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戲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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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芳蕤道:「書齋後的活泉正是流入蓮池的,你們為何在紅葉上題詩?」

柳思清看了一見簡清和和杜子勉,彎唇道:「平白作詩無趣,適才見了你請的那位玲瓏師父,令我們想到前朝一樁趣聞,說前朝時宮中多種楓樹,而宮女在宮闈心中孤寂,便會摘下紅葉題詩,而後扔在通向宮外的渠水中,以此來傳達情誼,其中一個叫莫瓶兒的宮女,寫下的一首詩正好被宮外路過的一個探花郎看見,於是那探花郎日日都去渠水處等詩,一來二去,兩人以詩傳情,等宮女被放歸那日,二人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如此一說,蕭湄麵色更是漲紅,仿佛柳思清在說她要以詩傳情似的,她掃了一眼那年輕女子,搖頭道:「算了,沒什麼,你退下吧。」

「多謝郡主多謝郡主——」

又磕了兩個頭,女子才彎著月要身快步離去,李芳蕤鬆了口氣,上前道:「朝華,可有礙?」她回身看了一眼陸柔嘉,「有柔嘉在,她醫術了得,你若不適,可讓柔嘉幫你看看。」

蕭湄麵色微振,「沒什麼。」

李芳蕤這般一言,杜家兄弟和蕭家兄妹便將目光落在了陸柔嘉身上,前次忠遠伯府出事之時他們皆不在,但陸氏和長清侯府本要結親,後又被退婚之事,還是在京城世家之中流傳了幾日,他們打量著陸柔嘉,似乎想不通陸家為何不願嫁女。

趙雨眠這時看到了蕭湄懸在身前的右手,那姿勢有些古怪,趙雨眠便忍不住道:「朝華可是傷了手?」

此問一出,蕭湄麵色更是難看,這時鄭嫣柔柔道:「不是,這是朝華這幾日在抄經,抄的傷了手腕——」

蕭湄麵上血色「唰」的一下退乾淨,一旁杜子勤問道:「抄經抄傷了手?那得抄多少,公主府也信了佛?」

此事幾位小姐們心知肚明,公子們卻都不解,秦纓和李芳蕤對視一眼,李芳蕤輕咳道:「差不多該用午膳了,咱們去後麵校場吧。」

趙雨眠心知問錯了話,當先應和,與簡芳菲往後麵校場行去,杜子勤見無人答話眉頭緊擰,「這是怎麼了?抄經又不是壞事,總不至於是被懲罰了吧?」

女客間安靜的鴉雀無聲,蕭湄牙關緊咬,步履飛快,杜子勤這會兒發現不妥,無奈地扌莫了扌莫鼻尖,待一行人到了校場,皆覺眼前一亮。

這處校場數十丈見方,此刻場地中央搭了高台,台上立著三根木柱,四周皆以錦繡帷幔合圍,竟是雙喜班將場子搬到了莊子裡,隻這高台都要搭上大半日。

有此熱鬧可看,適才的風波也無人再提,高台不遠處設了坐席,李芳蕤請十多人落座,又吩咐送上午膳,不多時,席案上珍饈擺滿,鮮蟹美酒尤其引人。

李芳蕤道:「午後要狩獵,因此上的果釀,這蟹卻是極鮮美的,請大家嘗嘗。」

說話間高台上絲竹之聲裊裊,眾人目光都被吸引過去,李芳蕤揚聲道:「讓玲瓏師父開始吧,白日瞧個熱鬧,晚間還有重頭戲——」

眾人一邊等著好戲一邊動筷,很快,悠揚的絲竹之聲驟然換做了胡板與鼓聲,胡板蒼茫,鼓聲雷動,三丈見方得逞高台,驟然變作了金戈鐵馬的疆場。

忽然「咻」的一聲,一支飛箭射向了那台中高柱,高柱頂端本頂著一隻彩球,此刻被飛箭一射,彩球散開,瞬時墜下五條彩帶,眾人還不知這彩帶做何,又見五道著彩衣的曼妙身影從幕後打著鷂子翻躍騰挪而出,至高柱之下,一人抓住一條彩練,繞著高柱旋舞起來。

也不知她們如何用力,隻旋跑一周後,五人身橫半空,腳瞪高柱,竟踩著柱身騰空上升,眨眼功夫便行至半空,又見寒光一閃,五人人手一柄寒劍,隨著疾快鼓點,當空挽起了劍花,隻舞劍還不夠,又以單手借彩練之力,於半空騰躍旋舞,姿態矯健輕靈,遠觀似仙娥起舞,至樂曲最終,五位仙娥忽地收劍,一個旋身將彩練纏於月要間,脫手下墜!

