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黑化第二十五天(1 / 2)
月鳴殿居於塔頂,背靠多寶山,就好似瓊台仙境,比尋常的城鎮屋宇都要涼快些。
習習涼風穿堂而過,時不時伴隨著幾聲鳥鳴,十分清幽。
但今天,國師大人卻嫌這兒的風還不夠涼。
睢晝閉緊雙眼,頭朝後仰靠在椅背上,突兀的喉結不斷滾動。
鬆散的粗繩在他身周繞著,被他摘開扔到一旁,人卻仍坐在座位上沒有起身。
隻是等著一陣又一陣的涼風經過,將他身上的熱度帶去些許。
過了許久,衣擺下聳起的起伏才平復下去一些,至少到了能走得動路的地步。
好在今天將龍塔內所有人都被提前遣散,也無人看見國師大人如此窘境。
睢晝緩緩睜開眼,除去窘迫,眸底還燎過一絲焦渴不甘。
突然被她扔在這兒,睢晝過了很久才冷靜下來。
清醒之後,睢晝吃驚於自己當時的反應。
一開始過線的確實是知知,但最後險些被燒成灰燼的,卻是他自己。
從前睢晝一直告訴自己,殿下對他有著莫名的執著,他隻是服從殿下的命令,配合殿下的掌控欲,為了讓殿下高興。
但是方才他身上激烈而誠實的反應,狠狠拆穿了他的幌子。
事情再也無法變回像之前的簡單模樣。
但是,他卻似乎並沒有為此不悅。
睢晝輕抿唇瓣,攏著自己的衣衫,朝殿後的一口山湖走去。
這湖中的水都是從山縫中滲出的山泉水匯流而成,極深極靜,也極冰涼。
平日裡,此處隻有睢晝會過來在冰水中修行,其餘不會有人來。
在這種時候,則最適合用冷水泡泡,以沉靜燥熱沸血。
靜謐得仿佛永恆的山泉水,匯聚在深潭之中,長年累月的寂靜,能冰入骨骼。
睢晝卻顯然十分熟悉這種溫度,從容地走進水中,隻露出肩膀以上,輕輕閉上眼。
不論如何,今日開始,他與知知的關係徹底改變了。
睢晝唇瓣又抿了抿,在這樣冰冷的水中,依然耳際微紅。
他在心中靜靜地想著。
有師父的教導在前,睢晝其實並不是個古板的性子。
清規戒律要求信教之人斷絕人欲,那又怎樣?教條始終隻是教條,不能替人活著。
人的心若是能剖成白紙黑字,那也不叫做人心了。
人心天生不可控製。
他對知知會有旁的心思,實屬正常。
正如他早就應該明白,知知對他的心思也絕不簡單。
否則,知知怎麼會數年如一日地吃著飛醋?
公主尤其在意他身邊是否縈繞著別的女子。
隻要他偶爾提起別的女子姓名,知知便會將對方的底細查個水落石出,不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而且,公主殿下的特別關心,對別人來說是奢望,對他而言,卻是無處不在。
別說病痛,隻要他顯露出一絲一毫的不舒適,公主會比他自己更千倍萬倍地上心,甚至於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那些不便,公主也會提前替他安排處理得妥妥帖帖。
以至於他很多時候,不得不仔細遮掩那些辛苦之事,好叫知知不再那麼為他費神。
公主對他如此明晃晃的偏愛,根本無需多言,早已經體現得淋漓盡致,連外人都看了出來。
睢晝慢慢睜開眼,不知何時,眼中已經溢滿溫柔笑意。
他掬起一捧水,再稍稍傾斜掌心,看著清澈的水流從手掌裡落下。
今天的意外既然已經讓兩人已經跨過了那根線,他便不可能再跨回去。
若不是礙於身份的限製,他與知知或許早已像今日這般,兩情相悅,癡心纏綿。
那迷香雖然亂人心誌,但也能誘發人心底潛藏的欲,望。
隻要稍稍想一想,知知心底深處對他也藏著那樣熾熱的渴望,睢晝渾身的熱血便難以涼下來。
甚至身周的這一湖冰水,也好似被他給暖熱了些許。
既然都已經摟過親過,他與知知便再不可能隻是國師與公主,友人與友人。
還有今日未做到最後的那件事。
今後的每一日,大約都會比今日還要甜蜜——
那該是何等的仙境。
一尾周身通紅的錦鯉擺動著遊到睢晝身邊,靠著他的衣袖停留。
這湖水清澈見底,但因無人打擾,久而久之,也住上了幾尾小魚。
睢晝想得出神,低頭伸手,撥弄了一下那錦鯉的尾鰭,含笑道:「你也這樣覺得,是不是?」
錦鯉隻擺著魚尾,也不走開,朝他含蓄地吐了幾個泡泡。
睢晝便笑得雙眼也彎了起來,長睫輕輕下搭,耳垂上羞澀的紅久久不退。
泉水匯集成瀑布,汩汩流入山湖之中。
湖水表麵泛起裊裊騰騰的水汽,與雲氣糾纏在一起,飄逸若仙,仿佛聖潔的桃源之境。
麵若冠玉的國師大人靜坐於縹緲的水汽之中,或與遊魚淺笑,或對青空冥想,這一幅畫麵,也是極美極妙、不似人間的景致。
這一幕若是被人看到,定然會猜測,國師大人此刻腦中冥想的,一定是蒼生,或大義,或經法,或玄機。
嗯,就是如此高貴聖潔。
「嘩——」
鶴知知從浴池中鑽出來。
用手胡亂抹掉臉上的水珠,靠在池邊大喘氣。
這樣下去不行。
她不能再這樣逃避了。
那盞迷香雖然不是她放的,但是確實是因為她自顧自地綁住睢晝,才會讓睢晝也吸進迷香,變成那副模樣。
那個預知夢果然是真的,到目前為止,夢裡的情形都在按部就班地發生。
她侮辱了睢晝,睢晝定然要恨死她了……
鶴知知攥緊手心,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已經犯下的錯,她彌補不了。
但是她卻可以努力改變以後的事啊。
那個書中的鶴知知不僅是身體上侮辱睢晝,還在精神上折磨他,才會把他變成大魔頭。
但她又不是書裡的角色,自然不會那麼對待睢晝。
所以隻要事情不往更壞的方向發展,就還來得及……
往好處想想。
至少,她以前要防備的,是一個不知所蹤、不知姓名的惡女。
現在她要防備的,是她自己。
隻要她不再化身為獸,對睢晝這樣那樣,就——
鶴知知臉色再度漲紅幾近變紫,鑽入浴池中蜷成一團。
等到離開浴池,已經是幾個時辰之後。
鶴知知走上岸係著月要帶,感覺自己渾身的皮都泡皺了。
但好在,她總算冷靜了下來。
接下來,首先她要做的,就是跟睢晝道歉,盡可能征得他的原諒。
雖然……如果她是睢晝,也絕對不會原諒她自己。
其次,就是徹底遠離睢晝。
和睢晝劃開明確的分界線,從此以後保持著天南海北的距離,最好再也不見。
隻要她不對外人說,睢晝依然可以當他清清白白的國師,而她也會牢牢管住自己,絕不靠近睢晝一步。
隻有這樣,才能完全地護住睢晝。
她鶴知知,說到做到。
鶴知知臉色木然,剛走到庭院中,便聞到一陣濃鬱的香味。
肚子登時咕咕滾動著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