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封信(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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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溫回暖沒兩天,周末又下起了雨,春遊計劃泡湯,朋友圈裡哀聲一片。

岑蔚沒這些閒情逸致,設計方案要改,新家要搬。

她把暫時用不上的東西都打包寄回了山城,最後收拾出來的就幾套換洗衣服和日用品。

司機師傅幫她把行李搬進後備箱,搭話說:「美女,來旅遊的啊?」

岑蔚說完「不是」,卻不知道接下去該怎麼解釋。

她不是「剛來」,她是「要走」。

師傅笑笑:「知道了,來看男朋友的?」

岑蔚扯了扯嘴角,任由他這麼誤解。

雨點打在車窗玻璃上,街景虛化成畫布上塗抹的色塊。

聽到電台裡的主持人聊起蓉城小吃,岑蔚才想起,手機裡收藏的店鋪還有好幾家沒去打卡過。

現在回過頭想想,在這裡的幾年就像趕地鐵時靠著欄杆迷迷糊糊睡的一覺,等廣播裡列車員提醒前方到站,她才恍然回過神,人生的又一階段也要結束了。

「下雨了我不好開,把你放到巷子口下行嗎?」司機師傅問。

岑蔚答應道:「行。」

細密的雨絲吹在皮膚上涼颼颼的,老話說春雨貴如油,但灰沉沉的天空總是看得人心情不爽快。

岑蔚撐開傘,推著行李箱一路往裡走,滾輪擦過地麵咯噔咯噔響。

一個月前她收到通知,房東的兒子定好婚期了,家裡要給他置辦婚房,原先的這套房子準備賣出去。

房東說可以給她充分的時間搬家,但那之後隔三差五的就有人過來看房,岑蔚的私人空間嚴重受到侵損,原本每日下班回到小屋的安定感也盪然無存。

找房嘛,總是便宜的看不上,滿意的又太貴,狠不下心要。

她已經快半年沒攢到錢了,每個月感覺自己也沒花什麼大錢,隻是吃吃喝喝,偶爾買兩身新衣服,可月底一看餘額又隻剩三位數。

深夜躺在被窩裡,岑蔚機械式地刷著短視頻,情緒低迷不振,某一刻負能量爆棚,她切到微信發了一條朋友圈。

【男人和房子都給我收回去了,老天爺難道是在暗示我趕緊卷鋪蓋滾蛋嗎?諾大一個蓉城就容不下小小的我?誰來救救我啊/流淚/流淚/抓狂/抓狂】

屏幕的熒光映亮臉龐,岑蔚麵無表情地看著未讀消息從1跳到17。

關心的、安慰的、詢問近況的,評論區被綠衣服的擁抱小人占領攻陷。

但她的心情並沒有隨之好轉,這一刻她明白了,聯係人不代表朋友,朋友圈互動也不等同於社交。

這些人能夠在淩晨兩點對她說「親愛的沒事吧?」,卻沒有一個能有效地幫助她解決問題。

她是或多或少得到了情緒上的安慰,但生活裡的一團亂麻還是一團亂麻。

岑蔚嘆了聲氣,把手機熄屏甩到枕邊,拉高被子閉上眼睛。

世界毀滅吧,她破罐子破摔地想。

第二天早上睜開眼,岑蔚乾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刪除那條破防朋友圈。

回到聊天列表,把公眾號的推送消息刪除乾淨後,她意外看到了兩條未讀消息,來自一個備注為「何智穎」的好友。

何智穎:hello岑蔚,我記得你現在是在蓉城上班對吧?

何智穎:我看到你朋友圈了,你是找不到房子住嗎?

岑蔚茫然地撓撓臉頰,對這個人的印象很模糊。

她點進何智穎的朋友圈往下翻,她是做服裝的,經常發店鋪宣傳和直播預告,岑蔚之前當是微商代購就給屏蔽了。

好不容易翻到一張生活照,岑蔚依稀想起來了,何智穎和她以前是一個高中的,一起參加過藝考,很多年沒聯係過。

她掀開被子下床,一邊走向衛生間一邊捧著手機打字:對,房東兒子要結婚了,我突然就無家可歸了哈哈哈。

在去往公司的地鐵上,岑蔚收到了何智穎的回復。

她說:我男朋友在蓉城有套空房子,你要是暫時找不到住的地方,先去我們那兒唄?

岑蔚認認真真又看了一遍,反復確認自己有沒有解讀錯信息。

是的,沒錯,有菩薩要給她房子住。

岑蔚咻一下從座位上彈起,捂著因受寵若驚而張大的嘴巴,想跺腳想放聲尖叫。

打字回復的時候她手指都在發抖,眼眶也是紅的:謝謝你啊,但方便嗎?

何智穎爽快地回:這有什麼不方便的?我倆現在在杭城呢,那套房子是他上大學的時候家裡給他買的,空著也是空著,你去唄,別客氣。

過了會兒她又說:你可能忘了,高三集訓的時候我有一次半夜痛經痛得睡不著,大冬天是你跑出去給我買止疼藥,我一直記得,所以你千萬別和我客氣啊!

岑蔚嘴角向下撇,用力吸了下鼻子。

何智穎告訴她,房子是復式loft,不到九十平,就在春熙路旁邊,離地鐵口很近,房門密碼是他和她男朋友的定情日。

11-12-31,嘀的一聲響後,岑蔚摁下把手推開防盜門。

手機彈出通話提示,她點擊接聽放到耳邊。

「餵,姐。」

「你寄回來的東西媽都收到了,問你,要不要給你拆開?」

岑蔚使了把勁,把行李箱拎進玄關:「不用,放那吧,等回去了我自己收拾。」

「知道了。去新房子了沒?」

「剛進來。」岑蔚抬眼掃視了一圈,嘴角上揚說,「還挺不錯的。」

她皺起鼻子嗅了嗅:「也不像大半年沒住過人了,連黴味都沒有。」

「那挺好。」

聽筒裡有狗叫聲,岑蔚問:「你在上班呢?」

岑悅彤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剛給一隻黑柴做完檢查,偷吃巧克力來著,它主人送來的時候都急哭了。」

「沒事吧?」岑蔚拉開客廳的窗簾,底下是車來車往的街道,白天可能會有些噪音,但也無妨了。

「沒事,現在能跑能叫的,正被它爸逮著脖子批評教育呢。」

想象了一下那副畫麵,岑蔚笑出了聲,她換上自己的拖鞋,把穿來的運動鞋放回門口鞋架上。

注意到地毯上擺著一雙男士皮鞋,岑蔚有些愣怔,轉念一想可能是何智穎男朋友留下的吧。

電話裡,岑悅彤幸災樂禍道:「我和你說啊,媽知道你和白朗睿分手了,已經給你物色好了三家小夥子,就等著你回來見麵。」

岑蔚嗬了聲:「要不要這麼誇張?你都沒結呢我急什麼?」

「我沒結但我有未婚夫啊,你呢?」

「好吧。」岑蔚無言以對。

她舉著手機上樓梯,想先去看看臥室長什麼樣。

「你說你,不是找好住的地方了嗎,怎麼又要回來了?」

「不是你和媽天天催著我回去嗎?」

岑悅彤嘿嘿笑了聲:「哦對了,小叔出院了,我前兩天去看他,精神頭還挺足的。」

岑蔚的腳步頓住,很輕地嗯了一聲:「我還要收拾東西,先不說了啊。」

「行。」岑悅彤在那頭叮囑她,「好好休息,工作上交接好就趕緊回來。」

「知道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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