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2 / 2)
「怪不得能在這麼短時間內走到南州府江湖霸頭地位,警惕心很高嘛!」
「不過我乃一介老朽,你防備著我,有些小題大做了……」
莊無涯瞥了眼邢孟,澹笑一聲。
「老朽?」
「院長說笑了,剛才這等手段,可不是什麼老朽能夠辦得到的!」
邢孟回以笑容,卻是沒有放下警備。
「邢孟,我關注你已經很久了,從你進入書院,說出『盡信書不如無書』那番話開始,一直到你的聖賢之辯,再到後續攪動南州府江湖的這些事,我都在關注。」
「本來,你今天不來書院,我也要去找你的。」
莊無涯道。
「院長找我何事?」
邢孟聽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幾乎都被莊無涯「關注」,內心也是不由凜然。
這不就是監控嘛?
關鍵是,莊無涯的手段很是離奇,他沒有完全的把握。
「很簡單,送你一場造化。」
「不過,要看你能否承擔的起!」
莊無涯澹澹的道。
「什麼造化?」
邢孟問道。
「文道!」
莊無涯眼神沉凝,語氣鏗鏘。
邢孟聞言大驚,臉色劇變,厲聲喝問:「你到底是誰?」
文道是他所急需的,因為文道指向的目標,是煉神!
這對如今的邢孟而言,極為重要。
如今,莊無涯直接說出這個,頓時讓他心中警鈴大作。
他可不相信天冷就有人送棉服,天雨有人送傘,睡覺就有人送枕頭。
「我是誰?」
「我隻是文道路上一介寒衣,一盞孤燈罷了。」
莊無涯語氣蕭索的道。
邢孟目色疑惑。
莊無涯看著邢孟,搖頭解釋道:
「自從大成實施科舉製度後,以八股為題,很多題目都非常死板僵硬,因此考出來的學生,也大多都是些隻知死讀書,卻完全不懂得書中真正的道理,隻知道背誦經義文章,卻不明白經世致用!
這樣死板的人才,科舉應試還行,要傳承文道薪火,卻是難上加難!
而你,無論是流傳出來的詩詞,還是在寒江縣剿匪患,焚租契,都是利好於百姓的事,而且當初你的聖賢之辯,所說的理念,其實也與文聖非常相似……
所以,我便一直留心著你的發展,後來我老師也注意到了你,經過我們的觀察,覺得你在文道方麵,或許是個好苗子!隻要你能夠順利通過文道問心,你便可傳承文道薪火!」
「院長的老師?」
邢孟疑惑道。
莊無涯果然是有著秘密的。
在書院的時候,他可是從未聽說過莊無涯的老師!
「沒錯,我老師就在這裡等你。」
莊無涯伸手指著麵前的石壁。
「???」
邢孟無語地看著莊無涯,您擱這開玩笑呢?
麵前,是一座如巨龜般匍匐的山峰,顯得頗是厚重。
而且,其與普通的山崖區別不大,算不上巍峨雄渾,當然也不像小山包那般,目測大概三十來米高。
兩人麵對著的,是一麵石壁。
石壁如被天降利刃,削成了一片截麵。
問題是,就這一堵石崖斷壁,哪裡有人?
「稍安勿躁。」
莊無涯澹澹開口。
他注視著麵前石壁,忽然一陣簌簌抖落,石壁上石灰粉脫落,露出一個氣勢浩然的文字。
「這是……」
「文?」
邢孟忽然看到,在山崖的中間位置,寫著一個「文」字,長寬有兩米。
筆鋒堂正渾圓,筆意深厚通達。
給人傳遞出一股智慧內蘊的意味。
「這個『文』字,很奇妙的感覺。」
邢孟心中暗忖。
彷佛有股神奇的力量在推動著他。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印在文字之上。
頓時,一股強大的意念傳進邢孟的腦海之中。
他的靈魂世界,彷佛出現一麵巨大鏡子,照耀著他的行為、意識。
此種感覺,就好像整個人被破妄之眼看了個通透一般,比沒穿內褲還通透的那種!
