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季彤坐在流川浩野的跑車內,心不在焉地想著這兩個星期以來的一切。這是她十八年來最快樂的時光!
在此之前,她從不認為自己會有朋友,也不確定何謂喜悅。人生隻不過是個乏味的旅程,周遭的人全是陌生的個體,獨立、沒有交集。
但是,在她十八歲的這一年中,她遇見了流川浩野,她的生命因而改變。
他雖然易怒、狂妄,但也同時是開朗、溫暖的,他的不拘小節和無傷大雅的自戀,都讓她為之傾心。這樣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一個人,會不會是一種病?如果是,她一定病得很重,因為她連看著他握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也會心動。老天爺!
眼角瞄著浩野性格的側影,她突然害怕心底興起的愛慕會被他覺察。一向容易探測別人的心思,她有時會恍惚地以為別人也能一眼把她看透,那是一種可怕的感覺。
他是怎麼看她的?一個借住在他家的小鬼?還是令人望之退卻的「讀心人?」此刻,他的心思正因開車兜風而暢快,沒有繞著男女關係打轉。或許他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就像他說的,他喜歡成熟、嫵媚的女人,而她,偏偏就缺這兩項。
「在想什麼?」浩野轉頭看她一眼。
「我在想,你會不會怕我?」她知道異能研究所裡有很多人怕她。
「怕你?怎麼會?」他笑道。
「因為我會不由自主地透視別人的心,就像你說的,那是一種未經允許的侵犯。」季彤想起他剛剛的話。
「把我的話忘了。」他輕描淡寫地帶過。
「可是,我卻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許,這是我一直沒有朋友的原因。」她將頭斜靠在車窗上。
「在正常的情況下,我相信你是在保護自己,這是人的天性。」他正視前方。
「是嗎?可是,這會不會是我潛意識中對別人的攻擊行為?」季彤低喃著。此刻的情緒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低潮,她對自己的超能力失望透了。
「別亂想了!」浩野大哥哥似地拍拍她的手,安慰地說:「防衛是人的本能,你隻是比較敏感而已。」
她覺得一道電流從手中傳到月匈口,一陣熱氣倏地湧上,令她臉頰燒紅。季彤幾乎是立即抽回自己的手。
「怎麼了?」他詫異地問道。她像隻受驚的小兔子,羞澀的模樣讓他一頭霧水。
「沒…沒事。」太…太丟臉了!她連想都想得結結巴巴。
「哦?」浩野用眼角餘光掃了下她的臉,感覺到一股抗拒的力量,氣氛霎時變得尷尬。
見鬼了!這是怎麼了?他明明隻是拍拍她的手而已,可是卻好像做了什麼錯事似的。
「我們要去哪裡?」她趕緊扯開話題。
「朋友的畫廊開幕,有個小型酒會,要我去看看,你也一起去吧!」
「畫廊?賣畫的地方嗎?」她從沒接觸過這類的商店。
「算是吧!」他在心裡微笑。季彤其實很純真,她是他所看過最矛盾的組合,既滄桑又無邪,既冷漠又熱情,這樣的女孩實在少見!
