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經年甲子倏忽過(1 / 2)
大梁順平五年,天下承平已久,百姓安居樂業。
正所謂瑞雪兆豐年。
這年潯陽鎮也趕上了好時候,一場大雪,銀裝素裹,正是給來年開了個好頭。
「世有黃粱枕,人皆做王侯;百姓安居樂,米麵賤如風……敢問人間事,哪個比夢中?生年不滿百,常夢自無憂。」
一名衣衫襤褸的蒼老道士,前麵放聲高歌,後麵十餘名頑劣小兒,不住的從地上攥起雪團子擲去,在後麵起哄,一個個興奮的鼻涕橫流。
老道士看著甚老,身材高大,略有幾分佝僂,淩亂的須發上沾滿了冰雪,異常的狼狽,瞧不清模樣。腳步輕快,自雪地上走過,都留不下多深的足印。
對於後頭起哄的孩童,老道士渾然不在意,忽的轉過頭去呼喝一聲,嚇得頑童們一愣,手頭的雪團子都掉了,老道士哈哈大笑,卻是得意的跑掉了。
老道士速度快得很,轉眼便跑到了街尾拐角,將頑童們拋在了後頭。
眼見的四下無人了,老道士忽的在麵上搓了一把,抹開被風雪糾結到一起的灰白須發,漏出一張枯黃臉來。麵容蒼老得緊,滿麵風霜。
老道士在小巷子裡七拐八拐,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處破落的小院中。
「唉!江湖終究一場夢,枉我一屆穿越客,居然混到如此淒慘地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枯啞無力的聲音響起。
老道士原名陸玄,本是個穿越客,上輩子生活在燈紅酒綠的都市,一次意外來到了這個世界,成了漁家少年,始知世上有武學,於是一門心思沉入其中,入過藥鋪當學徒,進過鏢局做趟子手,尋過仙,也問過道,費勁周折,卻因出身及天賦,始終不得真傳。
會了點本事,又因穿越客驕傲,招惹了不少仇敵,兜兜轉轉數十載,竟成了個年逾花甲的破落老道。
眼見人也老了,走不了遠路,便回到了家鄉,卻是要等死了。
隻因今年大雪洶洶,連潯陽江都被冰封了去,水路卻是不通,回不得村子,這才在鎮上找了個破落院子落腳,不然現下該在出生的江頭村了。
老頭也就是隨口說說,這數十載過來,曾經的穿越客記憶已經模糊了,隻因還有一分執念,才始終記得這身份。
到了他這年紀,不服老也是不成的。
回到屋裡頭,陸玄生了火,抵禦寒氣。
要說他這身子骨也算硬朗,倒也能受得冷。雖說早年練外功,基礎打得不好,又好勇鬥狠,留了不少暗傷,但遊轉江湖這些年頭,也有一些奇遇,身子還算康健。
不過到底老了,還是多注意些。他預備回鄉之後,趁著還有幾年活頭,造福一下鄉裡,也算是報答一方水土養育之恩。
要說老頭回憶起來,最對不住的就是父母,還有他的妹妹。
他父母都是漁民,對他卻是極好的,早年他想學武,父親便托關係送他進了藥鋪做了學徒,有了幾分成績,他倒也對家裡多有照顧,妹妹的丈夫,曾經還是他在洵陽鎮結識的朋友。
那時候陸玄剛嶄露頭角,借著穿越客的見識,在鎮上頗有幾分名頭,可惜後來卻招惹了強敵,連妹夫一家都被連累,不得不躲到了江頭村去,他心中每每想起這事兒,也還有些芥蒂。
最要緊的是他那時無奈跑路,連父母去世都沒能回來見上最後一麵,算是留下了莫大遺憾。
這回回去,也不乏因為父母親人的緣故,想做些好事,也算是給九泉之下的父母積累功德。
望著火堆裡跳躍的火苗,仿佛這輩子所有見過的人事都在其中演繹,陸玄想著想著,便迷糊糊睡了過去。
……
翌日,陽光正好。
陸玄也沒有在潯陽鎮找那些曾經老朋友的意思,畢竟還活不活著都不知道,而且當年恩怨情仇,終究也不想再去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