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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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沉碧也沒想著怎麼去處理李蘭的事兒,隻是才回到院子裡就聽見馬婆子從屋子裡跑出來,似乎正在收什麼東西,嘮叨:「可是不得了了,得趕緊的。」

方沉碧心裡都是蔣悅然舟曲的事兒,也知道現在去問實在不合適,可見了馬婆子這般神色,也犯合計,問道:「嬤嬤,你這是做什麼?」

馬婆子抬了頭,見是方沉碧,連聲道:「你還不知道?那舟曲官府的事兒鬧到府裡來了,這會子正在前院兒,老爺和三少應付著呢。」

方沉碧嗯了一聲,轉身兒準備去前院兒,可方才走了兩步,又聽馬婆子道:「沉碧吧,你可別去了,我們家小少爺發燒著呢,方才大夫人才給送回來。」方沉碧聽了發急,忙折回屋裡去看孩子。

蔣璟熙似乎是極快的時候就病重的,方沉碧被拖累的分不開身去前院,眼看著孩子的小臉兒燒的紅彤彤成一片,扌莫起來著實燙手。

馬婆子急的團團轉,尋了大夫過來,大夫瞧了瞧,看不出是什麼毛病,隻是聽說一個時辰前還是好好的孩子,這一眨眼的功夫就燒成這樣了也覺得十分怪異。

再加之之前老太太走的時候,蔣璟熙就發過這麼一次毛病,連大夫也咬不準這到底是啥症狀,可畢竟這麼大的孩子燒成這樣,也是極可怕的,隻能趕緊去開了副退熱的方子,先退了燒再說。

方沉碧陪在床邊,瞧著早就燒糊塗的孩子心裡跟刀攪爛了一樣,到底是自己懷胎十月掉下的肉,哪能見得他這幅光景。翠紅和馬婆子圍前圍後隻掉眼淚兒,隻是見方沉碧慘白著一張臉,一句話也不說。

那頭蔣悅然在前廳跟蔣茽迎來訪的官府之人,蔣家不管在河源縣多大門大戶,畢竟也不過隻是縣城上的人家,說到底沒什麼勢力,光有錢也不足夠。那頭舟曲的礦死了好多人了,也隻是一宿的功夫就鬧到上頭去,連著朝廷也插手進來,就是他們蔣家再有錢也沒用,終究得漏了。

朝廷下來的人一共來了三個,連帶著公文一道帶齊全了上門的,進了門兒見李蘭也在,倒也客氣點的,其中一個帶頭的年紀不小,見了蔣悅然道:「蔣少不必我多說也知曉,這舟曲塌礦死人的事兒絕對是紙裡包不住火的,這頭兒瞧著李家大少的麵子,我這裡還算是能幫著搪一搪,可到底時候也不多,安撫不住那些上告的百姓,這事兒誰擔著也不管用。今兒我來也是想勸著這一句,趁著早,能堵住就堵住,等著鬧大了,鬧到朝廷上去,隻怕是蔣家都得跟著帶進去。」

說罷,另一個人上前,淡淡開了口:「這事兒還會纏上朝廷裡的人跟著關聯的,若是說就這麼捱下去,真可謂拔了蘿卜出來跟著的可不止一兩個,就是李家也會受牽連,而蔣少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不見得好到哪去。當初我們是看著李家的情分幫的這個忙,不然這個礦萬萬是批不下來的,如今出了這等大事兒,叫我們也跟著牽連進去,這可不是什麼有道義的做法,也有悖當初我們的約定不是。」

兩個人七嘴八舌的說開了,隻有一人穩穩當當的坐在桌前自顧自品茶,那人一身暗白色雅致袍子,說不上是什麼名貴麵料,也不見花式多花哨,隻是覺得穿在這樣一個人身上,是前所未有的淡泊寧靜。蔣悅然的目光從下至上看過去,兩人的眼光不由匯在一處。

他年紀不大,約莫不出三十歲,麵容秀俊,眼色如波,好端端一個人坐在那,仿若是坐在五嶽之巔,周身繞著清淨祥和之氣,似乎如水晶做的骨,剔透清澈,又深不見底。

第一眼看這人,是淡,再一眼看去,是冷,而後就是扌莫不清的一種靜,像一灘靜水,看似風平浪靜,可你清楚這人絕不是光看的這麼簡單。

那種離世般的疏離,好似跟這個人間毫無瓜葛,他是謫仙,是從九連雪山上走下來的人,遠離塵囂,遠離世俗,不與任何人相同,也不與任何人靠近。

「裴兄,你說可是這個道理?」

被喚作裴兄的白衣男子嘴角微微一掀,開了口,眾人聞言,隻覺得這聲音潤如玉,卻著實是冷調子。

「這是劉兄與蔣家的私事,怎叫我一個外人好開口,不過瞧著這個狀況,不出三日,必定會鬧得滿城風雨,到那時候,也由不得誰委屈,誰倒黴,都是一鍋爛菜一起燴。」大家聞言,皆不做聲,無不是你看我我瞧你,心裡各是幾分滋味,尤其是蔣茽,好生嚇得一後背的白毛汗來。

