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四十七封信(1 / 2)
他攥著岑蔚的手腕,可能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花了多大力氣,手指掐得她有些疼。
岑蔚抬手掙脫了一下,周然不放。
果然還是怪她的,岑蔚嘆了聲氣,疲憊地塌下肩背。
她不確定現在如實相告,這個醉鬼明天醒來還會記得多少。
她也鼓不足勇氣說出口,大年夜呢,挨家挨戶在看春晚迎新年,她不想提這些爛事,晦氣。
她更害怕看到周然知道後的反應,不敢想。
連當時白朗睿眼裡的於心不忍都讓她覺得刺痛,她不想周然以後對她的感情裡總是帶著可憐。
岑蔚把額頭靠在他的肩上,鼻子泛酸,哽咽道:「別這樣。」
滿屋靜悄悄,一秒、兩秒過去,周然慢慢卸了力氣。
理智回籠,他抹了把臉,嗓音沙啞地說:「我去洗個澡。」
浴室裡傳來水流聲,岑蔚記著他剛剛喊口渴,進廚房燒了壺水。
翻了翻家裡的醫藥箱,沒找到醒酒藥。
周然出來的時候,客廳裡的電視機上播著春晚,岑蔚把杯子遞給他,裡頭的水是溫的。
「還頭疼嗎?」岑蔚扌莫了扌莫他的手背。
周然喝著水,搖搖頭。
岑蔚掀唇笑著說:「明天再給你買可樂喝。」
周然也笑了,聽起來她像在哄小孩。
他們並肩坐在沙發上,蓋著同一條毯子,岑蔚被周然抱在懷裡。
節目一年比一年無聊,岑蔚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十點多的時候,手機屏幕亮個不停,每個群都在下紅包雨,不少好友發來新年祝福。
周然往公司群裡丟了兩個大紅包,群發祝福懶得理。
岑蔚抱著手機挨個回復親朋好友,有的還會聊上兩句。
白朗睿祝她新年快樂,平安健康。
岑蔚回復了「謝謝,你也」,又問:最近過得還好吧?
對方說:挺好的。
過了幾秒,他又發來一句話:祝樾找我當伴郎,我想了想你肯定是你姐的伴娘。
岑蔚說:對,怎麼了?
白朗睿:沒什麼,怕你介意,你要是不舒服我就讓他找別人。
岑蔚愣了愣,趕忙打字:不會。
她又說:沒關係,那樣也挺好的。
對方回了一個字:嗯。
白朗睿還在醫院值班,他們沒再聊下去。
他倆都不是多外向熱烈的人,比起祝樾和岑悅彤,他們從前更想細水長流,可後來還是把日子過寡淡了,沒走到一個好結果。
放下手機,岑蔚盯著電視機屏幕,長嘆了聲氣,有些心不在焉。
很多年前,白朗睿告訴岑蔚,他送走的第一個病人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孩,大學還沒畢業,長得清秀漂亮。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弓背坐在床沿,眼眶發紅,呼吸輕微顫抖。
很常見的事,男朋友嫌戴著東西不夠爽,女孩意外懷了孕。
年紀小,發現後也不敢告訴家裡人。
術後細菌感染,送到醫院的時候發著高燒,一路說著胡話,嘴裡喊的是「媽媽」。
一直到醫生來宣布死亡,白朗睿都沒看見她那個男朋友一眼,留在他記憶最後的隻有那對父母哀痛的哭聲。
這事要是從別人嘴裡聽到、在新聞上看到,心裡或嘴上惋惜一下也就過去了。
可那是在他眼皮子底下流逝的猩紅生命。
他忘不了那聲鮮血淋漓的「媽媽」。
那天白朗睿把岑蔚裙子上的紐扣一顆一顆又扣好,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他說性歸根到底是生育的一環,它是夾雜著現實意義的。
「也許人類身上殘留著未進化完全的獸性,但我們受到的文明教育教會我們自律和不傷害他人。」
「女孩們在性裡往往予取予求,近乎獻祭式地表達她們的真心,但那不是愛,也換不來愛。」
他嚴肅地告訴岑蔚:「不管將來我們走到哪裡,你和誰在一起,你都不能那樣。」
岑蔚從背後抱住白朗睿,沒讓他看見她那一刻掉的眼淚。
她那會兒在想,要是全天下的男人都能這麼想,是不是就不會有那麼多女人遭遇不幸。
她也不至於有個這麼惡心的出身,不用這麼討厭自己的存在。
可偏偏就是人渣遍地。
岑爍的一次欲望滋生毀了三個女人的人生。
哦,還有一個未出生的胎兒。
岑蔚經常會想到被杜芳琴打掉的那個小孩。
如果它順利降生,它的人生會是怎樣的。
它又做錯了什麼呢?
一切惡果都是從某個不起眼的瞬間開始,一切本不該發生。
岑爍毫無疑問是人渣,聽到他得了慢性淋巴細胞白血病,岑蔚才知道原來這種病還有那麼多種類。
她心裡痛快過,看吧,做錯了事,果然是要遭報應的。
可當岑爍真的變成了「人渣」擺在她麵前,岑蔚又突然意識到,那是爸爸。
這是道無解的難題。
從知道岑爍生病開始,岑蔚身體內就出現了一個水池。
時間一天天過去,水位線一點點上升。
她扌莫不到水池邊緣,找不到放水口,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越發呼吸困難。
人總是會犯一些明知道承擔不起後果的錯誤。
她沒辦法自救,所以乾脆把一切都破壞。
越亂越好。
那晚在周然身下,某一瞬間岑蔚從心裡發出了一聲冷笑。
看吧,男人的本性大多如此。
但今天周然和她提了一個字,「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