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番外 :兩個兒子一台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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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 首發晉江。  她跪在青布團雲紋蒲團上,麵前的長案上放了雙耳三足瑞獸白玉臥爐, 煙霧絲絲裊繞升起。長案上是供奉的祖宗牌位,細葛布帷幔垂下來,一塊『祖德流芳』的匾額懸在橫梁上。原來是跪得太累睡著了。

祖祠是十多年前所建,寒風透過棱格窗扇撲在她臉上,這下是徹底清醒了。

她揉了揉眉心, 竟然做了個這麼荒謬的夢。

她現在連個進士的功名都沒有,竟然就夢到了什麼大理寺少卿。不過這夢倒是……

那人的滾燙的手掌,健壯的月要身,強得讓人窒息的存在感。她似乎還能感覺得到。

趙長寧微嘆了口氣, 抬頭望外頭看了看。

隔扇外正是大雪紛飛的光景,天色有點暗了, 庭院裡已經堆滿了積雪。北風刺骨如刀刮臉, 她小時候是在南方長大的,沒怎麼見到過雪。這樣的大, 紛紛揚揚,鋪天蓋地而來,漫天之間竟然隻剩下一片純白。

趙長寧隻穿了件薄襖, 凍得有點受不了了。卻隻能略整了整衣擺, 跪得更筆挺了些。

七年前她因病逝世,醒來之後便成了這位嫡長孫。

那時候她尚才十歲, 就看到個美貌婦人帶著幾個女孩在哭她, 衣裳角角上還掛了個粉粉的女娃。

別人都是錦衣玉食的嫡小姐生活, 她卻是個女扮男裝挑著嫡長孫重擔的假把子,還有幾個拖油瓶掛在身上,姐姐妹妹的一大堆人。

這一群的鶯鶯燕燕的弱女子,隻會圍著她哭,今天你哭明天我哭,哭得她頭疼。她一開始過,還未適應,自然不怎麼想理會她們。但是後來見婦人和姐姐對她都關懷備至,她也沒有辦法,隻能挑起了這個擔子。

方才她剛一下族學,就被家中祖父叫來罰跪。是因為族學裡的功課完成得不好的緣故。

趙長寧並不嬌氣,但這身子自幼錦衣玉食,嬌氣無比。才跪了小半個時辰,膝蓋就痛得麻木了,頭暈腦脹,應該是感冒了。

她慢慢平復了氣息,卻聽到背後有腳步聲響起。

很慢很輕,然後一雙皂靴穩穩地停在了她的麵前。

趙長寧不知怎的想到了那個夢境。

這人也彎下月要來,卻低聲笑了笑:「長兄,你跪著竟然也能睡著嗎?」

趙長寧抬頭看來人,他穿了一件竹紋杭綢直裰。五官俊朗,眉眼深邃。兩人雖然同歲,他卻比她高大了很多。

這位正是她的庶弟趙長淮。不過庶弟是由祖父養大的,跟她並不親近。不僅不親近,兩人之間反而是水深火熱的仇敵。

趙長寧隻是垂下眼,她淡淡地道:「二弟找我有何事?」

這可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滴水不漏殺人不動聲色,長寧剛過來的時候還吃了他不少的暗虧。要不是她有個成年人的底子,早讓趙長淮給弄了。的確有天賦,他日位極人臣也不是沒可能的。

「祖父著我來傳一聲,叫你去書房回話。」趙長淮也淡淡地說。

趙長寧雖比尋常女孩兒高,身體卻還要更嬌氣,跪了大半天早就不行了。她站了起來,卻膝蓋一軟沒站穩摔了,頭磕到了柞木地板,咚的一聲巨響,疼得半天起不來。

她喘了口氣,聽到趙長淮漠然地說:「長兄是個男孩兒,不會這點痛都受不住吧?」

趙長淮隻是居高臨下的,冷冷地看著她。沒有絲毫想要幫忙的意圖。

趙長寧覺得奇怪極了,夢裡那個跪著為自己求情,疼在她身上,十倍與他身,恨不得一切代姐姐受過的趙長淮,不惜丟官的趙長淮真的是眼前這個混蛋?果然是做夢呢。

趙長寧也沒指望這庶弟真的會幫她。她想自己爬起來,但是手腳根本使不上力。

而在趙長淮眼裡,身為長兄的趙長寧太弱了。雖長得倒是……好看極了,朦朧的黃光下牙白的肌膚毫無瑕疵,眉眼長而雋雅,如玉雕雪砌一般秀美。色若春曉之花,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趙長寧未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拉著手站起來。他的手掌又寬又熱,很陌生。