表演的伎人皆是十歲出頭的女童,眼見五人急速下墜,直駭的席間小姐們驚呼起來,就在大家即將捂眼之時,隻見隨著最後一個鼓點落定,五位伎人穩穩地懸在了距離台麵半尺之地,她們人未跌在地上,身上彩衣綢緞卻落在了台麵上,有此更顯驚險。

席間眾人早忘了佳餚美味,此刻愣了愣才有人叫好,其他人回神紛紛跟上,掌聲與喝彩聲響徹整個校場,五位彩衣女童這才利落解開彩練,又一個漂亮地亮相鞠躬,結束了這場令人目不暇接的精彩雜藝。

「怪道雙喜班聲名遠播,原來這才隻是瞧熱鬧?」

「會武之人,借彩練之力爬上柱子不難,難得是隻借彩練當空而舞,還是極難的劍舞,實在是厲害,難怪要提前搭建高台,適才我一直擔心這柱子經不住倒下。」

「這是《破陣樂》的曲,沒有用繁雜的器樂,隻用鼓點相輔,又配合幾位姑娘起舞,又不會喧賓奪主,是極用巧思的。」

眾人驚心動魄,回味無窮,此刻議論紛紛,贊揚之色溢於言表,李芳蕤見秦纓也一臉贊嘆,很是意滿,「我就說了,斷不會讓你們失望!」

杜子勤已經等不住,「還有什麼好戲?」

李芳蕤拍了拍手,示意繼續,這時曲樂一變,鼓點仍疾快,胡板卻歡鬧起來,隻見幕簾拉開,後麵走出了三個年輕男子,三人麵容年輕,卻各個肩寬體壯,而三人手中都拿了雙錘,因用力而鼓起的臂膀,一看便臂力驚人。

此番沒有上柱騰挪的奪目之感,三個年輕人隻穩穩地耍著錘花,杜子勤正有些失望,卻見三人忽然極同步地繞弄拋接起來,幾十斤的大錘,在三人手中上下翻飛,左右騰弋,卻好似長了眼睛似的,無論飛的多高,最終總能穩穩落回主人掌中。

隨著鼓點越來越密集,三人動作越是飛快,此技奇便奇在「快」與「齊」二字,眾人看得大氣兒都不敢出,生怕誰手中的重錘跌落在地,在數百下疾快鼓點之後,隻見三人忽然同時一個高拋,右手重錘翻飛而起,三人卻將左手錘杵地,又紛紛單膝下跪朝前躬身,「砰」的一聲悶響,翻飛而下的重錘穩當落在了三人背脊之上。

三人一動不動,這時杜子勤最先反應過來,揚聲叫了一聲「好」,其他人紛紛跟著拍掌,三人這才拿下重錘,起身鞠躬謝幕。

簡芳菲驚嘆道:「那重錘不似假的,如此不會砸出內傷嗎?」

柳思清在旁道:「聽說他們都會練氣功,隻要不破功,便傷不著,但若未頂住氣門,那便也與咱們一般,砸一下便要人命了。」

簡芳菲緊攥帕子的手還緊張地縮在心口未放下,感慨道:「真不容易,這般功夫定是要苦練多年的,一個不留神還容易受傷,芳蕤,我想打賞——」

李芳蕤擺手,「你放心,他們演的好,我都會額外封賞的,今日你們是客,自然不能讓你們破費,大家別隻顧著看啊,下午還要打獵,不用膳食可不行。」

侍婢上前再奉膳食,這時幾個師傅從幕後走出,去收拾那先前垂下的彩練,眾人不知這是做何準備,又不住往高台上看,而很快,兩個壯漢搬著一個高大的木箱上了台。

眾人皆定睛看去,這時,一個麵相溫文帶笑的年輕男子上了台,他先作揖行禮,又開口介紹自己,「諸位貴人在上,小人萬銘,接下來要為諸位貴人變個小小戲法,此戲法,名叫『大變活人』,先請上我的搭伴茹娘——」

他話音落下,側台幕後走出個身著碧青衣裙的年輕女子,底下人一看,這不正是那個撞了蕭湄的姑娘?

片刻前她嚇得麵色發白,此時卻已換了副令人愉悅的笑顏,上場後站在萬銘身邊,恭敬討巧的給貴人們說起了吉祥話,待她亮完了相,萬銘又看下台下,「待會子茹娘會入箱子裡,而小人要令她從箱子裡憑空消失,因此戲法變之前,要先請一位公子或者小姐上台,檢查檢查小人身後的木箱,免得說小人耍詐——」

杜子勤一聽,立刻起身,「我來——」

萬銘立刻恭敬道:「有請這位公子。」

杜子勤從側邊走上高台,隻見那木櫃嚴絲合縫,從裡到外都是實木,他前後左右探看,又上手敲打,最終道:「沒有夾層,也沒有別的機關。」

萬銘笑意微深,「公子金口玉言,小人多謝公子。」

杜子勤跳下高台,悠揚的鼓樂又響了起來,萬銘先命人拿來一條彩練,將茹娘雙手綁住,一邊笑著道:「這木箱好似一處密室,再綁上雙手,她便沒法子與小人配合,如此更能顯小人神力!」

綁好了茹娘,萬銘便請她進了木箱,又命身邊侍從將箱門一關,待扣好鎖扣,借著逐漸激揚的鼓樂,做法一般的跳起了西域之舞,口中還念念有詞,直似神婆一般,繞著木箱跳了三圈,他忽然「呔」地大喝一聲,指著櫃門道:「變!」

一字落定,萬銘看向席間,「諸位貴人,可瞧好了——」

見大家目不轉睛看向木箱,萬銘利落上前解開鎖扣,又一點點將櫃門打開一條縫,底下眾人伸長脖頸,恨不能鑽入箱子探看,萬銘見吊足了眾人胃口,這才「唰」地一聲打開櫃門,青天白日之下,隻見那黑黢黢的箱子裡,果然已空無一人!