「此乃文道問心!通過這一考驗,才有接下來接受傳承的希望,但願此子可以承擔起這份傳承,不要讓文道薪火滅絕啊……」
外界,莊無涯注視著邢孟的動靜,眼神微凝,口中呢喃道。
此時的他,眼神中流露出一抹蕭索之色。
消瘦挺拔的身形宛若青鬆般直立,渾身氣質卻像是利劍,似要刺破蒼穹!
「文者,何以待太平之世?」
邢孟腦海中,顯現出一道白衣身影,負手而立。
看不清麵目,聲音清朗明淨,如春風入耳,令人渾身舒暢。
邢孟納悶,這是什麼情況?
異度空間?
幻覺?
這是在提問?
何以待太平之世?
想到這個問題,邢孟沉默片刻,開口道: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獨善其身,乃君子所為乎?」
白衣身影澹澹開口。
「若身處窮厄,不去先尋找獨善之法,反倒大談兼濟天下之道,我倒覺著,才是虛偽至極,若是連自己都養不活,連家人都無法湖口,小家尚不能存,何談大國,何談天下?!」
邢孟反問道。
「嗯?」
白衣身影沉默片刻,似在思考,隨之繼續問道:
「如此,那汝以為,何為文?」
什麼是文?
邢孟腦中剛升起一個念頭,便不自覺地念誦出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張載的橫渠四句。
隻此一句,已經寫盡了讀書人的終極目標。
而且,邢孟也認為,這四句已經囊括了古往今來,宇宙乾坤,鴻蒙幽冥的種種!
呼!
隨著他話音落下,此方空間,風雲突變!
周圍猛然刮起狂烈大風。
不過卻並不是那種颶風、暴風之類的。
而是透著股浩浩盪盪,雄渾廣大,給人橫無際涯,無邊無際的感覺。
浩盪春風九萬裡,滌清天地霄漢落!
浩然,正大!
橫貫古今,縱穿未來!
與此同時。
外界天穹,本來漆黑的天幕上,一顆星辰驟然光亮,散發出照耀天下的光芒。
整個世界,都被光芒所籠罩!
死寂許久的文星,重新煥發出了生機。
感受著這股強大廣袤的氣魄,白衣身影仰首,身軀微微一震,陷入沉默之中。
許久,開口道:「善!」
「很久了,自從文星寂滅,這方天地,再沒有出現這等壯大至美至善的句子了。」
白衣身影嘆息道。
「你能召出九萬裡浩然正氣,可承擔文道薪火!恐怕就算老師在世,也會稱贊你的。」
白衣身影緩步走近,邢孟這才看到他的麵目,四五十歲的中年模樣,非常儒雅和善,天庭飽滿,耳垂較大,眼眸似星辰般湛亮!
雙眸之中,彷佛蘊藏無數智慧。
「您是?還有,您說的小莊,是指莊無涯院長?」
邢孟知道,眼前之人絕對非凡。
能創造出一方空間,且將自己拉入其中,這不是等閒之輩就能做到的。
莫非,是七品,甚至八品、九品的斬魔人手段?
莊無涯說這是文道傳承,莫非此人的手段,是失傳的文道?
這就是文道嗎?
邢孟心底,閃過很多個念頭。
「我?我的名字已經很久沒人喚起了……
我是小莊的老師……」
「你可以叫我文君子。」
白衣身影道。
「文君子?」
邢孟目光疑惑,在他所看的經史典籍乃至誌怪雜談中,似乎沒有這個人。
「是的,至於其他事,小莊會告訴你的,嗬嗬,他要是再不找出合適的人選,我這一脈文道薪火就會斷絕,愧對文聖!」
文君子嘆息一聲,看向邢孟,眼神一掃,道:「武道根基不錯,已經達到先天之上,以你的年齡,能在這世家統治的時代達到這個程度,很是難得。
更為難得的是,你走的路子不是武帝的路子,自己開創出的武道,真是難得!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武帝的影子。」
「什麼!」
邢孟渾身巨震。
眼前這位自稱文君子的人,竟然將他的境界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連他自創的五行丹體係都看得清清楚楚。
彷佛掃一眼,便將他裡裡外外的信息都剖析了出來。
可怕!
