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1 / 2)
把譚清萱送到長樂宮裡頭並不難。
譚清萱本就是譚太醫的女兒, 在太醫院做了女醫,蕭霽寧提早讓人去她那裡送了信, 所以譚清萱早早就在長樂宮裡候著了。
蕭霽寧還是看到這兩人相見後手握著手淚眼盈盈地望著彼此, 又跪下和蕭霽寧道了謝後才離開長樂宮的。
說起來,今夜譚清萱也穿了一身紅衣,和阮佳人並排站在一起, 又般配又好看, 蕭霽寧望著她們這對有情人可以在一起,覺得也挺欣慰的。
但是穆奎並不知道譚清萱和阮佳人的事,他跟在蕭霽寧身側, 滿臉的欲言又止,到了最後還是忍不住和蕭霽寧道:「皇上,今個是皇後和您的日子, 您真的不留在皇後那裡嗎?」
蕭霽寧負手信步,開口道:「不留,改日再說。」
「誒?」不明所以的穆奎雖然覺得這樣做不是太好, 但這畢竟是蕭霽寧的回答, 所以他也沒有違抗。
而蕭霽寧散了會步, 忽然停下問穆奎道:「對了穆奎,朕上次讓你去找人要京將軍的夜值表,你要到了嗎?」
「皇上的吩咐,奴婢怎麼會忘呢?」穆奎笑了笑,從袖帶裡掏出一張紙交給蕭霽寧,「當然要到了, 皇上您請看。」
那張紙自然就是京淵的夜值表,蕭霽寧看了兩眼後卻蹙眉道:「咦?今夜不是京將軍當值啊。」
穆奎道:「是呀皇上,明晚才是京將軍當值的。」
「唉,那不逛了。」蕭霽寧嘆了口氣,他身上還穿著艷紅色的喜服,「天色已晚,回去睡覺吧。」
確實早到該睡覺的時辰了,隻是蕭霽寧原本是應當歇在長樂宮的,他和穆奎走到禦花園南園門時,忽然看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背對著他在南園門處和今夜的巡邏禁衛們說著話。
但即使那名男子沒有麵對著他,蕭霽寧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是京淵。
所以蕭霽寧立馬亮起雙眸,高興地朝他走去:「京將軍——!」
京淵聞聲立刻轉身,勾起唇角在蕭霽寧麵前半跪下:「微臣參見皇上。」
「京將軍今夜你不是不當值嗎?」蕭霽寧問他,「你怎麼會在這裡?」
「今夜的確不是微臣當值,但微臣不放心陛下,便和今夜巡夜的嚴衛長換了班。」京淵望著蕭霽寧笑了笑,眉梢高挑著意味深長地問他道,「不過陛下怎麼知道微臣不是今夜當值呢?」
畢竟一般來說,皇帝們向來都是不會關注今夜巡邏禁衛長是誰當值的,這樣的小事日理萬機的皇帝們怎麼會在意?京淵雖然知道蕭霽寧為什麼知道,可他就是要明知故問。
而蕭霽寧哪裡回答得上來?
他被京淵這麼一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漏了嘴。
支吾了兩聲假裝沒有聽到京淵後麵問的那個問題,而是回答他前麵的話道:「朕挺好啊,京將軍有什麼不放心的?」
不過話雖是這樣說著的,但蕭霽寧還是抬手讓穆奎和席書這些宮人離他稍微遠一些,讓京淵和他能夠走在前麵悄悄的說說話。
於是在確保這裡沒有第三個人能夠聽見他們說話後,京淵才委婉道:「陛下懂微臣在擔心什麼。」
「這個京將軍倒是可以不必在意,你知道的,朕不喜歡她們。」蕭霽寧說,「因為不喜歡,所以她們如何,我都不會在意。」
然而京淵聞言笑了一聲,卻道:「陛下即使這麼說,微臣還是放心不下。」
蕭霽寧問他:「為什麼?」
京淵垂著眼眸,跟著蕭霽寧身後,低沉的聲音幾乎就響在蕭霽寧耳側:「因為陛下一連幾日都沒能好好休息,夜夜在禦花園裡孤身一人散步。」
「哇!」蕭霽寧沒想到這件事都被京淵知道了,「這是哪個宮人和京將軍你告的密?」
「還需要宮人告密嗎?」京淵卻反問他,「陛下近幾日沒有睡好,眼底的青黑難道微臣瞧不見嗎?」
京淵說這些話的時候,目光一直是落在蕭霽寧身上的。正如他話裡所說那樣,他對蕭霽寧的在意和在乎,比任何人都要細致和專注。
他近乎是走在蕭霽寧身邊,但始終要比蕭霽寧落後一步。
這是君和臣必須保持的距離,這世上,唯一能和皇帝比肩而立的隻有他的皇後,所以這一步的距離,不論蕭霽寧再如何信任他,這也是他們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說實話,京淵並不覺得他有什麼遺憾,或是任何不甘。
這個位置於他而言沒有什麼不好的,他還能仗著自己的身量比蕭霽寧高,可以肆無忌憚地低頭垂眸,用視線放肆地勾勒著少年的耳廓,細白的脖頸,看著這個柔軟美好的少年,在這樣昏暗汙濁的皇宮裡,依舊保持著他的多餘的善良,偶爾耍耍他自以為是的小計謀。
這樣感覺,京淵無法確切地描述,就好像他這樣可悲可嘆,雙手沾滿了血仇的人,也能親手培育出一株乾淨的花苗,他可以看著他發芽、舒展和開花,而這株花纖柔、羸弱,容易夭折,隻有在他的懷裡才能安靜順利地過完一生。
在他活著的二十幾年裡,這是唯一一件能讓京淵覺得是值得他去這麼做的事。
然而在他的話音落下後,原本走在他前麵的少年忽地停下了腳步,驀地轉身朝他望來。
於是那雙秋水無塵般的杏眼和著少年乾淨柔美的麵龐,就這樣直直地一起跌入京淵的瞳底,再「呯」地墜落在他的心上,怔得他心弦霎地亂了半曲——而他來不及停下腳步。
那一步君與臣該保持的距離,就不知是被蕭霽寧的突然頓住,還是被京淵來不及的停下給抹去了。
他們麵對麵的站著,麵對彼此。
少年輕輕蹙著眉,有些無奈又有些委屈地和京淵說:「這皇宮太大了,我一個人住在裡麵都沒有人可以陪我說話。」
京淵望著蕭霽寧一張一合的淡色唇瓣,聽進了少年的所有話,卻也不得不直視自己心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