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前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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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無論黃櫨怎麼勸說,孟宴禮堅持沒有回家休息。

他喝了一罐咖啡,卻還是在黃櫨看那些藝術家訪談時,靠在沙發椅裡沉沉入睡,好像真的很缺睡眠。

離開展館,已經是深夜。

到底是初秋,暑氣褪去,夜風清爽。

展館外綠植蔥鬱,修建整齊,兩人漫步於林蔭小路,周遭隻有蟲鳴,有節奏地此起彼伏。

孟宴禮問黃櫨餓不餓,黃櫨如實點頭。

兩人在餐飲街找了一家還未打烊的飯館,隨便吃些東西,然後孟宴禮開車送黃櫨回家。

車子停在樓下,黃茂康顯然還沒回來,家裡燈是暗的。

黃櫨在下車前,很認真地同孟宴禮道謝,感謝他帶她去看藝術展,也感謝他明明那麼疲憊了,還陪同她看訪談到深夜。

她沒說,其實後半程訪談自己已經心有旁騖,難以專心。

孟宴禮按開車門鎖,目送黃櫨跑進樓道又退出來,抬起手臂和他揮手告別。

他笑了笑,手背向外對她一揮,示意她,快上去吧。

沒過幾分鍾,樓上某層樓的燈光亮起來,一顆腦袋探出來,對他繼續揮手。

很快,孟宴禮的手機響了。

接起來,是黃櫨疑惑地在問他:「孟宴禮,你怎麼還沒走呀?」

「這就走。」孟宴禮說。

電話裡的人似乎有些猶豫,沉默幾秒,才很是擔心地開口:「其實你睡著時,我看到了一小段短片,裡麵有你。非常小的一段,可能是幾年前錄的了。但你那時候看起來好累啊,狀態特別不好,眼睛裡都有紅血絲的。那時候,你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過去發生過太多事情,孟宴禮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出鏡過什麼短片。

仔細想想,才從記憶的旮旯裡記起那麼一幀。

應該是藝術展館籌備期間,那時候他以「grau」在藝術界出名,正如日中天,對畫畫的熱情更是隻增不減。

以此為契機,孟宴禮打算在國內做一個私人展館,展一些自己和朋友們的作品。

一方麵,可以有自己的渠道和同行多接觸多交流,學習到更多的東西;另一方麵,也可以把展館作為自己的收藏基地,喜歡的作品自己買下來,留存在展館中,供別人欣賞也供自己欣賞。

那時候確實沒想過藏著掖著,20歲出頭的年輕人,做什麼都鋒芒畢露,就打算直接用grau的身份來開展館。

展館修建好後不久的夏天,孟政一出了車禍。

他躺在私人醫院裡奄奄一息,靠著每天砸進超高額的費用,也仍是勉強維持生命而已,隨時可能離他們而去。

那段時間孟宴禮的狀態非常非常差,他是從畫室出來看到了街邊人群,才發現出車禍的人是自己的弟弟。

孟政一渾身是血,在救護車上,孟宴禮緊緊握著弟弟滿是血跡的手,聽他神誌不清地斷續說,「哥,你的摩車可能要修」

孟宴禮手上是沒來得及清洗的油畫顏料,沾染鮮血。

這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裡,無法再拿起畫筆,無法再專心坐在畫布前勾勒出一幅畫麵。

他有過很多後悔。

如果那天孟政一在畫室滔滔不絕說讓他陪時,他肯放下畫筆陪他出去;

如果那天他沒有把摩托車借給孟政一

國內的展館臨近開業,朋友們勸說他按照原計劃錄一段開館視頻,但孟宴禮已經沒有辦法做到像個沒事人一樣,麵對鏡頭侃侃而談。

他放棄了以grau的身份開藝術展館,也放棄了grau這個身份。

因為醫院裡躺著的、一天比一天虛弱的,不是陌生人。

是和他朝夕相處了20年的兄弟。

比孟宴禮更加崩潰的是爸爸媽媽,尤其是孟宴禮的媽媽。

準確來說,她並不是孟宴禮血緣上的親媽。

孟宴禮的生母在他3歲時患病去世,此後隻間隔不到一年,孟宴禮的爸爸在長輩們的介紹下再娶。

那時候孟宴禮很小,4歲不到的孩子,不肯接受這樣的現實,鬧過脾氣也哭過抗議過。

可是祖母和家人都勸說他:「宴禮啊,你是好小孩,爸爸一個人太孤單了,而且小孩子也不能沒有媽媽的。新媽媽會對你很好的,會愛你,會照顧你,你要聽話,要乖。好嗎?」

新媽媽真的很好,對孟宴禮就像對待自己的親生孩子。

哪怕孟政一出生後,媽媽買什麼仍然都是雙份。如果隻有一件,那也一定是給孟宴禮的。

雖然偶爾孟政一會從哥哥那裡拿走些東西,但那是孟宴禮對弟弟的愛,不是媽媽的偏心。

孟政一去世後,媽媽無法從打擊中走出來。

他們兄弟的關係太好了,衣服經常共享,媽媽每每見到孟宴禮,總是噙滿淚水,惶然想到天天和孟宴禮形影不離的孟政一。

那是她的小兒子,她唯一的、親生的孩子。

痛失愛子,打擊太大,那段時間她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直到有一天早飯時,媽媽看著孟宴禮,忽然崩潰大哭:「宴禮,對不起,媽媽想和你商量」

