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058】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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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嫻保持著跟趙雲鬥嘴的狀態回到了太守府,剛一進門,倆人便跟郭嘉打了個照麵。

郭嘉眨眨眼睛,忽然對沈嫻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子嫿,去哪裡了?」

「跟哥哥上街逛逛,隨便買點東西之類的。」

沈嫻脫口而出,周圍有外人看著,她便記得用自己的人設來回答問題。

然而一個謊言需要用另一個謊言去圓,想要撒謊不被拆穿,人設這種東西則必須隨著事件的發展越來越豐富,比如子嫿這個身份開始隻是郭嘉的丫鬟,由於被郭嘉惡搞,後來跟郭嘉和孫策有了個三角關係,再後來又加入了趙雲這個哥……沈嫻真心覺得再這樣豐富下去她得寫個小紙條把人物關係捋一捋,否則遲早會亂掉。

「別跑太遠。」郭嘉很自然地上前一步,抬手撩起了沈嫻額邊的一縷碎發幫她抿在耳後:「這畢竟是在別人家裡,你要當心些。」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郭嘉的手指劃過沈嫻的側臉和耳廓,勾出一道淺淺的弧度,或許是因為他身體不太好,那指尖上的溫度仿佛是在寒冬臘月的冰雪中浸過一般冰冷,就像老人們常說的「手涼沒人愛」一樣。

然而當最初的一點冷適應後,沈嫻卻覺得有一把火從那寒氣消散的地方沿著手指掠過的軌道漸漸燒了起來。

沈嫻愣愣地盯著郭嘉,不知何時周圍的人都離開了,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安靜地對視。

「你……」沈嫻覺得這時候自己得說點什麼,不開口真的是太尷尬了。然而她一張嘴卻發現還不如沉默,因為完全不知道說什麼。

郭嘉偏過頭,麵帶疑惑地看向沈嫻:「怎麼?」

沈嫻搖搖頭,郭嘉臉上的表情太純良了,好像他完全沒覺得哪裡不對勁兒,隻有沈嫻一個人胡思亂想瞎煩惱。

「沒什麼。」沈嫻垂下眼眸:「你去哪兒了?」

如果這時候有人給沈嫻遞上一麵鏡子,哪怕是那種清晰度堪憂的破黃銅鏡,也能分分鍾揭穿沈嫻那句無力的「沒什麼」——紅暈都從臉頰燒到耳根了,除非郭嘉是瞎子才看不見。

但郭嘉愣是表現得十分正常,他嘴角勾起一個愉悅的弧度,湊到沈嫻身邊低聲說道:「怎麼,這才多久不見,就想我了?」

麵對忽然靠近的郭嘉,沈嫻條件反射地想動手自衛,胳膊都已經抬起一半了,她又回過神來這人不能打,便整個人僵僵地站在原地化成一尊石像:「你——乾什麼?!」

「噓。」郭嘉伸出一指壓在了沈嫻的唇上:「有人看著,走。」

餘光瞥見回廊後有一條隱秘的黑色衣擺閃過,沈嫻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郭嘉握著手拉走了。

媽的,這情況不對勁兒,這人是什麼意思?演戲?裝的?還是在逗我?

沈嫻麵無表情地盯著郭嘉的後背,心中默默地想。她的大腦仿佛被劈成了兩半,一半已經全線罷|工了,另一半還在艱難地運轉著,試圖從這亂七八糟的事情中理出個頭緒來。然而那最初的線頭卻被重重包裹在了紛繁復雜的線團之中,沈嫻一時半會解不開,還越解越亂,越解越煩。

從大門口到客房,短短的路沈嫻覺得自己仿佛走了一個世紀那麼漫長。就在她終於下定決心破罐破摔,準備充分發揚不要臉的精神問清楚郭嘉到底是怎麼個意思的時候,郭嘉忽然停在客房門口說道:「剛才袁公路找我了。」

郭嘉一句話就把沈嫻劈成兩半的思維團吧團吧黏在了一起,雖然黏得不怎麼規整,但好歹人是能正常思考了,然而沈嫻這口氣兒卻就此被不上不下地吊住了,憋得她十分難受非常想死。

「他諷刺了我幾句。」郭嘉一邊打開門,一邊輕聲說道:「但被我擋回去了。」

「哦,」沈嫻呆呆地點頭,她的大腦剛剛重啟完畢,還在緩慢運轉,有點跟不上郭嘉的思路。

郭嘉推著沈嫻進了屋,他把門關上後繼續說道:「袁公路身邊有個姓楊的長史,就是前來接待咱們的那人,他想殺我。」

沈嫻的目光陡然變得淩厲起來。

郭嘉微微一笑,他安撫地拍了拍沈嫻的肩膀:「但袁公路不會同意的,至少短時間內不會同意。他已經跟劉景升、曹孟德和袁本初交惡了,再加上公孫伯珪在幽州戰事失利節節敗退,這個時候得罪我們等於是把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袁公路還沒那麼傻。」