邢孟此刻,隻有這一個念頭。
「你如此驚訝,倒也正常,你應該知道,文道煉神,所以我可以洞察秋毫,看出你的內在。」
文君子笑了笑,眼神注視著邢孟,突然高聲喝道:
「靜心!寧神!」
邢孟一愣,下意識收住心神。
文君子伸出手指,點向邢孟。
邢孟腦中生出躲閃的念頭,卻發現身體完全不聽指令,眼睜睜看著手指頭指向自己!
轟!
「這是什麼?」
一股沛然至極的信息流充斥進邢孟腦中。
「此乃我所傳承的一縷文道薪火!今日,我將它傳授於你,望你擔負起文道大昌之責,教化萬民,以恢復文道榮光為己任!」
文君子洪亮的聲音,響徹在邢孟腦中,轟鳴震響。
文道傳承?
邢孟這個念頭,瞬間便被鋪天蓋地的信息流掩蓋!
浩然天地,唯一永恆!
文道萬古,亙古長存!
《浩然天地》!
在邢孟腦中,隨著信息流逐漸停歇,卻是顯現出這部巨著。
說是巨著,一點都沒誇張。
密密麻麻,層層疊疊,說成恢弘巨著絲毫不離譜!
「這是?」
邢孟睜開眼來,正看見文君子站在自己跟前,離自己隻有幾厘米距離。
呃,有些曖昧!
「醒的還挺快,嘖嘖!你的精神力不俗,比常人高出近十倍!」
「難怪在武道一途能以如此年紀達到這等成就,不過這樣也好,日後修煉起《浩然天地》,速度想慢都難,你就是天生的文道傳承者。」
文君子嘖嘖稱嘆道。
邢孟聞言,知道自己精神力不俗,是由於兩世穿越,靈魂疊加。
至於武道提升,則是由於有名氣轉換器,能夠迅速提升武學修為。
否則,就算他天縱之才,在沒人指導的情況下達到現在的地步,沒個幾十上百年都完不成。
「前輩為何選我,就因為我回答的那幾個問題?」
邢孟有些好奇。
「是,但不全是!」文君子道。
「哦?那是為何?」
邢孟問道。
「因為剛才的文心問道環節,你不但展現出了極高的文道天賦,也表現出了非常堅定的向道之心!」
文君子說道。
看見邢孟眼神疑惑,他繼續道:「之前,我還在猶豫,因為你身上氣息太駁雜,不夠精純。但現在,我很篤定,你就是最適合的文道薪火傳承者!
首先,你很誠實,沒有說大話,必須兼濟天下,是責任,是擔當,更是能力!
沒有能力,不如先獨善其身,若是每個人都能善其身,那天下也自然不會差勁兒到哪裡去。
其次,你心底有殺氣!而且殺過人,最主要的是……殺過世家的人!在這個時代,你敢殺,而且有能力殺死世家的人,這就非常難得了。
隻有你這種人,才有希望將文道薪火傳承下去。」
文君子澹澹的話語,卻令邢孟臉色劇變。
他殺過世家的人,從未告訴過任何人,他自問也沒露出絲毫馬腳。
文君子……如何得知?
