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神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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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上午十點多。

一位高大的老者夾著一個包走進教室。

音樂教室內瞬間鴉雀無聲。

幾乎所有人都正襟危坐。

這老頭兒在他那個年紀、他出生的那個年代而言,個子算相當高,得有約莫一米八上下,而且他盡管應該是已經七十歲上下了,卻依然月要背筆直。

他頭綰發髻,插烏木簪,頜下留了一部大胡子,身上則穿著標準的「明服」。

也就是大明王朝的服裝。

這種衣服,現在已經蛻變成所謂的民族服飾了,隻有朝堂上的大佬們,在例行去參拜皇帝的時候,才會穿。在民間,則是隻有特殊節日,大家才會把它穿上。

但這樣一身明顯代表著守舊的衣服,穿在這老頭兒身上,卻顯得說不出的得體——他至今都反對君主立憲,反對民主,主張還政於君。

當然,據說老頭兒做人其實又特別開明,性格疏闊,有任俠氣。

「同學們大家好!」

老頭兒放下包,仰頭在教室裡掃了一圈,頜下一把大胡子已經花白,卻顯得特別有氣勢,徐正華覺得他這把胡子,有點像民國年間某黨的某位元老,「這學期你們要開作曲課了,就由我來為大家教這門課。」

教室裡沒人敢接話。

據說這老頭兒上課期間,甚至很反感學生給他鼓掌。

他認為自己是來傳道授業的,不是來表演的,不需要掌聲。

在音樂學院來說,他的話就是規矩。

從院長到很多係主任,再到很多教授,都是他的學生。

不是學生也是崇拜者。

他叫許誌虎。

國內少有的至今敢公開宣稱自己有倆老婆,且寧肯坐牢也絕不離婚的牛人。

大明皇帝親自為他下特赦令。

他精通十幾種語言,擅長演奏上百種樂器,曾經以33歲的年齡,開始擔任「大明皇家樂團」團長兼首席指揮,並長達二十多年。

但音樂、作曲、指揮、演奏,其實又並不算他的主業,因為他同時還是著名的翻譯家、梵文學家、畫家,和舉世皆知的國學大師、文學家、詩人、哲學家。

幾十年間,他甚至直接以英語、法語、西班牙語等多種語言寫作,向外翻譯和傳遞華夏的文學作品、哲學思維、歷史傳承等,在國際上影響極大。

近三十年來,他是歷屆政府肯定會提名的教育大臣或文化大臣的第一人選。

當然,他一次都沒去。

因為他反對任何[王見]正府。

他很早就展現出絕對的天才,少年時即與本鄉一家望族的女兒訂了親,據說嶽父母都待他如親生,以至於他很早就可以隨意出入嶽父的家裡,這很不符合當時守舊的習俗,但更誇張的是,他直接跟自己的嶽父說,我這個小姨子也很漂亮,你就買一送一,也把她嫁給我吧,他嶽父當場就同意了。

後來他把這段經歷,寫進了他的《雙姝賦》,一時間轟傳天下。

他十七歲結婚,一次娶了人家倆女兒,後來國內法律一改,他被要求與其中一個離婚,他堅決不肯,連篇累牘的寫文章大罵。

1943年,他以「重婚罪」,被宣判入獄。

三個月後,他被特赦。

在六十年代的時候,他曾給時任首輔連續寫了十三封公開信,最終的結果就是,半年之後教育法修改,要求所有學校,必須在小學初中階段,開展毛筆字書法的練習課,並且一直到高中,都要有音樂賞析課。

那十三封公開信,如今也早已成為名篇。

現在高中二年級的課本裡,就選入了其中的第七篇。

就是這樣的一個老頭兒,一輩子不肯帶研究生,他認為音樂不必私授,也壓根兒不需要什麼碩士博士,他認為音樂隻需要天才,而天才,一個學期就夠了。

他始終堅持給本科生上課。

「來之前我聽說,你們這一級裡,有個天才……」

老頭兒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叫……徐正華,是吧?在哪裡?來上課了嗎?站起來讓我看看。」

呼拉一下,很多人都四下裡扭頭找人,三秒鍾後,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匯聚到徐正華的身上。

因為徐正華站起來了。

老頭兒手搭涼棚,「哦,看見了!坐下吧!」

「許老師您好,我不是什麼天才。」

「哦,你這樣想很傻!」

老頭兒打開包,掏出一份一看就有年頭的老教案,繼續麵無表情,「天才都是他們吹牛逼吹出來的,你不讓他們吹不行,少了許多談資,也可能少了不少收入,你還得費盡跟他們解釋,他們還覺得你虛偽。」