不說別的,單說是要蔣家跟著賠進去也夠他嚇個半死,畢竟,祖業也有個幾代在河源縣都是有頭有臉的,要是這一代交代在手上了,那還就算死了到了地下,由著這些老祖宗也絕對饒不了他的。

說罷,蔣茽巴望著白衣男子,猶疑問:「瞧這位裴兄也是劉大人的益友,不知有何好法子可講來聽聽,隻當是幫了我兒這個大忙,我蔣某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這恩德的。」

白衣男子聞言,若有似無的飄過眼神看旁側的劉姓男子,直到聽那人道:「裴兄一向深謀遠略,我與蔣家兄弟倒也是相識一場,隻當是也幫了我個忙,若是有了主意隻管直說便是,總歸是做了好事不是。」

白衣男子側耳似乎故作思索了一番,不鹹不淡道:「說到辦法,怕是這個功夫上沒有什麼好法子可以解決,現下一下子死了這麼多人,朝廷封了礦,原本還沒死透的人也必定是死絕了的,你讓那些在礦外哭著喊著救人的家人可怎麼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人就這麼給憋死裡頭去,這不是人家心口上剜肉嘛?」

說完,白衣男子頓了頓,瞧了一圈兒,又道:「說不巧也是巧了,偏生那舟曲那地方兒向來是窮山惡水的,最出刁民,可對付刁民可是有好招兒的。」語畢,白衣男子轉眼一撩,是清清淡淡的一股子寒勁兒,隻是讓人骨子裡頭都跟著發涼,你會覺得這不是一個人,這是一個仙,從九天之外飛過來,隻停留這人世一會兒,並不多等的。

「銀子。」蔣悅然輕聲道。

「可……」大夫人急著張口,話音兒剛出來又極快的給咽了回去,有些話兒她不能說。滿屋子的人瞧向大夫人,隻見她知曉自己失態了又憋了回去,轉了話頭兒,朝劉婆子道:「你去把沉碧叫過來。」

蔣茽聽了頓覺得頭皮一緊,話說,因著蔣淵與三姨太聯手之後,賬房支出銀子就沒停過,蔣茽本就不是什麼聰明人兒,幾碗黃湯灌下去,再多幾句誇話兒早是讓他北也找不到地方兒了。

他尋扌莫著也不會讓大夫人抓到什麼把柄,即便是抓到了,也就是拿去補了鋪子的漏兒了,沒多大了不起,她就算是不樂意也得忍了。可他想不到蔣悅然這裡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遠不是幾個堵嘴的借口就能擺平的,現下不是自家人鬧,而是蔣家的生死存亡的要命事兒了。

大夫人麵上裝傻,心裡倒是門兒清的事兒,這就是要看著那三夫人出醜,她隻等這麼一日,徹底把這個礙眼的東西掃平,原是這麼多人,都是照著她的劇本唱下去,想到立馬就能看見蔣茽氣急敗壞的臉,三姨太哭哭啼啼的下場,就突地心情開朗起來。

劉婆子自是知曉大夫人意思,忙不迭的出了門兒去找方沉碧,屋子裡一下子愁雲慘淡起來。

不過一會兒功夫,劉婆子風風火火的帶著方沉碧進了院子,還不見人,隻聞劉婆子叫道:「老爺夫人,這會子大少奶奶過來了。」她這一嚷嚷,滿屋子人都朝門口兒望過去,簾子被掀開,劉婆子打頭進來,後頭跟著方沉碧。屋裡人等著見了那身兒淡淡藕色衣裳,都是眼珠子定住了似的。

方沉碧朝座上的二老俯了俯身子,並沒說話。可總覺得似乎有人一直盯著自己不放,頓覺一股子冷颼颼的感覺,她退到一邊,挪眼瞧過去,但見遠處的位置上坐著一個人,白衣,白麵,初瞧去便想起八個字來,人淡如菊,氣雅如蘭。

這人絕對不如蔣悅然那般艷麗俊俏,但卻實在讓人移不開眼。再見他端茶小飲,也覺得這人舉手投足都是翩翩風度,不似蔣悅然那麼美浮於表,張眼可見,這人便是容貌倒也上上層的,少有容止,隻不過這人的美感絕不是在於他的清俊,而是仿似骨子裡帶出來得那麼一種氣質,沉靜,清冽,微涼,又勾人心神。

見方沉碧一動不動的看自己,裴非倒也不回避,而是直麵的看過去,臉上帶著一股玩味的意味。方沉碧尋思過後醒了神兒,隻見裴非沒有收回眼色的意思,便落落大方的自顧自收了眼,她突然有了一種感覺,這人似乎並不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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