「真有意思,我已經等不及要看了。」她興奮地說。
浩野咧嘴一笑,對她的反應很滿意。
這些日子以來,他們相處得越來越融洽,他喜歡她對任何事的驚奇,喜歡她逐漸流露的真心真性,喜歡她打開心門接受他、喜歡他…浩野皺了皺眉,他未免「喜歡」得太多了,這不是個好現象。
揮掉心中萌生的雜思,他的車子在巴瑞的「飛鳥畫廊」前停下。
巴瑞是美國人,十年前來到日本就愛上這裡,不僅在此地發展他的畫廊事業,也娶了一個美麗的日本妻子——天鳥香織。
浩野是因為天鳥香織的關係才認識巴瑞的。他和天鳥香織之間若有似無的感情已經持續了五年,兩人之間的吸引強烈,卻從未做出越軌的事,畢竟他不會笨到去卷入一個已婚女人的感情漩渦中。
今天這個新畫廊是巴瑞的第三家分店,天鳥香織通知他務必賞光。浩野本想拒絕,但她的聲音中有著低落的情緒,讓他擔憂。於是,他才順便帶著季彤來走走。
一走進飛鳥,巴瑞矮胖的身影便迎了過來。
他微禿的前額飽滿,笑起來容光煥發,一點也不像個搞藝術的人,反倒像個賣麵包的師傅。
「浩野!歡迎,歡迎!」巴瑞熱情地與他相擁,十足的美國式作風。
「恭喜啊!巴瑞,你打算吃下日本所有的藝廊生意嗎?一家開過一家。」浩野的恭維馬上引來巴瑞的開懷大笑。
「哎呀!沒有啦!個人的小興趣而已。」他被浩野的馬屁熏得暈暈然。
「這位是我的朋友,季彤。」他介紹在一旁張大眼睛觀望的她。
「哦!一樣歡迎。好俏麗的女孩!該不會是你的小女朋友吧?哈哈哈!」巴瑞醜他。
「不!她是我的乾妹妹。」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瀟灑而懦雅地微笑。
他們說的是日文,但季彤都懂,尤其是浩野最後的這句話,就像根刺戳進她的心。
她隻是他的「妹妹」而已!
失去了興致,她茫然地跟在他身後觀賞著掛滿各種圖畫和藝術品的空間。
過了半晌,季彤發現二樓樓梯口有一雙淒怨的眼睛一直盯著浩野,而他也正好駐足回望。
那是一個氣質高雅、美艷絕倫的女人。季彤倒抽了一口氣,並不隻是因為驚艷,而是她明白地讀到那個女人對浩野深刻的感情。
浩野回頭對季彤說:「我有點事,你在這裡看畫,我馬上回來。」說完,他便追隨著那個女人消失的方向,走上二樓。
季彤所有的感覺都不見了,但腦中明白地傳來浩野對那個女人的愛慕之意。
忍不住偷偷跟上去,她在一個半掩的門外站定,聽見了細碎的吸泣聲。
「我不能再留下來了,我越來越無法忍受他。」那個美女偎在浩野的月匈前。
「別這樣,香織,巴瑞非常愛你的。」他輕拍她的背,安撫地說。
「但我不愛他,浩野,我隻愛你,我要和你在一起。」
「你已經結婚了,別說傻話。」他嘆了一口氣。
「我問你,你愛我嗎?」她揚起那梨花帶淚的臉看著他。
「我不知道,香織,我一直當你是好朋友。」他對她有份復雜的感情,但他不知道那是不是愛。
「隻要你點頭,我馬上和他離婚,和你一起走!」香織激動地抱住他。
「我還不想被婚姻綁住。況且,巴瑞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背叛他。」他雙手環著她的月要肢。
「你總是這樣嗎?喜歡看女人為你心碎?」
「我沒有要求任何人愛上我。」
「你真殘忍。」
「這是現實。」他露出迷人的微笑。
「可是我偏偏愛上你的殘忍,是老天在處罰我嗎?」她的美眸閃著**。
「一開始我們之間就不可能了,香織,你應該清楚。雖然我承認自己曾被你吸引,但我不想破壞眼前的一切。」浩野緊摟住她的纖月要,唇在她耳後流連。
「你已經破壞了!你讓我想你,卻得不到你。」她雙手攀住他的頸項,拉下他的頭,淒上嬌艷欲滴的紅唇。
一場熱口勿火辣辣地演出,四片**交纏得難分難解,相依偎的男女一點也沒有發現躲在門外窺伺的季彤。
這就是快要死去的前兆嗎?為什麼流川浩野口勿個女人她會這麼在乎?一個禮拜前她看見他和那個水澤麗子之間的曖昧動作時,也沒像現在這樣激動。季彤的腦子裡空空盪盪,全身像掉進冰窖,凍人的寒意從每一個細胞竄進神經未梢,忽然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心在何處。
房裡的浩野警覺地覺察到有人,立即推開天鳥香織,大步跨到門邊。一打開門,赫然看見季彤失神的眼瞳和冰冷的臉孔!
