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院避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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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蕙畹竟然一夜未眠,一閉上眼,眼前就晃過楊紫安認真的目光,耳邊廂就是他低沉溫柔的話語:

「願得一心人,白不相離」

雖然僅僅十歲,但蕙畹的身體的內心深處,卻真真是一個成熟女人的靈魂,楊紫安認真堅定的目光和誓言一般的表白,她怎可能不明白,然,蕙畹心裡卻是十分懼怕和不定的,若不是在這個男尊女卑的古代社會,無疑,楊紫安各個方麵,都是一個打著燈籠也沒處找的新好男人,不說別的,就是地位遠不如他的宗偉宗民房裡都有通房丫頭這件事,就能看出他是個難得的。

甚至自己的娘親,聽秋桂說,也張羅著給博文博武尋兩個穩重大丫頭放在房裡,以備將來媳婦過門以後,給張家開枝散葉,由此可想而知,連過的算很幸福的娘親,都認為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何況男人,誰又能擔保以後的事情,再說楊紫安的地位擺在那裡,承繼宗室,恐也不是一個小家能左右的事情。

到時候皇上硬賜了來,又能如何,難道抗旨不成,想要實現一心人,比之尋常人家,更是難上加難,可是楊紫安的確令蕙畹動心了,不隻是他的表白,另一方麵說,他們自小在一起長大,彼此的性情都是知道的,比陌生人要強百倍,若楊紫安是個一般人家的子弟就好了,可是如是一般人家,又哪裡來的這段緣分。

蕙畹翻來倒去,輾轉了一宿,到了晨曦微露的時辰,才略略閉了閉眼,一早仍舊起來,梳洗妥當了,去上房給劉氏問安,盛夏的清晨,清涼舒爽,進了劉氏的院子,婆子正在灑掃,兩個丫頭在廊下擷那新開的月月紅,一片片妍麗的花瓣上,點綴著星星點點的露珠,在清晨的陽光下,像一顆顆米粒大小的珍珠一般,美麗非常。

小丫頭小心的挨個嵌了花莖上的尖刺,修剪妥當,插在一邊的粉彩人物珊瑚釉描金雙耳大花瓶內,錯落的插了十來支,專挑那大紅的,倒顯得十分吉祥熱鬧,蕙畹不禁微微一笑,看來這兩個丫頭已經把娘親的心思扌莫了透透的,如今博文親事將成,娘親正是喜歡這樣的,好討個吉利的彩頭。

進了正房的東次間,劉氏今天精神倒好,和張雲卿一人一邊在沿炕上坐著說話,博文博武的院子離得較近,故早就來了,坐在側麵的椅子上,交頭接耳不知嘀咕著什麼,蕙畹給劉氏和張雲卿請過安,又沖博文博武微微一幅,就坐在劉氏下的杌子上。

一時早飯擺上,一家人吃了飯,張雲卿去了衙門,隻剩下娘幾個在這裡說話,自打蕙畹回來,或許是鬆了心,更兼將養得當,劉氏這一場來勢洶洶的大病,竟是好了**成,雖身子仍有些憊懶,但精神卻已經是好了十分,遂想著博文的親事,即是兩邊都妥了,就盡早著手定下才是,畢竟過了年,博文也十八了,今年訂了親,年後尋個大吉的日子,娶進來,自己身邊就消停了一件大事,想到此,遂開口道:

「等立了秋,就尋了工匠來,把博文後麵的那進小院,也闊進你的聽風居裡去,前後兩進的院子,你明年娶了親也不顯得擁擠寒酸」

博文忙起身道:

「如今的院子就是好的,何必再費那無用的銀錢,再說,男兒誌在四方,今年秋闈若種了,定當要更苦讀詩書,以期明年金榜題名,故,孩兒懇請娘親把親事延後一些,孩兒就是沒有小叔的造化,但也當一搏」

蕙畹撲哧一聲笑了,博文抬頭瞪了她一眼,蕙畹道:

「想必那年小叔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令大哥羨慕了良久,他也想著那樣的體麵呢,想人生至樂,也不過如此,娘親不如就依了大哥吧,先定下親,待明年春試過後,再成大禮也就是了」

劉氏伸手拍拍蕙畹的頭笑道:

「就這丫頭還是這樣頑皮,如今還罷了,等你嫂子進門再要如此,恐你嫂子要笑話了去的,好暫且依你們,但院子還是要提前收拾出來的,免得到時被親家挑出理去」

博武在一邊瞥了蕙畹一眼笑道:

「娘,您這是被這丫頭糊弄了,她隻要離了您身邊,就最是穩重老道的,您難道不知,小叔在京城的府邸,比咱們家裡的仆婦人口多不少的,我冷眼看去,這丫頭說話調度竟比小嬸還多了幾分威信,可見平日裡,她必是管家治下有方的,不然她才這麼大,那幫人可也不是吃素的」

劉氏側頭看了看蕙畹,心裡暗暗點頭,自己這個丫頭,從小就是個不一般的,且讀書識字明事理,市麵見得也多,將來若嫁了,執掌家務倒不會差了去,隻這般配的親事卻實實的難尋,昨個晚間還和雲卿商議來著,不是她自己誇耀,以蕙畹的品格,若配了一般的,真真是鳳凰落到了烏鴉窩裡,若是那體麵的上等人家,恐又有三妻四妾朝三暮四之憂。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劉氏多少知道一些這丫頭的,外麵看上去隨和溫婉,內裡卻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性子,真真難辦的很,幸虧如今尚小,且慢慢的尋了也就是了,想到此,不由的又看了蕙畹幾眼,細看之下,卻現今兒的臉色仿佛不大好,有些疲累之色,不免伸手扌莫扌莫她的額頭道:

