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龍七公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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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天幕層層,我渾噩醒來,看到白翼小心地伏在我身邊,南羽和白翎並肩坐在遠處的槐樹上,親密地看著滿天繁星。

我這才想起他們都是鸞族,而自己卻是一隻兔子,那……主人是什麼?

我頓時驚慌不知所以,又想起白翎日間說的那兩個故事,無端地害怕起來。

如果,帝君不讓我們在一起,將主人關起來了怎麼辦?

我四下尋找,恍然醒悟主人離開了白羽山,而一個念頭劃過我的腦海:他會不會像織女那樣被帝君抓了?

我抓起牆上掛著的花環,悄悄下樓,朝來時的路一路狂奔。

想過去五百年,主人日夜守在我身邊,即便有事離開,也會將辟邪留在我身前。

而這次,他走了,辟邪也不在。

我狂奔不歇,任荒草荊棘劃過我腳踝和臉龐,然後停在了混沌之處的懸崖,前方昏暗一片,甚至能聽到野獸的嘶叫。

我從不知道自己身形竟然如此靈敏,沿著盤根交錯的枝丫,在天微明之際,我雙腳終於落在了這塊被遺棄的蠻荒大地之上。

泥土僵硬焦黑,卻又發出刺鼻腐朽的味道,黑霧繚繞整個幽暗的森林上空,巨木參天,卻是死木枯葉,放眼整個大地,好似一場無邊無際的大火將這裡無情吞噬過,留下一片殘骸。

沒走幾步,就能踩到一具屍骨,有些白骨皚皚,年代已久,有些帶著模糊血肉,好似剛才一個鮮活的生命還從眼前跑過。

我越往前走,內心就越是凝重空茫,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震撼人心的瘡痍,頭頂不時飛過一隻烏鴉,發出尖厲的嘶叫,然入空就止,像被人生生掐斷脖子。

我這才發現,這個連回音都沒有的黑暗地方,沒有一絲風,更不見一絲光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一條類似河流的腐敗之地,上麵群屍漂浮,惡臭陣陣,而河的對岸卻是一片林園,雖不見生氣,但是依稀可以辨得多年前那定是一片蒼翠的林園,而等我赤足穿過滿是泥漿的河,看到那隱在林中的石雕和幾座房屋框架後,我更篤定了這個想法。

這混沌之界或許並非一片荒蕪,也或許它也有一方林園聖地,蒼翠美麗如白羽山,山巒皚皚。

我立在那小閣樓前的一棵斷樹之下,突然頭頂風聲異樣,忙俯身躲避好,見頭頂兩個女子坐在雕鳥之上。

其中一女子,正是那日從長安逃出的花柔兒,她旁邊則是另外一個穿著紅衣服的女子,麵容雖不及花柔兒的那份嫵媚,卻五官秀麗。

「紅綃,你家公子是什麼意思?突然命我們來巡界,又讓我父母去人界?」

那叫紅綃的女子冷冷地睨了花柔兒一眼:「去人界還不是因為你將好不容易得來的照妖鏡毀了,還驚動了天庭,二郎神帶著天兵四下尋你。你父母嘛,公子應是考慮他們有能力乾掉二郎神,所以才叫他們去。至於突然尋界……」紅綃四下尋覓了一番,「公子非說他感覺有生人進界了。」

「生人?」

花柔兒譏笑一聲:「這蠻荒之地,妖精都活不下去,難道凡人還能進來?」

「不是凡人。」紅綃蹙眉搖頭,「公子說似仙似妖。」

「說的他自己吧!」

「不準你如此說公子!」紅綃手中多出一條紅綢,怒擊向花柔兒。

花柔兒反手一掌,反推向紅綃:「我雖被辟邪所傷,但是你卻被千櫻奪了五百年修為,對我動手,你癡心妄想。」

提及千櫻,紅綃眼底閃過一縷恐慌,上方的花柔兒撫掌嫵媚一笑:「紅綃,我還忘了告訴你,你公子所等之人,已經回來了。」

紅綃吃驚地看著花柔兒:「不可能,那人已經死了!」

「嗬嗬……若非我親眼所見,我也以為她死了!你曾在千櫻宮裡當過侍女,你明知道她活著,卻沒有告訴你家公子!」

「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紅綃朝花柔兒歇斯底裡地吼道。

花柔兒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突然泛起一股陰森可怕的恨意:「我當然知道!她就是當年拋棄妖界的叛徒,我的姐姐!」

