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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貴妃提起裙擺,跳來跳去地踩雪,挑著眉梢一臉壞笑,薑嬈會意,「皇後?」

雲貴妃頷首,「前兩個月皇上突然生病,雖治好了,可入冬後,常常咳嗽,正逢雪天,我一大早起來,煮了點兒梨湯,等在他去禦書房的路上,將梨湯送給了他。」

雲貴妃臉色瞧上去十分困倦,卻始終帶著悠然的淺笑,像是剛打了一場勝仗回來。

她湊近薑嬈耳畔,悄悄說,「你看,我今日的妝麵,是不是像是一整晚沒睡一般憔悴?」

薑嬈細細看了兩眼,雲貴妃今日妝薄,眼底還特意打上了顯憔悴的鴉青,口脂也未施。薑嬈無奈說道:「我看著都心疼了。」

「要的便是這樣。」雲貴妃俏然一笑,「不然,怎麼哄得那個男人以為我對他情深義重?」

不過她驕矜地翹了翹下巴,「即便我妝容慘淡成這樣,還是要比皇後好看許多。」

雪天,宮人抬著轎輦,在宮道上行走艱難。

秦雲與薑嬈便下了輦,一道走回了漱湘宮,進了暖閣之後,雲貴妃同薑嬈說話的聲音才大了一些。

「皇上這次生病,叫皇後出了好一通風頭。」

「她日日在皇上麵前伺候,做足了賢良淑德的樣子。不僅如此,還要落井下石,說別的宮妃對皇上不甚在意,都不來探病,就仿佛隻有她一個能為了皇上,性命相抵一樣。」

她碎碎念叨,不滿地發著牢騷,「明明是她下了懿旨,不叫別的妃嬪前往。」

「我真看不慣她這作風,借著送梨湯,去找皇上哭訴了一通,皇後又改了口,說是皇上需要靜養,她才不叫別的妃子前去打擾,見風使舵。」

「皇上怎麼說?」

雲貴妃不屑抬了抬眼,「和稀泥罷了。」

「他隻想坐享齊人之福,讓後宮的女人人人真心愛他,又要她們和和睦睦。」雲貴妃一副事不關己樣子,嗤笑了一聲,「真心?」

她打著哈欠,一臉倦意,「宮牆之內,他想要的,恐怕是得不到了。」

這種被皇上聽了都能被砍頭的話,薑嬈聽雲貴妃說得多了,就沒之前那麼緊張,她隻是暗暗拉了拉雲貴妃的手,將以後要帶她出宮的事又在心裡暗自想了好多遍。

雲貴妃的視線掃到案上,看著已擺進盤中、錯落整齊的雲片糕,她忽一笑,「別說這些無趣的了,我瞧著,九皇子和他那個狂妄自大的父皇倒是不同。」

「他在你麵前小心翼翼,看上去有些怕你,你這婚事還沒一撇,妻綱倒是立得不錯。」

妻綱……

薑嬈:「……」

她想起了容渟落荒而逃的背影,垂了垂眼,「他是太膽小了,不是懦弱。」

「相差無幾。」雲貴妃很滿意地彎了彎唇,「你在這樣懦弱溫和的男人麵前,就不用像我這樣虛情假意地討他歡心,他自會想著法子討你的歡心,你若跺一跺腳,他興許會和今日一樣,嚇得躲回殼子裡麵去了。」

薑嬈:「……」

懦弱還不至於。

躲回殼子裡去倒是有些形象貼切。

她扌莫了扌莫自己的臉頰。

她雖然不把自己當成舉世罕見的絕色,可也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討人喜歡,「我看上去,就這麼凶悍嗎?」

「凶悍些好啊,日後吃不了虧。」

那就是真的凶悍了。

薑嬈有些鬱悶,雲貴妃剝了一捧石榴籽兒餵她,「沈琇瑩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向我提起過那個,沈雀大人的二女兒。」

「自然。」

「方才我和嘉和皇後對峙時,有太監來傳話,早早叫走了她,說是沈二姑娘在錦繡宮中等她。嘉和皇後離開得很著急。」

「我倒有些奇怪了,明明沈琇瑩隻是個普通官員家的女兒,皇後的神態卻十分敬重。」

雲貴妃滿臉都是想不通,「我先前,可隻見過皇後對廟裡的高僧這般敬重。」

薑嬈擰眉。

她還記得今年八月底,進宮參加賞花宴前那場夢裡夢到的場景——

沈琇瑩惹怒了嘉和皇後,被嘉和皇後身邊的宮女架著扔出禦花園,狼狽不堪。

轉眼才幾個月過去,嘉和皇後對沈琇瑩的態度便轉了個彎?

這實在是有些古怪。

她想了又想,語氣確切地說道:「沈雀先前明明與我伯父走得很近,和徐家沒什麼乾係,八月底宮中的那場賞花宴,沈琇瑩還沖撞過皇後,雖未受罰,可場麵很是難堪。」

「皇後與誰來往,我本是不在意的,但這個沈琇瑩之前總是挑釁到你那兒去,我總擔心,她和皇後會對你不利。」雲貴妃看向薑嬈,目光軟了下來,「年年,我這樣說,你怕不怕?」

「我不怕。」

薑嬈搖了搖頭。

除了薑、秦兩家出事,別的,她什麼都不怕。

陳從筠從出生就被寄予厚望,從小受盡苛待,把家族比作了枷鎖,如今隻想棄家而逃。

可她與她處境不同,沒人給她壓力,她卻心甘情願地把這道枷鎖背在身上。

漸至正午,日影東移,陰沉的天幕中,露出了一抹曙光。

這時,有宮女躬身從外走了進來,通報道:「娘娘,寧安伯府來人了。」

「快讓她進來!」雲貴妃回頭看著薑嬈,嫣然一笑。

「你爹爹這人,果然刀子嘴豆腐心得厲害,這才兩天,他就撐不住了。」

薑嬈卻沒有笑,想到她爹這麼快軟化,心裡反而有些泛酸。

厚重垂簾上的吊穗動了幾下,被掀開後,候在外麵的人踏了進來。

薑嬈看到踏進來的人的麵龐,又驚又喜,梨渦軟軟地陷了下去,看上去歡欣雀躍,「明芍?」

明芍眼睫毛上沾著白霜,臉上也沾著白霜。

她眼睫毛上的霜是在風雪中前行時沾上的白色雪花,臉上的白霜,卻被冷風吹乾的淚痕。

薑嬈還沒來得及高興,看清了明芍淒楚的臉色,一瞬怔然。

明芍的嘴唇瑟瑟地抖著,臉色又青又白。

她都沒有向雲貴妃施禮,看到薑嬈後,直接膝蓋一軟跪了下去,急著說:「姑娘,出事了。」

她語氣慌亂,一字不歇,一口氣說道:「有人彈劾四爺早些年的畫,犯了對皇帝大不敬的忌諱,剛才府上闖進來了巡按禦史,將四爺抓進都察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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