沈嫻渾身僵硬了一下,她不動聲色地後退半步跟郭嘉拉開了距離。

郭嘉像是沒發現沈嫻的小動作,他背著手在屋中踱步:「我們得趕快了,用不了多久袁公路就會派伯符出兵去對付即將到來的劉正禮和揚州其餘不服他的郡,我們得在伯符離開壽春的同時把他們的家人接出去。」

「我有個法子,」沈嫻一臉遲疑:「……我再想想,不見得能成,實在不行我就用益州牧廣漢侯的身份給袁公路寫封信,就說我思念母親,接她來益州小聚,袁公路應該會放行吧?」

「難說。」郭嘉搖搖頭:「實在沒有辦法了可以這麼做,但我估計成功率不高。袁公路要是鐵了心留人質牽製伯符,他肯定會找借口不放吳夫人離去的。」

「隻要能跑出壽春的勢力範圍就好。」沈嫻沉吟道:「文台將軍為袁公路出生入死,若是傳出他以吳夫人為質對孫家趕盡殺絕,袁公路的麵子和裡子就丟盡了。」

郭嘉沒有接話,屋中一時之間安靜下來,之前那股被刻意驅散走的尷尬又漸漸回來了,空氣凝滯得沈嫻快喘不上氣兒了,她真想立馬轉身走人,然而……

「主公,你可以去拜訪一下馬太尉。」郭嘉忽然說道:「我們在揚州勢單力薄,想要打破僵局,可以引其他勢力進入局中,而為了保證劉正禮順利接任揚州牧的職位,馬太尉會在揚州停留一段時間。」

郭嘉一開口,沈嫻覺得那種一口氣憋在心中不上不下的感覺又來了,她被折磨得簡直要瘋,費了很大的勁兒才壓下了那種吐血的想法,努力讓自己的思維回歸正軌:「先不說馬太尉會不會見我這個丫鬟,我擔心以袁公路的性格,你覺得他會將馬太尉放走嗎?」

郭嘉忽然笑了,他搖搖頭:「不會。」

「馬太尉當然不會見一個丫鬟,但本該在益州的車騎將軍廣漢侯忽然給他送上拜帖,你說他見是不見?馬太尉是朝廷的人,宦海沉浮幾十年,如何看不出袁公路的狼子野心?他持節安撫諸侯,在給袁公路封完官職後本應立即啟程去下一處,但他為何沒走?」郭嘉意味深長地說道:「所謂留下來等待劉正禮不過是個借口,哪有太尉來等州牧的道理?隻是從馬大人踏上壽春這片土地、封了袁公路為左將軍開始,他就已經走不了了。」

沈嫻輕聲說道:「袁公路奪了他的符節。」

郭嘉拿起剪刀將蠟燭剪下一朵燈花,屋中昏暗的光變得亮了一些,跳躍的燭火映照著他的側臉,陰影扭曲成一個詭異的弧度:「馬太尉現在與我們一樣孤立無援,雖然袁公路不會動他,但沒人願意被變相囚禁起來,他若想離開揚州無非兩條路,一,等待劉正禮前來。但揚州此時算是袁公路的地盤,劉正禮難有勝算;二,就是伯符。」

郭嘉慢悠悠地拉長了聲音:「文台將軍殘存的勢力是壽春此時唯一的變數,馬太尉一定會去找伯符的。」

沈嫻決定賭上一把,她賭朝廷在劉嫻和袁術之間會選擇劉嫻。這股迷之自信來源於沈嫻那大的不同於其他列侯的封地和詭異的升官速度。或許這些都是沈嫻的錯覺罷了,但即使失敗了又怎樣?已經被袁術奪了符節軟禁起來的馬太尉隻要沒得斯德哥爾摩綜合症,是不會向袁術透露沈嫻就在壽春他的眼皮子底下做妖這件事的,隻有壽春的水被攪得越渾濁,渾水扌莫魚的各方勢力才有可乘之機。

下定決心後沈嫻說乾就乾,她在桌案上鋪開宣紙,準備給馬太尉寫封拜帖。這時郭嘉按住了沈嫻的手,他把筆接過來,對沈嫻微微一笑:「我來寫吧,主公你蓋章就行了。」

沈嫻倏然縮回仿佛被燙了一下的手,她胡亂地點點頭,站起身想離開,但覺得這個時候走簡直莫名其妙,有一種落荒而逃的感覺,便硬生生將步子拐了個彎,繞到桌案另一邊挽起袖子開始磨墨。

