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1 / 2)
此為防盜章, 首發晉江。 「我是要去的。至於你和二哥是否要去, 怕還要問問伯父的意思。」趙長鬆接著說。
原來是要跟她談這事的。趙長寧也喝了口熱茶。
甜滋滋的薑糖茶, 用紅糖煎熬的, 抿一下就甜到心裡。她喝了口薑糖茶,嘴唇就紅潤了起來。
趙長鬆不由多看了一眼, 怪道這長兄長得……比女孩還好看的。
「這般的歷練好,孫兒自然是要去的。」趙長寧說。
會試的機會難得,她自然是想歷練一番了。
趙老太爺笑了笑:「這便好, 我就吩咐族學裡的先生,給你們三人多加些功課。今年年關也不要歇息,好生地準備春闈。你們若是有哪個人真的能夠高中, 可是光耀祖宗的事!到時候祖父必定有許多東西給你們。」
又看趙長寧跪了半天, 臉色煞白。也揮手放了她回去歇息。
趙長寧出門的時候,趙長淮也與她擦身而過。對方的身影十分高大,步伐穩妥。走過她身邊的時候亦沒有多看。
趙長寧皺了皺眉,那夢當真奇怪。趙長淮哪天會憐惜她同情她, 跟她有兄弟情誼?撞鬼了吧。
***
趙長寧的母親姓竇,山東人氏, 嫁到趙家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她回來的時候, 竇氏正帶著幾個庶出的姐兒做針線活兒, 見兒子臉色蒼白的回來,嚇得立刻扶他坐下。親手給她挽了褲卷。
那白玉一樣的膚色的雙腿凍得發青, 膝蓋紅腫得跟饅頭一樣, 竇氏的眼眶就紅了:「我的兒啊, 疼不疼?你那祖父怎的這般黑心,知道你身子不好,還叫你罰跪。」
趙長寧回了母親這裡,才放鬆一些,疲懶地道:「我今日沒有交文章,所以被罰了。母親,玉嬋呢?」
趙玉嬋是她的嫡親妹妹。
竇氏道:「跟媛姐兒出門玩去了,你找她做什麼?她玩得瘋,怕要晚上才能回來了。」
趙長寧聽了搖頭,竇氏什麼都好,唯獨寵溺孩子這點不好。
「她今年十四了,您該讓她收收性子。做做女紅針線養養性子,怎麼能由她胡來。」趙長寧的膝蓋還生疼著,「要不是她貪玩,拿我寫文章的紙來描了花樣,我怎麼會交不出文章被罰跪?」
竇氏嘆了口氣:「嬋姐兒也為這事也哭了一晚上,早上才略高興些的。你們是親兄妹倆,娘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麼好說你們。」
長寧聽多了這個論調,知道自己母親性子軟,隻能勸她:「嬋姐兒是女孩兒,始終要嫁人的。您要約束她一些。」
竇氏看著兒子秀美的臉,不由就笑了笑:「若你高中了進士,還怕她嫁不到個好人家麼?有個進士兄長,嬋姐兒又是嫡出,不愁嫁不出去。」
趙長寧額頭微微抽動,竇氏果然就是個沒有主心骨的人,對牛彈琴!考進士是那麼容易的事嗎?要是容易,大家都去考了。
竇氏還是心疼兒子那膝蓋,「娘給你尋條乾淨的膝褲來,你忍著疼,叫嬤嬤給你些吃食,該是餓了的。」
宋嬤嬤早就端了盤棗糕等在旁邊:「奴婢用了核桃仁葡萄仁鬆子仁包在裡頭,加了紅糖,還灑了糖霜的。大少爺您吃些吧。」
趙長寧喜歡吃甜食。
這個愛好她一直比較禁止自己,因為嫡長孫愛吃甜食聽起來……太不像樣了。
宋嬤嬤自小帶她,趙長寧在她麵前就放得開,又是餓了。棗糕三兩下便在嘴裡塞完了,嘴巴裡甜滋滋的,又灌了一杯油茶。
宋嬤嬤慈祥地看著她:「您慢些吃,不夠還有的。」說罷低柔了聲音,「長孫可憐擔待,您是為嬋姐兒好,奴婢會勸太太的。」
趙長寧才嘆氣:「嬤嬤費心了。」知道她這妹妹心不壞,小時候還會把鬆子糖攢起來討好她。就是太不懂事了。
家裡長房地位本來就不高,孩子要是再撐不住,就更撐不住了。
其實她也沒有忍心真的怎麼對趙玉嬋,畢竟是自己的親妹妹。
她知道在這趙家裡,嫡親的人才是真的親人。
她不由得想起了趙長淮。
趙長寧看屋子裡熠熠堂皇,有股淡淡的香氣,外頭正是金烏西沉的時候,屋簷上收起了夕陽的最後一絲餘暉,再遠處是人家的炊煙。她凝神靜氣地看著,隻有在竇氏這裡她是完全放鬆的。
