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大廈將傾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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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承鈺奮力起身,抖落身上一層碎玉,正了正衣冠,絲毫不損皇家儀態地隨大宮女步入仁壽宮,剛踏入院內,還沒走入殿門,就聽到陛下憤憤不平地喊道:

「有賢臣才有仁君,可臣子不義,朕也無須仁慈,應對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賬,朕要是再實施仁政,就讓他們連皮帶骨頭地吃乾抹淨了!」

不等太後勸說,陛下將一本題本丟到太後麵前,聲音不減道:「母後知道去年江浙一帶收上來多少銀子?不足五百兩!母後,不足五百兩啊!那都不夠您捐一次香油錢的!」

太後將冊子攬入懷中,褪下右手的護甲,由身邊小宮女取來點了芙蓉露手帕,沾濕指尖,翻開冊子,一目十行地對了一遍賬,點了點杭州府賒欠的稅收,輕輕嘆了口氣。

把冊子放到一邊,太後讓小宮女給陛下奉盞茶,消消氣。

殷承鈺候在院外,聽不見陛下的吵鬧聲,反倒聽到太後喚她道:「鈺兒聽了這麼久,該進來了。」

殷承鈺有些忐忑地走入殿內,掀開棉簾,走入暖閣。

太後一眼就看到殷承鈺額頭的傷,更窺見她還沒來及縮回袖中的手背上,那細碎的劃痕和切口。在太後的目光下,殷承鈺局促地拉了拉衣袖,行跪拜大禮,用寬大的衣袍擋住全身的狼狽。

祁王身上的傷是哪來的,太後不用猜都知道,但太後正在氣頭上,根本也不憐惜她。

太後把冊子一丟,厲聲問道:「鈺兒,哀家問你,何為陰謀,何為陽謀?」

殷承鈺垂首答道:「陰謀以奇謀詭計為主,陽謀以大義攻心為上。」

太後又問道:「為人臣者,當如何?」

殷承鈺答道:「為人臣者,當報以忠心,君正則從,君偏則諫。」

太後冷哼一聲道:「虧得你還記得哀家的教誨。堂堂一品親王,不顧顏麵親自下場算計大臣,髒了手還自鳴得意,真不知道羞恥兩字如何寫!」

母後在指桑罵槐地教訓陛下,因陛下是天子,連戲曲中都隻能「打龍袍」,殷承鈺隻能代為受過。

太後眉目一立,喝道:「自己掌嘴。」

殷承鈺無奈,隻能遵命。

屋內寂靜,隻能聽到「啪啪」的臉頰與掌麵撞擊的聲音,和偶爾香爐燃燒的細碎的嗶啵聲。

殷承鈺本來就跪得辛苦,自行掌嘴又不敢偷懶,幾巴掌打下去,隻覺得臉上和掌心都是一片火辣,雙耳轟鳴,連頭都有些昏沉。但對陛下與太後的畏懼刻在骨頭裡,太後沒有說停,她不能停,隻是咬牙硬撐。

雖然沒打到陛下臉上,但陛下聽著這聲音,隻覺得太後敲山震虎,心煩透頂,喝道:「夠了!」

陛下發話,殷承鈺立刻住了手,就勢跪伏叩首,額頭觸碰到花團錦簇的地毯上,才算得半分休憩。

太後嗤笑道:「陛下不是想做暴君嗎?這都受不了,怎麼做暴君?」

陛下咬著牙,不言不語。

太後嘆息道:「陛下偏頗了。『仁』字約束君王不假,但這也是君王的大義。陛下難道不記得,為人君者當如何?」

陛下抿了抿嘴唇,麵容冷硬,沒有一絲被勸服感化的模樣。

太後失力地靠在靠墊上,幽幽地說道:「陛下少時最愛聽漢武帝的舊事,哀家今日再為陛下講一段吧。」

陛下明顯有些不耐煩,直接捅破兩人話語間的那層雲山霧罩,直言道:「母後要以武帝推恩令勸說朕?」

太後也不遮掩道:「不錯,哀家是要勸勸陛下。武帝雄才偉略,年少登基也曾處處艱難,藩王勢大,君王勢微。武帝下令準許藩王庶子也可繼承封地,雖然所有藩王都看得出是削藩的計策,可是誰都阻擋不了利益的誘惑,不是嗎?」

「陛下,君王要穩坐釣魚台,對朝堂之事洞若觀火,輕易不要出手,但出手撒下一把魚餌,便能讓芸芸眾生為陛下之令趨之若鶩,這才是君威浩盪,這就是君王的『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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