說著,她突地咳出一縷血絲,揮袖離開。

那紅綃在原地愣了許久,快步跟上,消失在黑霧之中。

我躲在原處,聽著兩人提及主人時仇恨的語氣,大氣不敢出。

可是,剛剛那叫紅綃的女子,我卻是毫無印象。

入夜,涼氣從腳底突然冒出,伴著陣陣毒瘴,寒冷刺骨。

我渾身是泥,踩著腳下不知深淺的焦土扌莫索前進,行走兩天兩夜,腳下突然一空,一方黑土突然坍塌,我滾入一個泥坑,無法動彈。

一隻鬆鼠從坑裡跑出來,看著我滾來的方向:「你從通天塔位置來嗎?」

通天塔是哪裡?我搖搖頭,已經沒有力氣說話。

「你是不是要去找七公子啊?」

他在我身上跳了跳,突然看到我手裡的鮮花,大吃一驚:「這……這是不是傳說中的花啊,天啊,它真美啊。」

他羨慕地看著我手裡的花環,激動得語無倫次:「兔子啊,你的花從哪裡來啊,這是什麼顏色?」

他將我扶起來,然後從洞穴裡拿出一個陶罐,小心翼翼地倒了點清水給我。

「你沒有見過花嗎?」

我恢復了點力氣,將那花捧在手心裡,小心地嗬護。

「沒有。」他憂傷地搖搖頭,我這才想起,整個妖界沒有風沒有陽光,怎麼會有花呢?

「這是花,它一共有七種顏色,你現在看到的是黃色。」

「原來這個就是黃色,真漂亮。」

小鬆鼠開心地拍了拍手,將最後一點清水倒給我喝。

我實在沒有氣力說話,但是為了表示感激,我摘下一朵花,送給了他。

小鬆鼠名字叫作陽光,因為父母希望他有朝一日能離開這個混沌之界,看到外麵的陽光。

陽光告訴我,其實整個妖界原來也是風景秀美的,但是五百年前的一天,山崩地裂,大火從岩石裡燒出,燒了七天七夜,整個妖界就陷入了這混沌蠻荒之中。

甚至我剛才喝的水,也是用陶罐去人界入口接的露水。

我呆呆地看著陽光,突然覺得難過。

仙君們都告訴我,妖天理不容,可是,陽光卻把最珍貴的水給我喝。

見我不說話,陽光小聲地問我:「你是不是餓了?」

我實在又冷又餓,隻得點點頭。

他焦急地用爪子撓了撓頭,然後扶著我,可我腳下無力,又摔了下去。

不一會兒,他將我放在一截樹枝上,拖著吃力地往前走。

「我們去投奔七公子吧,在那裡或許有吃的。」

「誰是七公子?」

我一開口,聲音乾澀沙啞。

「就是現在妖界的首領。」陽光想了想,「妖界陷入混沌之後,很多妖精為了食物相互殘殺同類,還分山為王,七公子出現後,鏟除了那些惡霸,很多小妖精都投誠在他名下,這些年,妖界已經太平很多了。」

果然,鬆鼠將我拉了十幾裡後,我們看見薄霧之中隱著一處密林,而林中,竟然有細碎銀光形成一條直線,像明燈指引我們前進。

「光,光。」

我驚愕地看著黑霧中突然出現的光,扶著一旁的焦木站了起來,待仔細看清那些碎光之後,不由得大吃一驚。

「夜明珠!」

是的,那些連成線的光,全是由一顆顆掛在樹梢上的夜明珠發出。

鬆鼠聽我這麼說,開心奔去,伸手要拿,我剛要阻止,他已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彈了回來。