長寧正拿起一瓶藥膏。旁邊一個丫頭卻上前一步說:「這事怎勞煩大少爺,奴婢來做就成了。」
說罷半跪下來,從那白瓷青蓮小碗裡抹了些藥膏,輕輕地抹在長寧的膝蓋上,細聲問:「大少爺,這樣的力道疼嗎?」
長寧凝視著她。
這丫頭有點麵生,似乎不是竇氏的貼身丫頭。穿了件鵝黃對襟紗衣褙子,裡頭是件繡了桃花枝的抹月匈肚兜,膚色白皙無暇,看得出姿色甚好。
丫頭抬頭向她看過來,與她對上視線後,似乎不好意思一般低下了頭,雪白的臉蛋微紅。
趙長寧嘴角微微一抽,她又被小姑娘給強撩了。
這兩年經常有丫頭莫名對著她臉紅,借故對她獻殷勤。她當然明白為什麼。她今年都十七歲了。
一般的男孩,這個年紀早該有通房了。
她多少也是個嫡長孫,在家裡說得上幾句話。想爬她的床當小妾的丫頭也是有的。若是當了他的小妾,就不用伺候人了。要是再趕上運氣好,趙長寧考上了進士,她們能生個少爺,以後的榮華富貴自然不會少。
趙長寧有時候看著她們也覺得很可憐,不過有理想有追求,總比混吃等死好。
這丫頭真有進取心,還是別害了她。
趙長寧拂開了她:「好了,你起來吧。」
宋嬤嬤去端了盤水晶糕回來,正好見那丫頭在給趙長寧擦藥膏。
趙老太爺當然知道自己手底下有幾分力道,不會把人打壞了。剩下的也不叫長寧打了,他一並全收拾了。
那鞭子抽到身上,才知道究竟是有多疼
趙長淮也被抽了五鞭子。趙長鬆很少被打,十鞭子抽下去也疼得說不出話來了。至於徐明,因為是二房的表親,趙老太爺是沒有下重手的。隻看了一眼這個敢煽風點火的,心裡打定主意不會再留他了。
這邊動靜這麼大,幾位太太自然也聞訊趕來了。
趙長鬆的母親徐氏出身名門,穿件青織金玉蘭紋長褙子,梳墮馬髻。捏著汗巾扶著丫頭的手進門,眼眶濕潤不停地擦,好歹是沒說一句話。
她哭得還算含蓄,三嬸娘曹氏進來幾乎就是哀嚎了:「娘的旭兒啊,你怎麼被打得這麼——」哭到一半,才看到兒子完好無損。曹氏很疑惑地止住了哭聲。原來沒被打啊!浪費她哭得這麼厲害!
竇氏則是眼淚直流,心疼得直想撲上去,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兒,正跪在那裡受苦呢!她怎麼忍得這個!但她很快被趙承義拉住了。老太爺還沒有訓完,她先別出頭的好。
竇氏死死掐著丈夫的手,顫抖地低語道:「憑什麼打長寧,憑什麼?」
「你稍安勿躁,回去再說話。」趙承義連忙安慰竇氏。
這邊老太爺回過頭,握了握鞭子,又對趙長寧說:「方才打你的十鞭,是你替你兄弟受的過。現再打你五鞭,是你要受的。你畢竟是他們的兄長,就是管不了也得管,他們有事,你始終是有責任的。一家兄弟,哪個出了事,別的都要被牽連,所以更要相互幫襯。」
趙長寧知道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但是剛才趙老太爺的一番話,卻讓她明白了什麼。
……隻是再五鞭,她的確是受不住了,手肘還在疼。
她低下頭,還沒等說什麼,那邊趙長旭就火急火燎地站了起來:「還打?祖父,您再打不如打我吧!打我多少下我都認了!」
竇氏再也忍不住了,撲過去就抱住了趙長寧,兩條手臂緊緊地纏著她,哇地一聲就哭了,跟個孩子一樣,話也說不出半句來。
趙承廉也站起來,咳嗽了一聲,這事的確還是趙長鬆有錯在先。他道:「父親,我看寧哥兒身子弱,不該再打了。再者這事的確不是長寧的錯,我看是長寧守禮識大體,家裡的對牌該給他管著。」
跪在長寧背後的趙長淮則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別過了視線。
的確……不該再打了,他還被自己打傷了。
他真的很倔強,一句服軟的話都不會說。
趙老太爺其實這五下本就沒打算再打了,本就是看看他們的反應,還算是有良心。他放下了鞭子,坐下來喝了口茶:「好了,都起來吧。」