老教案隨手往講桌上一丟,他過去搬了講台角落裡的椅子,拿來放到講桌旁邊,坐下,二郎腿翹起,並隨後從月匈口處扌莫出煙和打火機,啪的一聲,煙點上了。

哦,對了,當下國內已經在校園內全麵禁煙。

他是少有幾個依然會在給學生上課時抽煙的人之一。

他說不抽煙就講不了課。

但輿論場也罷,學校裡也好,或者是學生們,居然無人反對。

「坐下吧!」

老頭兒彈了彈煙灰,「你那首《千千闕歌》寫的還不錯,西洋技法用的稍多,跟詞意中的意蘊,多少有些背離,但在當下來說,也無傷大雅。曲子沒詞寫得好。」

徐正華坐下。

老頭兒開始神聊,翹著二郎腿抽著煙,「作曲這個事兒,你們別覺得太復雜,也不用頭疼學不會。因為你們在座的諸位仁兄,這輩子注定也當不了作曲家。就好好聽課,按我說的方法呢,將來學到點皮毛了,能寫幾段小令,小曲子,娛樂一下自己,能在父母麵前表演一下,讓他們知道,他們掏的學費沒有浪費掉,就算不錯了……」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

但幾分鍾之後,教室裡就傳出了笑聲。

一個半小時的課,老頭兒就坐那裡神侃,偶爾起身到鋼琴邊彈兩段,便彈邊解說,既妙趣橫生又妙語連珠,實在是讓你根本不可能聽不懂。

以至於一堂課一個半小時結束了,連徐正華這個其實本來對音樂並不怎麼感興趣的人,都覺得有點意猶未盡。

於是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就都很自覺地討論他今天課堂上的妙言妙語。

好像整個餐廳都變得歡快了起來。

下午沒課,吃過午飯徐正華就溜達著往外走。

還是不走正門,走小門。

他新買的那輛泰山車,就在小門外不遠處的路邊等著。

徐正華拉開後門上去,「二哥你吃飯了嗎?可以先找個地兒你吃點飯!」

盧立果回頭,「吃過了,我掐著點兒回家,你嫂子已經做好了,吃完就來,正好接你。」

徐正華就又問他:「轉的怎麼樣?」

他回答說:「還行,幾條大路都記住了,你們學校附近這一片,也都記住了。淑儀住的那個小區那一片,我也特意去跑了兩趟,弄熟了。就是……油錢花了不少,這車大,還是挺費油的。」

他剛到帝都,當然稱得上人生地不熟,所以買了車之後,就跟徐正華商量,想花點時間把帝都轉一遍。

徐正華當然同意。

於是隻要徐正華不用車,他就開著車出去到處轉悠,據說連晚上都要出去。

「沒事兒,你放心開。」

車裡開著收音機,兩個主持人正在神聊。

「我覺得這首歌之所以會那麼紅,跟它的詞曲至少有八成以上的關係,曲子當然很動聽,但這首詞寫的也實在是太好了,這才是咱們國人喜歡的抒情,風流蘊藉,一切都將露未露,含蓄不盡。最近大家都在稱贊靳曉青的唱功,我倒是覺得,她的唱功也就中上水準,真是不值得這麼鋪天蓋地的誇,我認為這首歌最值得誇的,是徐正華的這首填詞……」

「但你之前批評過《眉飛色舞》的詞,而且是大批特批!」

「那當然,那首歌的詞是寫的的確爛啊!甚至還不如《短發》!」

「哈哈哈!」

「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就事論事,就歌論歌,他《眉飛色舞》寫的爛,我罵的比誰都凶,但這首《千千闕歌》的詞填的的確好,我就要誇!不信你等著瞧,這首歌下期榜單肯定還是第一,你看現在市麵上這批歌,那些歌詞,一個比一個口水,爛到沒法看,像《坎坎伐檀》,我寧願他們用《詩經》的原文……」

「所以你認為《千千闕歌》會四連冠嗎?」

「是的!但我希望它能七連冠,至少超過一下《眉飛色舞》,這首歌值得這樣一份榮耀,它是迄今為止今年華語歌壇的最大驚喜!」

盧立果忽然回頭,看過來,「我最近開車轉悠,都開著收音機,大家都誇你。」

「哈!」

徐正華失笑,放下報紙看過去,「我花了錢了!」

盧立果也笑起來,「我才不信!你說你花錢買通了幾個人說你好話,我還能信一下,但我這幾天聽過的幾乎所有電台,都在誇你這首歌,你得花多少錢能收買的過來?」

徐正華笑了笑,想再解釋一句,比如說是公司花的錢之類的,但是再想想,沒意義,抬起手腕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笑笑,說:「走吧,繞前門。」

「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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