每一刻夜明珠都被強大的結界保護起來了。

「何人闖入此地?碰此珠者死!」

一匹紅綢帶著淩厲的殺氣攻向鬆鼠,我腦子一片空白,脫口而出:「破!」

一道青光劃過,切斷那欲置陽光於死地的紅綢。

我抓起地上的鬆鼠,使出渾身最後幾絲氣力,轉身一路狂奔。

「仙訣?!」

我聽出了那聲音,正是幾日前碰到的紅綃。

她身形一閃,猶如鬼魅落於我身前,我情急後退一步,又喝出一聲:「攻!」

青光形成刀劍,刺向她麵頰,她大驚失色,驚慌後退幾步。

而我的背後,幾道強勁狠厲的風貫穿而來,我體力不支,根本不及閃躲,就感覺有幾根無形的箭將我定在了石頭之上,寒意刺骨。

「公子說得沒錯,果然有天庭之人入侵這裡!」

紅綃走到我身前,捏著我的下巴:「我倒要看看是天庭哪路神仙。」

陰冷的目光掃在我臉上,她突然尖叫一聲,將我摔在地上,用力地扯著我的頭發。

「是你!」

她跪在我身邊,眼中燃起可怕的恨意:「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在千櫻那裡嗎?!」

我不解她眼中的恨意,她卻恍然一悟:「嗬嗬……千櫻竟然奪取了你的記憶,連你妖力都封了!貓年年,你還真是應了那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來!」

說著,拽著我的頭皮,將我一路拖行往林子另一處走。

「你要做什麼?放了她。」

陽光爬了過來,擋在紅綃身前。

「鬆鼠,你知道她是誰嗎?」紅綃冷笑著將他拂開,「她是天界太子千櫻的人,人家是玉兔仙子!千櫻是誰,你知道吧,就是將這個妖界燒成灰燼的人!」

「太子千櫻?」鬆鼠不可置信地望著我,眼底湧起一絲絕望,「玉兔仙子?」

我難過地望著鬆鼠,紅綃手突然發力,將我整個人舉起來,將我拋入前方的一灘泥潭之中,那股惡臭幾乎要讓我暈厥。

我本能地攀住邊緣,她踩在我手指上,像拔草一樣揪住我的頭皮。

「疼不疼?」

她將我頭發用力一提,鮮血滲出頭皮,溢在我睫毛處,她瘋了似的大笑:「不記得我了嗎,蠢貨!我就是你口中那『婢女,婢女』,我明明有名字,你卻羞辱地喊我婢女,我明明是一條鯉魚,你卻成天嚷著要吃魚!千櫻不準我說東海,可我無意中說了桃園山,他就廢了我五百年的修為!」

她突然哭了起來,聲音瑟瑟發抖:「我不過是想要一枚護心丹,想要救我重病的妹妹!為什麼我就要受你的百般侮辱?成日惶恐,最後還被趕出了龍宮!」

千櫻說我小時曾不懂事,傷害過很多人,後麵大病一場,什麼都忘記了。

我不記得對紅綃做過什麼,讓她如此仇視我。

看著紅綃傷心的眼淚,我內疚地說:「對不起……」

她揚手給我一耳光,冷笑起來:「一聲對不起,就想我原諒你?除非你死!」說著,她手指抓向我心髒。

一枚藍色的海星從我脖子處滑落,紅綃手一顫,麵色慘白,伸手就搶。

這顆海星一直陪在我身邊,從不離身,見她要搶,我拚死護住!

「拿來!」

她眼中甚是瘋狂,抓著不肯放手,我用力一拽,她跟著滾到泥潭裡,一隻手將我拽了上去,我一看,是鬆鼠。

「快跑!」

他用力將我往前麵推,紅綃雙眼布滿血絲,從月要間拔出一道黑色的劍,朝我刺來。

「辟佑劍!」

那是北海雲中山仙君的鎮山法寶。

上斬仙,下除妖,我根本吃不消一劍,必當場斃命。

「住手,你不能殺了她!」

一個黃色的嬌媚的身影從天而降,截住了紅綃。

紅綃咬著唇,憤恨盯著我,花柔兒遠遠地看著我:「她既然到了這裡,那就跑不掉……」她話沒說完,像突然想起什麼,臉色陡然便白,尖叫道,「攔住她!」

我見她們追來,心急之下便護住海星,跑入那光源之中。

那夜明珠輕輕搖曳,旁邊綴著的水晶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我倉皇跌倒,仰頭看著頭頂珠光寶氣,一時間恍惚回到了靈鷲台數星星的時光。

