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憂心忡忡(1 / 2)
才七點不到的樣子,b市的天空還沒有完全黑透,是一種從黃昏向深夜過渡的深紫色,天邊的那條弧線上則亮著一道淡淡紅光。
雍和宮一帶還是熱鬧的,尤其是許多家店鋪都換上了年節的喜慶打扮。不少還在門口掛上了各式各樣的大紅色燈籠,在暗淡的黃昏裡晃晃悠悠亮起來,一整條街看過去,就是落在地麵上的一個連著一個暖黃色的光圈,重重疊疊,一路蔓延。
人們歡歡樂樂踩在一個疊著一個的光圈上,手裡提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因此街道上就顯得更加摩肩接踵。
以往顧騁最喜歡這樣的熱鬧,今天卻看都沒有多看一眼,他匆匆的跑下樓,一路張望著快步走出小區大門,繞過幾個彎兒,沖到了熱鬧的步行街上。
霍譽非在哪呢?
如果要回家,這就是必經之路了。
然而他從街頭到街尾,都沒有看到對方的影子。
顧騁這下真的有點著急了。
甚至心裡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些不好的預感。就像是電影裡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時常常會出現的那種音樂,一下下敲在心尖上,讓你有一種逃無可逃的恐懼。
他突然停住腳步,深深呼吸了兩下,掏出手機,又一次給對方撥了過去。
依舊是忙音。
他表情還是冷靜的,隻是眉頭微微蹙起一點,然而他心裡已經亂成了一團。
在那一片混亂之中,根本顧不得其他,隻能一遍遍的重復。
不要有事,千萬不要有事。
千萬千萬不要有事。
顧騁的人生哲學好像有點太過悲觀了,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樂觀總是屬於那些幸運兒。就好像是一旦你經歷過許多糟糕的事情,對於糟糕的事就有一種天然的感應。
而現在,這種感應就讓他很慌。
忍不住在心裡一遍遍重復著,甚至誠心誠意的許諾,無論要他付出什麼代價都是可以的。
這個念頭剛剛落下沒多久,手機就響了起來。
霍譽非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告訴他自己遇到了一點小事情耽擱了,很快就回家。
顧騁立刻就問:「你現在在哪?」
霍譽非聲音似乎有點遲疑:「就在附近,很快就回家啦。」
顧騁又問了一遍。
然後他拿到了答案。
確實不遠,但卻是在小區的後麵,和他現在所處的位置剛好是兩個方向。
與此同時,霍譽非收回手機,輕輕抻了一下褲子,單膝下壓蹲了下來。
簡單的查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兩個人的情況。
握著手機的胳膊搭在膝蓋上,禮貌的問他們:「需不需要我幫你們叫救護車?」
地上不遠處躺著的兩把水果刀上沾滿了暗紅色的血,在灰撲撲的磚地上淅淅瀝瀝撒出一長串包裹著灰塵的紅點,又髒又難看。
不僅僅是這樣,躺在地上的兩個人也同樣頭破血流。
其中一個人倒黴一點,霍譽非下手沒控製住輕重,不小心讓他腿骨折斷了,痛得涕泗橫流,抱著那條傷到的腿在地上翻滾。另一個倒是好一點,除了肩膀上的傷口,就是手腕脫臼而已,也不是什麼重傷。卻整個人縮在牆角,看見霍譽非稍有動作就害怕的渾身發抖。
這點小傷根本就不算什麼,能這樣就被嚇到足以說明這兩人都不是什麼「專業人士」。最多是欺軟怕硬,欺善怕惡。所以想從他們嘴裡問出點東西也非常容易。
顧騁趕到的時候,首先看到的就是白色的救護車,然後是兩輛閃爍著刺眼車燈的警車。
他心裡咯噔一下,馬上掏出手機,一邊給霍譽非打電話,一邊目光快速梭巡了一圈。
猛然看到一個被醫生包圍著、半邊身子都染著血色的身影,讓他心髒停頓了幾秒。
「譽非!」
霍譽非正在醫生幫助下脫掉外套,檢查手臂上除掉那道口子還有沒有別的傷口,回頭看到顧騁,對他笑了笑。
看起來狀況不差。
走近之後,顧騁也看清楚對方其實沒那麼嚴重,逐漸冷靜了下來。
他深深呼吸了兩口,緩和了急促的心跳,然後上上下下打量對方,又一次確認:「沒事?」
霍譽非說:「沒事兒。」
他的一邊袖子已經脫了下來,露出裡麵被染成深紅接近褐色的毛衣。兩位醫生正用剪刀把毛衣剪開,準備為他上藥,同時還勸道:「這個刀口挺淺的,倒是不嚴重,但劃的很長,最好還是去醫院縫一下。」
「不需要了吧?」他注意到顧騁的神色,特意解釋了一句,「這些也不光是我流的血,就是看起來有點嚇人。」
顧騁微微沉默,這時候才開口:「去一下醫院吧。」
霍譽非真的不大想去,就捉住對方的手搖了搖。
這時候才發現,顧騁的手心裡滿是冷汗。
立刻道:「真的沒事兒,就不小心掛了一刀。」
這時有人過來請他在材料上簽字,然後簡單的跟他核對情況,等醫生給他處理完傷口,就表示他們可以離開。那兩個黃頭發的青年已經被送上救護車,這裡比較偏僻,圍的人也不多,警-車和120的急救車接二連三開走之後,人群也漸漸散開了。
顧騁還有點心有餘悸。
他看著霍譽非披著衣服,一邊胳膊包紮的樣子,特別想伸手扶一扶,卻又不知道從哪裡下手。
霍譽非都有點樂:「一點小傷啦,你看,我算不算是懲善除惡了?再說我傷到的是胳膊又不是腿,哪裡需要人扶?」
他語氣很輕鬆,雙手插在褲兜裡,好像根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好像根本不是從小到大第一次這樣受傷。
顧騁沒說什麼,隻是小心把他受傷的那隻胳膊拿了出來,護在自己懷裡。
霍譽非就去捉他的手,放在手心玩著顧騁的手指,嘴角彎彎的安慰對方:「別擔心。」
顧騁心不在焉的點點頭,目光稍不注意,就不由自主的落在他沾著斑斑血跡的外套上。
他們拐了一個彎就走到了熱鬧的街上。天色暗淡,霍譽非深色外套上沾著的血跡就幾乎消失在深夜裡。顧騁不容置疑的攬住他肩膀,把那隻受傷的胳膊護在自己懷裡。
忽然問:「這個事情後麵會怎麼處理。」
霍譽非轉過點頭看他,這個姿勢讓他不是很自在,這時候就稍稍掙脫了一下。
顧騁馬上說:「別動。」
霍譽非就不亂動了,他快速低聲的向對方解釋,這兩個人怎樣一路跟蹤他,被他發現之後掏出小刀威脅他,然後著重強調了一下自己懲善揚惡的英勇畫麵,淡化了不小心受傷的事實。
其實也不是不小心。
應該說是有那麼一下子走神了。
他一瞬間不禁想到,這兩個人明顯有備而來,如果今天顧騁沒有提早下班回家呢?
如果今天遇到的不是自己,而是顧騁呢?
他能處理嗎?他會不會受傷?
這樣假設的答案讓他有點憂心忡忡,甚至這種憂心忡忡裡生出了一股怒氣。
也因此下手沒了輕重。
但最後那麼一下子,卻是他故意沒有躲開。
這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