趙長淮微一摩挲手指,心道他的手也跟個女子一般軟,這嫡長孫當的,遲早該把這個位置讓給他。他淡淡地說:「長兄該多吃些飯,長點肉了。」說罷就放開她,徑直向外走了。

趙長寧抿著嘴唇看著他離開,暗地揉了揉手腕,輕罵了一聲:「當真混蛋。」才一瘸一拐地朝祖父的書房走去。

她現在所在的趙家,是一個詩書傳世的家族。

趙家的祖上三代有進士,據說族譜還能追溯到宋朝,總的來說,家族很有底蘊。趙長寧是長房嫡出的孩子,不過趙家的長房並不出眾,趙長寧的父親趙承義混了多年,也不過是個工部主事。但是趙長寧的二叔,卻做了詹事府的少詹事,正四品大員。

趙長寧現在背了個嫡長孫的名頭,就要受這些磋磨。這也罷了,下頭還有個心眼頗多的庶弟,這日子過得當真不容易。

趙家府邸很大,趙老太爺的住處離祖祠不遠,過了夾道就到了。是個有五間正房的四合院,布置得古樸大氣,渾然一體。

須發皆白的老人戴東坡巾,做一副老儒生的打扮,正坐在書房的太師椅上喝茶。兩個小丫頭垂手站在旁邊伺候。

這位就是趙長寧的祖父,趙老太爺。

「長寧過來了。」祖父放下了茶盞,指了指對麵的靠褥,「你方才跪了半天,坐下再說吧。」

「孫兒不孝,被祖父罰跪。現更不敢坐下了。」趙長寧可不敢坐下,誰知道後頭有什麼等著她。

她一看,左側坐著的是趙長淮,另一個錦衣玉帶的青年坐在趙老太爺右手側。聞言笑了笑:「長兄倒是守規矩,不過坐下吧。祖父這裡還是沒得這麼多規矩的。」

這個是趙長寧的三弟趙長鬆,是二房的嫡子。二叔官居正四品,比趙長寧的父親官職要高,而且他自小就聰明,很得趙老太爺的疼愛和全家人的重視。基本是被家裡人捧在手心裡奉承大的。

趙老太爺也露出一絲笑容:「長寧坐下吧,祖父這裡不用拘著。」

趙長寧才坐下,這一坐下之後膝蓋就火燎火繞地疼痛。

她看趙長鬆,這貨卻好生生地抱著暖爐暖手,披著上好的灰鼠皮鬥篷。趙長淮是從來身體底子就好,並不畏寒凍。

她的膝褲卻濕了,現在貼在身上又濕又冷。

那鞭子抽到身上,才知道究竟是有多疼

趙長淮也被抽了五鞭子。趙長鬆很少被打,十鞭子抽下去也疼得說不出話來了。至於徐明,因為是二房的表親,趙老太爺是沒有下重手的。隻看了一眼這個敢煽風點火的,心裡打定主意不會再留他了。

這邊動靜這麼大,幾位太太自然也聞訊趕來了。

趙長鬆的母親徐氏出身名門,穿件青織金玉蘭紋長褙子,梳墮馬髻。捏著汗巾扶著丫頭的手進門,眼眶濕潤不停地擦,好歹是沒說一句話。

她哭得還算含蓄,三嬸娘曹氏進來幾乎就是哀嚎了:「娘的旭兒啊,你怎麼被打得這麼——」哭到一半,才看到兒子完好無損。曹氏很疑惑地止住了哭聲。原來沒被打啊!浪費她哭得這麼厲害!

竇氏則是眼淚直流,心疼得直想撲上去,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兒,正跪在那裡受苦呢!她怎麼忍得這個!但她很快被趙承義拉住了。老太爺還沒有訓完,她先別出頭的好。

竇氏死死掐著丈夫的手,顫抖地低語道:「憑什麼打長寧,憑什麼?」

「你稍安勿躁,回去再說話。」趙承義連忙安慰竇氏。

這邊老太爺回過頭,握了握鞭子,又對趙長寧說:「方才打你的十鞭,是你替你兄弟受的過。現再打你五鞭,是你要受的。你畢竟是他們的兄長,就是管不了也得管,他們有事,你始終是有責任的。一家兄弟,哪個出了事,別的都要被牽連,所以更要相互幫襯。」

趙長寧知道自己的後背已經被冷汗浸透了。但是剛才趙老太爺的一番話,卻讓她明白了什麼。

……隻是再五鞭,她的確是受不住了,手肘還在疼。

她低下頭,還沒等說什麼,那邊趙長旭就火急火燎地站了起來:「還打?祖父,您再打不如打我吧!打我多少下我都認了!」

竇氏再也忍不住了,撲過去就抱住了趙長寧,兩條手臂緊緊地纏著她,哇地一聲就哭了,跟個孩子一樣,話也說不出半句來。

趙承廉也站起來,咳嗽了一聲,這事的確還是趙長鬆有錯在先。他道:「父親,我看寧哥兒身子弱,不該再打了。再者這事的確不是長寧的錯,我看是長寧守禮識大體,家裡的對牌該給他管著。」