萬銘雙手排開,眉眼得意,在一片叫好聲中,又施施然行了一禮,杜子勤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一定有別的機關我沒看到,好端端人怎會不翼而飛?你將她弄去哪了?」

萬銘微微一笑,「那公子覺得小人將茹娘變去了何處呢?」

杜子勤眼神如炬掃過整個高台,最終,他目光落在了箱子之下的高台,他篤定地道:「一定是箱子下麵有機關,之所以搭起高台,是因為高台中空,要將人藏在下麵,適才我檢查之時,隻看了密閉性和是否有夾層,並未檢查底部——」

他說著便要起身繼續檢查,但萬銘卻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公子說我將茹娘藏在了腳底下的台子裡,那公子回頭看看,那後麵之人是誰?」

眾人都聚精會神地看著萬銘,哪裡會看身後,此刻隨他所言轉身,剛一轉身,席間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隻見藏在箱子裡的茹娘,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身後不遠處的廊廡之下,她雙手仍被綁著,見眾人看過來,一臉驚慌看向四周,仿佛真是被萬銘憑空變過去的。

所有人都驚震地瞪大了眸子!

杜子勤說的人藏在高台裡眾人都明白,也覺得必是如此,但整個舞台搭在校場中間,四周空落,茹娘就算能離開箱子,卻又如何離開整個舞台?難不成雙喜班的人趁著提前入住莊子的功夫,在校場之下挖了地道?!但就算挖了地道,在台上繞三圈的功夫,茹娘也跑不過去啊……

「好生厲害!」

「這是如何變過去的?」

「真有神力不成?!」

鼓樂激昂振奮,仿佛也在為萬銘喝彩,李芳蕤也是頭次看到這戲法,當下便喝道:「彩!來人吩咐下去,給萬銘師父和茹娘加二十兩賞賜!」

萬銘和茹娘紛紛謝恩,待眾人稍稍平復下來,便見高台上的木箱已經被搬走,所有人都已退場,這時台上出來四個舞姬,珠翠彩錦加身,乃是為眾人獻舞。

歌舞並非雙喜班所長,一看便是白日的表演已經結束,以此娛興,眾人雖意猶未盡,可想到行獵之後還有一場,便也作罷,隻一邊議論著適才的戲法,一邊用膳,而滿場賓客之中,隻有秦纓顯得格外冷靜。

李芳蕤驚喜還未消,便問道:「縣主怎不好奇?是覺得此戲法索然嗎?」

秦纓彎唇,「自然不是。」

李芳蕤疑惑地看著秦纓,眼珠兒一轉,赫然道:「縣主是不是知道他如何變得了?!」

她驚呼聲引得眾人都看了過來,陸柔嘉也忍不住道:「縣主最是聰穎,到底怎麼變去我們身後的,縣主快說——」

眾人目光灼灼,秦纓輕咳一聲道:「我可沒說我知道。」

此刻道明玄機形同拆台,簡直是斷人財路,秦纓不想出這個風頭,隻想打個哈哈搪塞過去,其他人聞言半信半疑起來,誰也不信秦纓真就那般機敏洞明了。

但李芳蕤卻不放棄,她眼下百爪撓心一般,拉著秦纓的手央求,「縣主騙得了他們騙不了我,你一定看出來了,否則怎如此無波無瀾?」

秦纓強作鎮定,「我真不知——」

話鋒一轉,秦纓有些遺憾地道:「聽你說了一路雙喜班的繩伎,我還等著看,卻沒想到還要等到晚上。」

「不許轉移話題,你快告訴我嘛……」

李芳蕤不想放棄,其他人也還盯著秦纓,但忽然,管事從外快步而來,「小姐,世子和趙世子到了。」微微一頓,又補了一句,「還有金吾衛小謝將軍也來了——」

李芳蕤一聽忙起身,驚道:「謝大人也來了?」

管事應是,其他人也有些意外,李芳蕤這下顧不上拷問秦纓,連忙出門相迎。

秦纓鬆了口氣,又輕喃:「竟來了……」

陸柔嘉就在她身邊,卻未聽清她所言,疑問道:「縣主說什麼?」

秦纓一猶豫,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李芳蕤攥皺的袖口,坦然道:「他們來的正好,芳蕤不會再追問我了……」

陸柔嘉聽得眯眸,「所以縣主就是知道!」她忙湊近些,輕聲道:「縣主便告訴我吧,悄悄地,我不告訴旁人,也不會拆台的——」

私下探問,秦纓便不好藏著了,她傾身在陸柔嘉耳畔輕言一句,陸柔嘉頓時瞪大了眸子,「竟是這樣?縣主看都沒看便知道?」

秦纓微微一笑,「因為隻有這一種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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