暗自笑了起來。

落下手臂時,傳來的些微痛意令容渟的牙關微微緊繃。

夾襖下的胳膊上纏了幾道的白布,已經被鮮血染透,最外麵的衣衫是夜一般的玄色,即使沾上了血跡也看不出來。他的呼吸聲微沉,臉色仍然如常。

冬日裡農事賦,官僚也清閒。今日在工部裡,同僚無所事事,議論著寧安伯府進賊的事,一個個在猜說一個右臂受傷的人會有怎樣的情狀,容渟在一旁聽著,將他們話裡提到的一樣樣避開。

他仍用右手接物,用右手寫字。

無人看出他與平時有任何的區別,更不會有人將一個夜闖別人府邸的小賊,同一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聯係在一起。

「昨天進我家書房的賊,其實是來給我送點心的烏鵲吧?」

容渟遲緩地點了點頭。

「那你在這兒等等我。」薑嬈匆匆離開,將近兩刻過後,又匆匆回來,隻是手裡多了個藥方,「這是我找禦醫開的藥方,你照著這方子,分幾次去拿藥,千萬別讓烏鵲自己到醫館裡去,那兒有人等著抓他。」

容渟低著頭,似是有些不悅。

雖然夜裡闖進寧安伯府的人是他。

但在她心裡,那人是烏鵲,受傷的人也是烏鵲。

她的藥、關懷與憐憫都是給烏鵲的。

真不爽。

為什麼不能隻可憐他一個人。

他緩慢地伸出左手,將薑嬈手裡的藥包接了過來。

宮門外,烏鵲等在馬車外,等容渟與懷青的身影出現在宮門處,他忙迎了上去,「九殿下。」

容渟看了他一眼,鬱氣森森。

烏鵲下意識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仔細想了想,也沒做錯什麼啊。

他對容渟方才鳳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厲一頭霧水。

去問懷青,懷青狐疑地瞥了烏鵲一眼,低聲道:「殿下心情好得很,是你看錯了。」

烏鵲困惑地撓了撓自己的鬢角。

……

薑嬈走回漱湘宮。

宮道上的雪又深又厚,有一個穿著綠萼梅花紫底披風的人,等在長長的道路盡頭。

那道人影一直在原地焦灼地來回踏著步子,直到看到她後,她腳步一停。

而後一步步向她走來,步子越來越快。

這是特意在等她的。

但她又不認識她。

薑嬈下意識有些防備,將手放在了月要側的荷包上,等到那道人影走到了她的麵前,她的指骨都繃緊了。

那人在她麵前剎住腳步,矮身福了福身子,摘下來披風的帽子,露出了一雙憂鬱卻決絕的眸子,「薑四姑娘。」

薑嬈看清了她的臉龐,忽然生出了點印象。

雖然未打過交道,可曾在宴上遠遠見到過。

是陳從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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