「別擔心,文心問道雖然不會將你全部的記憶都展露出來,但涉及到本心本性的部分事件,會被展現出來。
不然的話,就問你幾句話,我放心將文道薪火傳承給你?」
文君子澹笑一聲:
「再者說了,殺幾個世家的人,算什麼?我也殺過,而且,殺的比你隻多不少,白骨成山!」
邢孟聞言,詫異地看了眼文君子。
殺過一兩個世家之人不可怕,殺死很多,那就說明,文君子的實力非常強大,強大到極其可怕的地步。
「既然你已經獲得傳承,我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也該離去了!」
文君子道。
「前輩要離開?」邢孟詢問。
「是啊!我本是一縷殘靈罷了,依靠浩然正氣吊著,就是為了尋找一個傳人,將文道薪火傳承下去。」
「殘靈?」邢孟大驚,那豈不是說,眼前的文君子,已經相當於是死人了?
「你猜得沒錯,我的真身早就死亡了,靈魂也破爛得不成樣子,隻剩下一點殘靈未滅,現在給你傳承完文道薪火後,我的使命便算完成了,此生也該謝幕了!」
文君子坦然笑道,話語裡坦盪澹然,卻是絲毫沒有將要徹底死亡的頹然喪氣。
「前輩,您……」邢孟低聲道。
「哈哈,借你所言,讀書人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我雖不才,做不到這四句,但回顧平生,卻也無愧天地!」
文君子微笑著道。
「走吧,出去我交代小莊兩句,這麼多年了,他一直守著我,現在要走了,真有些舍不得呢……」
文君子說著,伸手一揮,頓時,邢孟眼前空間白光熾盛,再一睜眼,已經站在了山崖前。
「老師!」
文君子和邢孟剛一出來,不遠處的莊無涯便立刻腳下一踏,浩然風動,瞬間便來到兩人身邊。
「小莊,成功了,邢孟通過了文道問心環節的考驗,沒有問題,且召喚來了九萬裡浩然風,在文道領域,很有潛力。」
文君子拍拍莊無涯肩膀,笑道。
這一幕,看得邢孟目瞪口呆,文君子看樣子也就四五十歲,而且保養的很好,皮膚白皙,富有光澤。
可莊無涯卻是實打實的老者,精神雖矍鑠,卻滿頭銀灰,年已蒼老。
但眼前,文君子拍著莊無涯肩膀,宛如麵對著一個小輩,畫麵的鮮明對比,倒是令人啼笑皆非。
「大成的做法,是在作繭自縛,也是在自取滅亡!世祖愚昧,他以為設置封印,奴役百姓,斷絕武道之路,毀滅文道傳承,就能讓天下永遠處於他的統治當中,可笑至極!
文聖曾有言,文武二道,皆應以百姓日用為初心。世祖背離初心,這座天下,未必就能如他所願,萬世穩�
��!」
文君子語氣凜冽,滿是肅殺意味。
兩袖之間,浩然正氣沛然散溢,凝為實質。
邢孟離得近,立刻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精神力量,彷佛靈魂都在顫抖。
這種壓力,恢弘,巨大,宛如巨嶽壓來。
「老師!」
莊無涯狀態雖比邢孟好點,卻也有些支撐不住。
他看著文君子,開口提醒道。
「呼!」
文君子收回浩然正氣,平復住情緒,道:「大限將至,思緒噴湧,沒有控製住。」
「老師,您……」莊無涯聽到大限將至的話,眼神暗然,想要開口勸說,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行了,都幾十歲的人了,還這麼磨磨唧唧的,跟個小女孩兒一般。」
文君子說道。
看了眼莊無涯的神情,又是一嘆:「小莊,你老了,我也該走了!希望,你們能夠讓這片天地,重新回到正軌!」
莊無涯表情哀慟不已,他知道,文君子這是在交代遺言。
「老師!」
莊無涯聲音發顫。
「小莊,我沒教你多少東西,卻連累你守在這思過崖數十年,其實,老師心中,對你有愧!」文君子看著莊無涯,眼神中也流露出真摯的感情。
「老師,您別這麼說,我是心甘情願的,要是沒有老師,我早就死了。」莊無涯淒聲道。
「哎!」
文君子嘆息一聲,眼眸向天,道:「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