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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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旋木盡頭》

文/金呆了 正版首發晉江文學城

*

昨晚喝多了,不知道怎麼回來的。陽光撫上眼皮,透出血紅血紅的血管。鼻尖熟悉的洗衣凝珠的味道告訴她,她在家,正躺在隔著一片海的雙人床上。

清緲問她,結婚這麼痛苦嗎?婚後就沒有什麼浪漫的場景?

溫清粵說有的,有啊,哈哈,隻是她和他的浪漫場景常是很原始的狀態。

清緲不解,「什麼原始?」

原始?原始就是片葉不沾身。比如現在——

溫清粵感受到撞擊。眼皮上紅血絲的晃動波及整個世界,她像是一隻即將破殼而出的禽類,汗濕淋漓地借這股推力,不停頂撞她的保護殼。

她始終沒睜眼,鬆弛地假寐,如此蛋殼也沒碎。終於雲歇雨收,她維持背門的蜷縮姿勢,補了個回籠覺。

這一覺也不長,說來荒唐,是被鴿子蛋膈醒的。

溫清粵從小睡覺習慣頭枕手,這樣的情況婚後時常發生,但她從沒想過摘下。今天她終於用力拔下,丟在洗手台上。咚的一聲,特別敦實。

那一聲讓她想到結婚時她曾拒絕買這麼大的鑽戒,想要低調從簡。那家夥蠱惑她,你知道結婚為什麼要買大鑽戒嗎?

24歲的她好懵懂,一臉純真地搖搖頭。他笑得意味深長,壓低聲音,「因為那是婚姻裡唯一的光。」

好恐怖的男人。他一定早就知道這場婚姻她不會幸福。

溫清粵恍惚地抓起鑽戒,煞有介事地擱在了他的床頭。

溫清粵自認擁有一切好妻子的品質,婚內最出格的一件事不過是昨天提了離婚。這在她看來是一件極其重大的事,定會在婚姻裡引起地震。她昨晚壓力重重地跑去清緲那裡,為這場婚姻的地殼運動提前飲酒助興。

但一切也未免太風平浪靜了。

沒有一通電話,沒有一條消息,沒有追門而出的力挽狂瀾,甚至連聲追問或者確認都沒有。

是不是昨晚提離婚是個幻覺,她其實沒說得出口,隻是在腦海中演練了一下。不對,她說了,他當時撈起西裝就走了,摔門聲還不小。

可為什麼,早上又井然地進行著夫妻生活?

溫清粵陷入迷茫,一如在這場婚姻裡發生的一切,她始終是個被動接受的昏庸主婦。

這個白天無比難熬,比昨晚還難熬,至少晚上可以光明正大飲酒,找清緲說幾句閒話,白天喝酒算怎麼回事。

溫清粵試圖整理房間,通過勞動轉移注意力。吸塵器徒勞地發出噪聲,吸進些可有可無的光塵。她很快放棄。這個小時工阿姨實在盡責,家裡太乾淨了。偌大平層,纖塵不染,就像這場婚姻一樣。華麗的幽巢,寂寞的溫床。

她對溫清緲說,總算明白婚後為什麼會有人出軌了。以前好痛恨的事情,現在落在她身上竟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清緲哈哈大笑,「你終於要暴露你白兔皮囊下的巫婆靈魂了嗎?」

才沒有呢。溫清粵胡亂說的。婚後托他的福,見過不少男士,比她過去二十多年見過的都要多,可是沒有一個比過他的,出軌也就是談笑一說,表達對一潭死水般的婚姻的不滿和不甘。

溫清粵四處找事,紮垃圾袋時,終於找到了一件有趣的事。她不怕髒地伸手進去搗了搗,沒找到塑膠家夥,她不信似的傾倒垃圾桶,又翻了主臥洗手間、次臥洗手間、書房、客廳、琴房、儲物間,還不死心地跑去廚房,什麼都沒。

她怔怔坐回沙發,捂著小腹,想起幾個月前關於孩子的爭執。

清緲愛出餿主意,說清粵的寂寞是沒孩子導致的,懷個孩子,家裡有聲音,就熱鬧了。清粵信了她邪,真這麼一套照搬給他,一本正經列出一個三年計劃一個五年計劃。

他用看愚蠢婦人的眼神盯了她半晌,冷淡道:「我過幾天帶你去買條狗吧。」

溫清粵捂住心口,認為自己徹底被傷害了。她對清緲說,無怪乎婚內會有刀戟相向,那一刻她真想殺了他。

清緲當然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地無恥大笑,「溫清粵,我才不信呢。殺他?你這輩子最勇敢的事,估計也就是和他結婚了。」

昨晚溫清粵認真地在自己最勇敢的事上標下第二條:和他提出離婚。

她當然記得自己的第一次勇敢。

露營那次,她借酒裝瘋對他說「你想找個人結婚,可不可以找我」的時候,他眼裡冒出的光,嘲弄的,驚訝的,還有蠱惑的。

他漫不經心地逗她,「可以啊。」

溫清粵努力鎮定,用她慣常的嫻靜維持美好大方:「我也正想找個人結婚呢。你看著還行。」

溫清粵發誓,那是她人生最勇敢的瞬間,隻是沒想到,也是她人生浪漫的波峰,自此一路滑坡,靜如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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