郭嘉一手扶著袖子,一手筆走遊龍,寫出來的字比沈嫻那勉強規整能看的不知道漂亮了多少倍。這大概是郭嘉少有的認真時刻,從他未蹙的眉頭到嚴肅的眼神再到緊抿的薄唇都能體現這一點。燭光下郭嘉的側臉被度上了一層暖色的光暈,看起來就像是整個人都在微微發光一樣。

臥槽……沈嫻心中咯噔一聲,她像是明白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不懂。然而不管沈嫻有沒有忽然天雷勾地火地恍然大悟了某些不可言喻的事情,現在都不是試探的好時機,接下來有場硬仗要打,身為主心骨的沈嫻絕對不能被任何變數影響了情緒。

艱難地收回視線,沈嫻垂下頭盯著硯台中被自己磨的稠濃一團黑乎乎的墨汁。

所以沈嫻錯過了郭嘉抬起頭看向她的目光。

寫完拜帖後,郭嘉將信紙吹乾密封裝入信封裡交給沈嫻,沈嫻接過後匆匆收入懷中。

郭嘉挑眉:「主公,你不看看?」

「這有什麼好看的,你還能在裡麵寫出朵花來不成?」沈嫻擺擺手:「隻要能讓我見到馬太尉就行了,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跟他細談的。」

「對,所以我幫你跟馬太尉約了在幾日後壽春的桂花節相見。」郭嘉點點頭,笑咪咪地說:「那天百姓們都會去賞花,出門後人多,容易掩飾。」

沈嫻覺得不太對勁兒,但她並未深究:「行吧,那就這天。」

郭嘉忽然問道:「主公,你剛才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他的目光慢條斯理地將沈嫻從頭掃到位,成功勾得沈嫻心中跟揣了一窩兔子似的蹦來跳去。

沈嫻藏在袖中的手握緊成拳,她在原地站了好久後低聲說道:「沒有。」

「天色已晚,你早些休息吧,我走了。」

沈嫻走後,郭嘉短促地搖頭笑了一聲:「跟隻烏龜似的,不抽不動,要麼就縮進殼裡……」

見到了三姐的孫權整整一天都很開心,所以當袁耀鍥而不舍地來找他玩耍時,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拒絕,而是冷艷高貴地點點頭答應了。

袁耀是袁術的獨子,壽春一霸,每天在大街上橫著走,帶領一幫手下鬥雞走狗吃喝玩樂,過得好不快活。雖然孫權看不上袁耀明明是個世家公子卻偏偏渾身上下充滿了吊兒郎當的痞子氣,但其實他蠻羨慕袁耀可以胡天海地地瞎禍禍也沒人管。畢竟他們都隻是十二三歲的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滿山瘋跑不回家,好好地玩個痛快。然而每當孫權想偷點懶時,孫策便冷冷地瞥過來一眼,孫權立馬就慫了,隻得夾著尾巴抱著筆乖乖跑去找周瑜讀書識字念經史子集。

一來二去,孫權就對袁耀產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羨慕嫉妒恨,所以當袁耀跑來邀請孫權一起去玩時,孫權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他。

從來沒人敢拒絕袁耀,在所有人都巴結討好他時,拒絕了他的孫權就顯得尤為遺世獨立,在袁耀的眼中,孫權整個人都變得與眾不同起來,就連他那瘦弱的小身板都十分高大。

很好,你已經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有的時候人就是犯賤,孫權越是不搭理袁耀,袁耀越是憋著股勁兒非要拉孫權一起玩,一來二去這事就變成了袁耀心頭的執念,「勾搭孫權」則被他當成了日常在刷,每天一次,樂此不疲。

今天袁耀也跑來孫府找孫權了:「仲謀,去玩唄?」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袁耀便轉身準備走了,他知道孫權是不會搭理自己的。

然而奇跡降臨了,袁耀看見孫權點點頭,一臉淡然地說道:「好啊。」那語氣平靜地就好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幸福來得太突然,袁耀有些傻眼,他呆呆地盯著孫權。

「不是去玩麼?」孫權皺起眉頭,探手在袁耀的麵前揮了揮:「不走?」

「走走走!」回過神來的袁耀一蹦三尺高,他興奮地一把抓住孫權的手,拽著他就往外跑。

袁耀跑得太快了,加上他整個人都處於興奮狀態,所以他完全沒發現孫權的窗台角落裡有一隻渾身純白的漂亮鴿子在啄羽毛。

「先說好要去哪兒啊!」孫權覺得袁耀可能腦子有點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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