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難得糊塗1(1 / 2)
燕晟出獄那天,天公不作美,下了一場大雨。
他身著單衣,從西角門出來就被外麵的寒氣凍得一哆嗦,以為自己要被這雨幕淋濕,一路像巴兒落水狗一樣頂著大雨走回去的時候,頭頂上竟然多了一把傘。
錦衣衛千戶紀賢一手舉著傘,另一手向前一探,微微躬身,笑眯眯地說道:「燕大人,請。」
燕晟對於先倨後恭的這類人物蔑視得很,當即也不回禮,信步就往雨中走,紀賢錯一步跟在身後,那傘還穩穩得停在燕晟頭上。
眼見著燕晟徑直要往外走,紀賢不得不攔了攔,遙遙指向不遠處的馬車,說道:「燕大人,那邊有請。」
燕晟哼了一聲「不必」,可再抬腿就走,卻被紀賢製住。燕晟不肯就範,而紀賢又不敢冒犯,兩人僵住。
馬車緩緩地行到兩人麵前,簾子微微掀開,隻聽見一個低啞的聲音說道:「雨大天寒,出行不便,小王送燕大人一程,請大人不要推辭。」
那聲音低啞,尾音微微上揚,雖然言辭恭謹,可語調中卻帶著不容置疑,燕晟無奈,拱手道:「臣遵命。」
說罷,甩開紀賢的手,越過繁瑣的椅凳,跨上馬車。
車內果然是祁王殷承鈺。
今日祁王身著親王常服,頭戴玉冠,端坐在馬車之上,比上一次見更加貴氣逼人。
祁王輕咳了一聲,避過燕晟的凝視,側身請燕晟在對麵入座。
燕晟謝過祁王禮遇,從善如流地坐下,一股淡雅的熏香夾雜了一絲藥香撲鼻而來,乍一聞清神醒腦,可再細細琢磨,竟有一縷若有若無的血氣。
燕晟在獄中磋磨這麼久,血腥味聞得多了,以為自己嗅覺失靈,便沒有多想。
燕晟坐定,殷承鈺輕輕敲了敲車壁,馬車向前走動。
燕晟打量過殷承鈺,而殷承鈺也打量著燕晟。
據上次驚鴻一瞥,已過去將近兩個月,可燕晟變化大的,殷承鈺差點認不出來。
燕晟在獄中磋磨這一遭,瘦的有些脫相,沒有二品官服撐著,整個人都頹敗了許多,空盪盪的衣袖上還隱約染著不明的紅色血跡,有種「拔毛鳳凰不如雞」的既視感。
殷承鈺心底難得有幾分愧疚,放低姿態,親手烹茶,遞到燕晟麵前道:「這些時日委屈大人了,天寒,飲一杯熱茶吧。」
烹茶的手法一瞧就是名家教導過的,想來隻有太後能享受到這份殷勤,今日這一招用到燕晟身上,燕晟心裡存了疑,但是又不敢讓祁王一直舉著,隻好接過來,卻放在桌上,沒有喝。
殷承鈺看燕晟將茶杯放在桌上,有些不滿道:「雨前龍井,燕大人不喜歡?」
燕晟在獄中聽到些風言風語,據說自己這場牢獄之災拜是祁王所賜,陛下震怒,將祁王趕出宮去開府,而祁王此次前來就是請罪。可是祁王就是祁王,學不來那份伏地做小,稍不順心,就又不滿了。
燕晟心裡也窩火,他在獄中險些丟了命,出獄後祁王就輕飄飄地奉一碗茶請罪,燕晟就要接受?
燕晟冷著臉答道:「臣不明,請殿下明示。」
殷承鈺嗬了一聲,她先前看錯了。
燕晟就算是「拔毛鳳凰」了,可那份「非梧桐不棲,非露水不飲」的一身驕毛,那也是一根不少!
既然燕晟想挑明了,那她就挑明了說道:「小王年少無知,冒犯大人,今日頓悟,給大人賠罪。」
既然祁王明說了,燕晟隻得飲下,茶湯清亮,入口唇齒生香,的確是難得的好茶。
殷承鈺盯著燕晟的臉色,瞧他眉目舒展開了,嘴角不自覺地帶上三分笑,問道:「大人覺得這茶還不錯?」
「殿下手法高超,臣自嘆不如。」燕晟麵上依舊疏離得很,誇贊之詞也帶上幾分嘲諷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