跪在長寧背後的趙長淮則看了她的背影一眼,別過了視線。

的確……不該再打了,他還被自己打傷了。

他真的很倔強,一句服軟的話都不會說。

趙老太爺其實這五下本就沒打算再打了,本就是看看他們的反應,還算是有良心。他放下了鞭子,坐下來喝了口茶:「好了,都起來吧。」

一個個才從地上站起來,趙老太爺繼續說:「都給我回去反省,反省清楚了挨個到我這裡來談話。趙長鬆,你再帶了徐明去給杜三公子賠禮,知道嗎?」看到這幾個點頭了,他才鬆了口氣,「自此後,長寧便握我的對牌,你們是服也好不服也罷,這事不會再改了。誰要是不順他的意思,被罰也別到我麵前來訴苦!」

然後才揮手,叫他們全部回去,這出鬧劇算是結束了。

趙長寧卻走上前一步,說道:「祖父今日教誨,孫兒謹記。」然後恭敬地行了禮退下。

以前是她看錯了趙老太爺,這個祖父,當真心裡是清醒的。不虧是二十多年的言官出身。其實有這麼個祖父在,她大可不用顧及二房。今天雖然挨了打,祖父卻是給她立了權的。

他們慢慢地出了正房,趙長寧由竇氏扶著,卻看到有個人在前頭等著她。

她輕輕推開竇氏的手,兩步走上去,這人長得頗是俊美,嘴角帶著一絲笑容,不是趙長鬆還是誰。

趙長鬆真正地把這位長兄,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然後低聲問:「長兄覺得,自己憑什麼擔得起嫡長孫的擔子,因為才華嗎?」

「弟弟這口氣,是看不起愚兄了?」長寧微笑問他,不然何至於在這裡攔下她。

趙長鬆走近了一步,盯著她的眼睛說:「以前我是沒把你放在眼裡,沒想到我這長兄,竟然是個能人。我倒想看看,三個月之後誰才能出頭。長兄可別以為仗著身份的便利,就能踩到我頭上了。」

趙長鬆是那種,你一旦惹了他,他才會真正注意你的人。

「愚兄自然等著弟弟。」長寧依舊微笑,眼裡卻也透出三分淩厲。既然遲早都是要來的,何必掩飾?難不成她不出頭,就沒有這些算計了?難道她出頭,他們還能害死她了?她倒也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考上這個進士!隻有她讀書好了,長房才會受到真正的重視。

她一語不發地從趙長鬆身邊走過。

長寧回了正房,屋裡的仆婦已經燒好了熱水,找了藥膏。竇氏抱著長寧哭了好一會兒,才叫顧嬤嬤先領她去擦藥,她去小廚房吩咐晚飯,長寧可還沒吃飯的。

長寧卻看到一隻紅著眼睛的趙長旭蹲在她東廂房的屋簷下,跟條大狗一樣可憐。一見到她便圍了上來,繞著她打轉:「你為何要替我挨打?你……你看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打得厲害麼?疼不疼?」

長寧把他的頭推遠了些:「沒什麼,你等我一會兒,我要敷藥膏。」

「我來我來!」趙長旭從婆子手裡奪了藥膏,推她進了西次間,「你快把衣裳脫了,我來給你抹。」

這弟弟頭先對她好,卻也沒有這麼纏人的吧……

趙長寧嘴角一抽,怎麼可能讓他來抹?還脫衣裳?「你別鬧了,我這裡婆子養著又不是吃閒飯的。出去等著。」

「我還是在裡頭瞧著你吧。」趙長旭立刻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我娘聽說你替我受了打,也狠狠拍了我幾個巴掌,罵我不中用,習武多年還要你來替我受打。長兄,快讓我來看看你傷得重不重……」

趙長寧已經坐下了,趙長旭卻走到她麵前,半蹲下來就要給她解衣袍,手都伸到了她的係帶上。把旁邊的顧老嬤嬤嚇了一跳,這……這四少爺,怎麼能隨便解人家的衣裳。「四少爺,您可別添亂了。這屋裡老身幫忙就是了。你去外頭等著,一會兒好了便叫你。否則可不是越幫越忙了。」

顧老嬤嬤叫兩個婆子強行把趙長旭給架了出去。回來便苦笑:「大少爺,您下次遇到四少爺,盡管避遠些。我瞧他也太親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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