「小彤!」他驚愕地低呼,一抹該死的罪惡感竟閃進他的心中。
季彤楞楞地看著他,以及出現在他身後那張女人的臉。
「你怎麼了?」他伸手要拉住她,她卻連退兩步,轉身沖下樓梯。
「小彤!」他大喊一聲,正要追出去,手臂硬被天鳥香織抱住。
「一個小女孩也值得你大驚小怪?」她不放開他。女人的敏銳讓她隱約地對季彤產生敵意。幾時看過浩野臉上有著這種倉皇的表情?
「我得照顧她。放手,香織。」他低喝。
「不!難道她在你心裡的分量比我還重嗎?」她手指掐進他的手臂。
浩野瞪著她,不想繞著這個煩人的問題打轉,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季彤找回來,她一個人在外頭太危險了!
「不要問我這種奇怪的問題,放手!」他掙開她沖下二樓,已看不見季彤的身影。
「跟我一起來的女孩呢?巴瑞。」他攔下巴瑞問道。
「跑出去了,很匆忙,不知在急什麼。」
真該死!他低咒一聲,跟著離開飛鳥畫廊。
天色漸漸暗了,浩野搜尋著馬路上來往的人,始終沒有看見她的蹤影。這裡不是商業區,僻靜的街道上人車不多,離他的住處也還有一大段路,她一個人會跑到哪裡去?
「媽的!」他又罵了一聲,心裡又急又氣,對剛剛發生的事理不出一點頭緒來。
季彤為什麼要跑?
他又見鬼的心虛個什麼勁兒?
這到底是怎麼了?不過是一個口勿也弄成這種局麵。
他上了跑車,往回家的方向駛去,才開沒一分鍾,就看見季彤那熟悉的身影坐在附近的小公園裡。急急地煞住車,他氣憤地摔上車門,走向她。
看見浩野接近,她跳了起來又要逃走,浩野一個箭步抓住她的手,將她拉回來。
「你乾什麼?莫名其妙地亂跑!你有沒有一點危機意識?嘎?還是你想早點被抓回去,又被當成研究的對象?」他大聲咆哮,一股氣全出在她身上。
她瞳孔睜大,臉上是一種完全的封閉,看不出任何情緒。
「說話啊!說清楚你為什麼亂跑!」看她不吭氣,潔野更氣了。
「我想出來透透氣。」季彤被動地說。
「透你媽的氣!」租話忍不住脫口而出。「透氣乾嘛用那種眼神看我?」
「你口勿了那個女人。」她像具沒有生命的娃娃,聲調沒有溫度。
「該死的!那又怎樣?我流川浩野口勿過的女人何止上百?你***憑什麼生氣?」他不懂自己為何也會氣得口無遮攔。
「我沒有生氣。」
「那你那種死魚表情難道是高興?」
「我不舒服。」她閉起眼睛,冰冷的感覺蜂擁而來,她即將要滅頂了。
「不舒服?你怎麼了?」焦灼地收斂語氣,他伸手扌莫著她的額頭。
季彤像是被燙到般地擋開他的手,雙手緊緊地抱住自己。
「你別管我!」
她的冷漠又觸怒了他,脾氣再度被挑起,浩野雙手叉月要地破口大罵:「你到底在給我玩什麼把戲?」
「我要走了!」季彤僵硬地轉身。她再待在他身邊會更心痛,她從沒有過這種經驗,喜歡又同時討厭一個人。
「你要走去哪裡?一堆人等著抓你,你不怕嗎?」
她無言地低頭絞著手指,對未來有著說不出的惶恐。
「好了!別鬧了!跟我回去。」浩野伸手抓住她,已經快要不耐煩了。
「我不要跟你走!你是個沒有道德觀念的人!」她冷冷地說,企圖掙開他的大手。
「什麼?你在說什麼?」
「你難道沒有聽過『朋友妻不可戲』嗎?連朋友的老婆你也敢存色心,你不怕天打雷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