他知道她要說什麼。

他不能總是住在家裡了。

孟宴禮走過去,攬住她的肩膀,她瘦得硌人。

他說得盡可能輕鬆,替媽媽找了個理由,放逐自己:「媽,我在國內那些生意和藝術展館事情太多,可能暫時要回國去了。我自己可照顧不好自己,打算帶楊姨走,抱歉,您和爸爸得找一個新的幫手了。」

沒有埋怨,沒有委屈。

他也希望媽媽能在不看見他的日子裡,慢慢康復。

他們已經失去一個親人了,不能再失去誰了。

現在黃櫨問他,「你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不開心的事情?」

是,發生過。

不開心的事情真的很多很多。

但沒必要讓黃櫨跟著憂心,她應該永遠快樂,就像她蹦蹦跳跳看展時那樣快樂。

孟宴禮舉著手機,目光落在樓上窗口探出來的小腦袋上,捏了捏眉心,避重就輕:「好多年前的事情了,記不清。不過今天陪你逛了這麼久,下次如果我想起來什麼要訴苦的話,找你陪我,怎麼樣?」

「沒問題啊!」她很江湖義氣地答應了。

「早點睡,我要走了。晚安。」

「晚安,孟宴禮。你回去也要早點休息呀。哦對了,你到家給我發個信息吧,看你困得在放映廳都能睡著,我好不放心呀。」

孟宴禮笑笑:「好。」

-

那天之後,黃櫨又一次以為,孟宴禮該回青漓去了。

雖然他曾說過,如果想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會找她訴苦。可黃櫨覺得,訴苦也肯定是在電話裡,孟宴禮又不可能一直留在帝都。

感情上的失落是不可避免的,但她也可以自己想得通。

如果有一個女孩子,和她同時出現,又和她一樣傾心於孟宴禮,她是不會退縮的。

可是葉燁在他生活中存在了太久太久了。

他們過去的羈絆太多,黃櫨想,她不該強求這樣的情感。

黃櫨沒談過戀愛,有時候會猜想,就算她和孟宴禮在一起了,自己能不能接受孟宴禮在過去那麼那麼多年,都愛著另一個女人呢?

而他的閣樓裡,還放著一幅象征著愛情的火烈鳥攝影作品。

偶爾會夢到不開心的畫麵,酒吧裡孟宴禮給葉燁遞紙巾的場景,一遍遍在夢中重演。

可醒來,黃櫨也隻不過是輕輕嘆氣,然後打起精神,沖到食堂買幾樣自己最喜歡的早餐,吃飽了再元氣滿滿地去畫畫。

她在學姐的朋友圈裡看到過一句詩,是黃景仁的《感舊》:

「從此音塵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煙。」

黃櫨覺得這詩句又美又悲傷,剛好符合她打算悄悄遺忘的心境。

還特地找了一支畫筆,沾著水彩顏料謄寫下來,貼在自己的畫板上。

一切氛圍都拉滿了,結果

孟宴禮他壓根就沒回青漓!

他不但沒走,還三天兩頭聯係黃櫨。

他們一起吃過午飯、晚飯、夜宵,甚至還去看過一次電影。

不知道孟宴禮是不是有什麼奇妙能力,每次電話,或者信息發過來,都是在剛好趕在她結束畫畫時。

甚至有那麼一兩次,黃櫨是在站起來準備收拾畫具從畫室離開時,接到孟宴禮的電話的,特別巧。

就這樣過完了九月,十一長假期間,楊姨和徐子漾也跑來帝都了。

黃櫨準備送去參賽的畫剛好畫到收尾,很難分神陪他們去玩。隻有假期的最後兩天,她越是畫到最後越是焦慮緊張,乾脆放下畫筆,和大家一起去了野生動物園。

他們坐著遊園小火車,看那些可愛的動物立在道路兩旁,好奇或者麻木地看著他們。

路過鹿區,黃櫨從紙袋裡拿出提前買好的胡蘿卜條,伸長手臂去餵鹿。

那隻漂亮的梅花鹿不知道是不是餓慘了,吃相不太好,急急忙忙的。

她感覺自己指尖都碰到了小鹿濕乎乎的唇,笑著尖叫著收回手,向身後躲。

孟宴禮就坐在黃櫨身旁,剛想出聲提醒她,胡蘿卜不要捏得太近。

恰逢她靠後,和他撞了個滿懷。

動物園裡總有淡淡的糞便味道,不是特別好聞。

孟宴禮身上的味道永遠清新,天氣不算熱,遊園火車開起來,風是清涼的。但他的體溫是熱的,隔著輕薄的襯衫布料,傳遞給她。

黃櫨感覺自己可能臉紅了,躲著他的目光轉過頭,在紙袋裡繼續扌莫索胡蘿卜條。

他們都聽到,楊姨哈哈大笑著說:「哎呦,我好像碰到這鹿的牙了呢。」

徐子漾那邊反倒傳來「哢嚓哢嚓」的聲音,這個缺德的,拿著胡蘿卜條自己吃上了。

他也不嫌髒,就那麼大模大樣地對著那些鹿,使勁兒嚼著,幼稚地和動物「略略略」:「不給你們吃,哈哈哈,饞吧?哈哈哈哈」

黃櫨詫異地瞪著徐子漾,覺得這個人可能是瘋了,卻被孟宴禮用手掌輕輕蒙住了眼睛。

他說:「少看他,容易變傻。」

也許是徐子漾聽見了,不滿地用胡蘿卜砸孟宴禮。

孟宴禮他躲閃時,不小心和黃櫨的頭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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