「怎麼,身子不舒服嗎,怎麼臉色這樣不好」

蕙畹掩飾的笑道:

「昨個夜裡略略睡的晚了些,且睡前喝多了茶,故有些錯了盹,因此有些疲倦」

劉氏瞪了她一眼道:

「多大的丫頭了,還如此胡鬧,秋桂,你也該提醒著小姐些,怎好由著她的性子熬夜,瞧如今這眼眶都瞘進去了!」

心意初定

蕙畹看了一會兒近處的荷花,抬手搭起涼棚,向遠處望去,荷花塘外卻是良田千畝,沒有那些高壯的大莊稼,隻都是低矮的叢生植物,和一節節的應該是芝麻吧,那低矮叢生的灌木,卻不知是什麼物事,蕙畹指了指那個道:

「乾娘,可知那些低矮茂密的是些什麼莊稼」

白姑姑雖說有些來歷,但也在鄉間地頭奔走了這些年,自是曉得的,伸出一指點點她的頭道:

「我聽你家的吳管事說,還是你給你舅舅出的主意,說是芝麻不是那主要的什麼必需品,需的種些更有用的才是,你舅舅和你家在這裡的地,於是都種了一半的長果,你竟知道」

所謂長果,蕙畹知道就是花生,長果不過是這裡的俗名罷了,蕙畹疑惑的道:

「可是這裡不都是我家和舅舅家的地吧,怎麼我瞧著,也都種的是這些」

白姑姑瞥了她一眼笑道:

「鄉親們你當是傻的嗎,你舅舅這些年跡,當初不就是靠的眼光精準,加上他為人誠信嗎,如今你舅舅放出話去,到了秋收時節,長果熟了,按市價斂收,且不用他們挪動分毫,隻在地頭上直接稱了現給銀錢,可不是比種別的強上太多,你舅舅到是個不錯的,如今雖富貴了,卻仍存著仁義心,真真比那些為富不仁的奸商,強上百倍」

蕙畹不禁笑著撓撓頭道:

「我那不過是隨口一說,不成想舅舅竟然就當了真,看來,我以後說話要想一想才好」

白姑姑睨了她一眼道:

「你是個金口,說什麼,應什麼,不說你舅舅,就是我有時都覺得有些神奇呢,好了,眼看著日頭大了,我們也回去吧,你若喜這荷塘,到了明朝一早,讓丫頭陪著你去裡麵盪舟采蓮蓬,也就是了「

蕙畹聽了大喜,遂甘心情願的和白姑姑回轉了莊子,剛才匆促間不曾細瞧,如今到了跟前,才現竟真不是個小門戶,門樓上有一塊爹爹寫的匾,卻不是如尋常的某莊或是某某別院等等的俗名,隻有三個字「芙蓉浦」。

倒令蕙畹想起了周邦彥的蘇幕遮中的句子:

「……葉上初陽乾宿雨。水麵清圓,一一風荷舉……五月漁郎相憶否?小楫輕舟,夢入芙蓉浦。」

真真別致清雅的很,莊子裡麵也很和蕙畹心思,闊朗的高房大院,雖落成不久,但顯見當初三舅也是頗有眼力的,竟是圈了幾顆枝葉茂密的古槐在院子裡,樹乾已久歷風霜,成青黑色,樹帽卻密密遮遮的,如展開了幾把天然的遮陽傘一般,使得院子裡比別處清涼許多。

乾娘住的院子靠東側,名字叫靜修齋,蕙畹估計是乾娘自己取的,靜修齋旁邊卻是後院正經的東跨院,因院子裡也有一顆老槐,故叫了槐夢軒,蕙畹猜,這定是出自,自己那個雖然年紀不小,卻依然有些浪漫文藝思想的老爹之手了。

白姑姑歷來不喜與人交道,故安置好了蕙畹,自去自己院子裡歇著,蕙畹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屋子,不禁欣喜,這裡雖不如家中精致,但有一種自由恬然的氣息,令人不覺放鬆愉悅,剛做下,喝了一口茶,秋桂進來道:

「外麵莊子裡幾個伺候的婆子和家人,想拜見小姐呢」

蕙畹擺擺手道:

「你去告訴他們,我來這裡不過是鬆散消暑,不用刻意拜見,若有事,還去回了我乾娘就是了,不要講究這些有的沒的,另外你順便吩咐下去,今日起,我隻在乾娘院子裡一起吃飯,不用再另備了,以免浪費了去」

秋桂應了,出去傳話,蕙畹卻隨意拿了一本書,側靠在炕上有一搭無一搭的瞧著,閒下來,卻不禁又想起了楊紫安,遂頓時又有些煩心,再也看不下去詩書,遂乾脆放下,去翻炕桌下麵帶來的小匣字,裡麵放了些平日的玩器。

想著尋一個出來,玩一會兒子,打開匣子,卻看到一個精致的九連環,放在最上麵,蕙畹不禁拿起來對著窗外的光亮細瞧,玉質清透細膩,透光性極好,觸手微溫,可見是極好的材質,卻做了玩器,倒可惜了,秋桂一步跨進來,看見蕙畹擺弄那件九連環,遂道:

「這是前日在臨濟寺,我出來時候,春花姐姐給我的,說還是前些年世子爺給博蕙備下的,沒得送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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