一個個才從地上站起來,趙老太爺繼續說:「都給我回去反省,反省清楚了挨個到我這裡來談話。趙長鬆,你再帶了徐明去給杜三公子賠禮,知道嗎?」看到這幾個點頭了,他才鬆了口氣,「自此後,長寧便握我的對牌,你們是服也好不服也罷,這事不會再改了。誰要是不順他的意思,被罰也別到我麵前來訴苦!」
然後才揮手,叫他們全部回去,這出鬧劇算是結束了。
趙長寧卻走上前一步,說道:「祖父今日教誨,孫兒謹記。」然後恭敬地行了禮退下。
以前是她看錯了趙老太爺,這個祖父,當真心裡是清醒的。不虧是二十多年的言官出身。其實有這麼個祖父在,她大可不用顧及二房。今天雖然挨了打,祖父卻是給她立了權的。
他們慢慢地出了正房,趙長寧由竇氏扶著,卻看到有個人在前頭等著她。
她輕輕推開竇氏的手,兩步走上去,這人長得頗是俊美,嘴角帶著一絲笑容,不是趙長鬆還是誰。
趙長鬆真正地把這位長兄,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後低聲問:「長兄覺得,自己憑什麼擔得起嫡長孫的擔子,因為才華嗎?」
「弟弟這口氣,是看不起愚兄了?」長寧微笑問他,不然何至於在這裡攔下她。
趙長鬆走近了一步,盯著她的眼睛說:「以前我是沒把你放在眼裡,沒想到我這長兄,竟然是個能人。我倒想看看,三個月之後誰才能出頭。長兄可別以為仗著身份的便利,就能踩到我頭上了。」
趙長鬆是那種,你一旦惹了他,他才會真正注意你的人。
「愚兄自然等著弟弟。」長寧依舊微笑,眼裡卻也透出三分淩厲。既然遲早都是要來的,何必掩飾?難不成她不出頭,就沒有這些算計了?難道她出頭,他們還能害死她了?她倒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上這個進士!隻有她讀書好了,長房才會受到真正的重視。
她一語不發地從趙長鬆身邊走過。
長寧回了正房,屋裡的仆婦已經燒好了熱水,找了藥膏。竇氏抱著長寧哭了好一會兒,才叫顧嬤嬤先領她去擦藥,她去小廚房吩咐晚飯,長寧可還沒吃飯的。
長寧卻看到一隻紅著眼睛的趙長旭蹲在她東廂房的屋簷下,跟條大狗一樣可憐。一見到她便圍了上來,繞著她打轉:「你為何要替我挨打?你……你看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打得厲害麼?疼不疼?」
長寧把他的頭推遠了些:「沒什麼,你等我一會兒,我要敷藥膏。」
「我來我來!」趙長旭從婆子手裡奪了藥膏,推她進了西次間,「你快把衣裳脫了,我來給你抹。」
這弟弟頭先對她好,卻也沒有這麼纏人的吧……
趙長寧嘴角一抽,怎麼可能讓他來抹?還脫衣裳?「你別鬧了,我這裡婆子養著又不是吃閒飯的。出去等著。」
「我還是在裡頭瞧著你吧。」趙長旭立刻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我娘聽說你替我受了打,也狠狠拍了我幾個巴掌,罵我不中用,習武多年還要你來替我受打。長兄,快讓我來看看你傷得重不重……」
趙長寧已經坐下了,趙長旭卻走到她麵前,半蹲下來就要給她解衣袍,手都伸到了她的係帶上。把旁邊的顧老嬤嬤嚇了一跳,這……這四少爺,怎麼能隨便解人家的衣裳。「四少爺,您可別添亂了。這屋裡老身幫忙就是了。你去外頭等著,一會兒好了便叫你。否則可不是越幫越忙了。」
顧老嬤嬤叫兩個婆子強行把趙長旭給架了出去。回來便苦笑:「大少爺,您下次遇到四少爺,盡管避遠些。我瞧他也太親密了。」
「我如何避得開他,他又沒有別的意思。」趙長寧淡淡道,「親的堂兄弟,有時候勾肩搭背的也正常,算了吧。」
雖然是這麼說,但是……但是畢竟是女孩啊!顧老嬤嬤想到這個,突然渾身一震,長寧已經決不能是女孩了,她似乎自己也沒把自己當成女孩來看,言行舉止,沒有人瞧得出來不對。當年她們的作為……不就是想毀了這個女孩的嗎。
那她這樣混在男人堆裡,還會有多少這樣的事情發生?她的名聲,她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