「年年,是你嗎?」

輕柔的聲音從光源盡頭傳來,我抬眸看去,似看到一個人滿身瑩光,分花拂柳破霧而來。

待他身形走近麵容清晰的瞬間,這混沌之界唯一的璀璨的夜明珠卻在瞬間失去了光華。

那是一張美到讓人窒息的臉,藍色的頭發,藍色的眼,凝紅的唇,每一寸都如白雪雕刻,一顰一動,都可蠱惑人心。

這天下千櫻麵容傾世,可看到眼前的少年,我生生被震撼,方覺得整個蒼生在他麵前也會失了顏色。

他站在我身前,靜靜地看著我,那目光似晨間彌漫的霧氣,又似陽春三月飄舞的輕煙,有說不出的惆悵迷離。

「五百年前,你說等我及冠之日會帶著我的嫁妝來東海娶我。」他喃喃開口,蹲在我身邊,將玉質般的手放在我滿是汙泥的臉上,「我在那方礁石上坐了四百年,看盡日落月升。」

「後來,他們告訴我說桃園山毀了,你死了。」他手指一點點地將我臉上的泥擦掉,藍色的眼眸閃動著淚花,「我便來到了這裡,發現整個妖界一片混沌,不見一絲光。但是直覺告訴我,你會回來。於是,我用夜明珠將這裡點綴好,等你回來時能看到燈,找到回家的路。」

我看著眼前的少年,並沒有聽懂他的喃喃自語。

但是淚水從我眼眶中滑落,我並不知道為什麼哭泣,隻知道,他走近我的瞬間,我惶恐的心瞬間安定,沒有害怕,沒有迷茫。

「我見過你,是不是?!」這張陌生,卻又覺得熟悉的臉。

可是,我怎麼都想不起來!

我一定見過他,一定!

他目光落在我緊握著的海星上,淚眼中泛起波光瀲灩的笑,輕輕將我抱在懷中:「我知道你又將我忘記了。」

「我叫星星,滿天繁星的星。」

星星?

我身子一僵如雷擊中。

過去五百年,我必須等到摘星仙子將星星灑在天幕才願回未央宮,我還總尾隨在她後麵,希望撿到一顆,然後悄悄藏起來。

身上掛著一枚海星吊墜,從不離身,哪怕沐浴脫下我都感覺恐慌害怕,夜深人靜時,我時常會聽到海星裡傳來天籟歌聲。

我低下頭,看到少年脖子上也掛著一顆一模一樣的海星。

身後傳來喘息聲,我看到紅綃蒼白著臉站在遠處,眼底痛苦帶著仇恨。

花柔兒抱著手臂冷眼看著我,嘴角寫著譏嘲。

「星星……」

我抬起髒兮兮的手,放在他臉上,溫和如風的觸感傳入我冰涼的四肢,那種熟悉感蔓延在心頭,可我大腦一片空白,心中一沉,我哇地吐了一口血。

點點血跡噴在他臉上,我推開他,搖晃起身,可周遭茫茫毒瘴,我往哪裡走?

主人……

我要去找我主人。

我將海星重新掛在脖子上,踉蹌往東邊前進,那藍發少年忙跟上前來,伸手扶我。

我避開他的手,扶住一旁的焦木,支撐著身體。

紅綃收起劍,退至藍發少年身後,花柔兒卻擋在我前方,露出一個嫵媚的笑:「姐姐,五百年不見,難道你就不想留下來一家人敘敘舊嗎?」

「我沒有妹妹,你認錯了。」

我慌忙搖頭,突然好想逃離這個恐怖的地方。

可是花柔兒卻不依不饒地擋在我身前。

「請你讓一下,我要回家。」

「回家?」

花柔兒掩嘴大笑了起來:「姐姐,這妖界不就是你的家?即使你不喜歡,將它毀成這個模樣,可這兒終究是你的家。」

我愣愣地看著她:「不是我毀的。」

「怎麼不是你?」

她笑容變得陰冷:「五百年前,若不是你將通天塔告知千櫻,這個妖界會寸草不生,光陰不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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