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巨浪之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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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浩攙扶姨媽手臂,問,「姨媽,陳太太家發生這樣的事,咱們是不是要致哀?」

「不能叫陳太太了,得叫褚小姐。」邵太太糾正外甥,輕聲道,「褚小姐已經有男朋友了,哎,要不是發生這樣的慘事,估計兩人都要準備籌備婚禮了。」

段浩少不得打聽一二。

宋舅媽坐在這鐵殼子裡,一路心髒險從喉嚨裡跳出來,及至車子堪堪停穩,宋舅媽迫不及待的就想從這鐵殼子裡跳出去,偏生不會開車門。王二力是會開的,待王家兄弟下車,宋舅媽才從王家兄弟那邊兒手酥腿軟的爬下車,雙手拄著大腿叫喚,「簡直嚇死個人哩。」

褚韶華付過車錢,拿鑰匙開門。

宋舅媽終於回魂氣勻,自朱漆大門望向那幢紅磚綠窗的二層小洋樓時,不可置信的問,「大順媳婦,這是你的宅子?」

褚韶華沒理會她,帶王家兄弟進去了。

褚韶華的宅子遠沒有邵家別墅奢華,但,邵家別墅是潘小姐的陪嫁,褚韶華這個則是自己置起來的,自然不同。何況,即便比不上邵家別墅,也是宋舅媽這等樣人難以想像的富麗堂皇了。

褚韶華要商量的主要是幾人屍身的處理情況,「先前因為要配合案件調查,一直放在巡捕房那邊的停屍房,現在是在喪儀館,兩位表哥看是扶陵回鄉,還是就在這裡燒了,帶骨灰回去安葬。」

若是讓宋舅媽說,自然是要扶陵回鄉的。

王大力王二力兄弟考慮到上海到老家千裡之遙,這扶陵回鄉可要怎麼走呢?王大力問,「阿燕和妹夫,妹妹你是怎麼打算的?」他們雖是做兄長的,但王燕嫁到褚家,便是褚家人。褚韶中王燕後事,他們做為娘家人可以說話提意見,但最終做主的,一定得是褚家人。褚父褚母都不在跟前,自然要問褚韶華。

「扶陵回鄉的路費雖出的起,可這一路,火車是不會讓棺木上去的,那就得用騾馬,一路少說要個把月。他們的屍骨,我打算火化後帶回家。」褚韶華顯然已有決斷,「廟裡的和尚佛佗過逝後多是火葬,回鄉多做兩場法事,是一樣的。」

王大力王二力商量片刻,道,「我們也跟表妹一樣吧。」

褚韶華道,「我讓風水先生尋個吉日火化,然後在靜安寺做法事。」

兄弟倆都沒意見。

一時,劉嫂子提著菜籃子回來。見有人來,王家兄弟宋舅媽紛紛起身,劉嫂子嚇一跳,連忙鞠個躬說,「可不敢這樣。」

褚韶華讓王家兄弟隻管坐著,劉嫂子道,「接到小姐電話,我就去買菜了,我馬上去燒菜。」

褚韶華點點頭,「我這兩個表兄剛到,中午做些柔軟好克化的吃食。這位是宋太太,先夫舅母。」與幾人介紹,「這是劉嫂子,在家幫著打掃家事。還有一位我來上海認的弟弟,叫程輝的,現在在商行幫忙,晚上就能見到了。表哥、宋太太跟我來,樓上是房間。」

王大力道,「這些事且不急,妹妹,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娘和妹妹、妹夫。」

兄弟二人驟聞惡耗,哪裡有吃飯休息的心。

褚韶華垂眸,「是我疏忽了。」

宋舅媽識趣的沒跟。

喪儀館是新式的幫助人辦喪儀的地方,不同於以前的義莊,這是跟洋人學的新講究,所以,王家兄弟看到母親、妹妹、妹夫時雖是難抑傷心,很是哭了一場,但看到三人儀容安詳,穿戴講究,知必是褚韶華的安排,心中對褚韶華都湧起淡淡感激。

雖說三人是在褚韶華這裡出的事,一則並不是褚韶華讓他們來的上海,是這幾人自己擅作主張過來;二則這一樣是褚韶華的親人,想來韶華妹妹心裡也很難過。

褚韶華的麵容有一種奇異的哀傷,從她整個身體溢出。她沒有一滴眼淚,卻比淚雨滂沱更令人傷感。王大力哽咽勸她,「這也怪不得你,你莫自責太過。」

王二力也說,「是啊,說來都是命。」他娘,偷偷扌莫扌莫的也要來上海,所為何事,王家兄弟都沒臉提。來上海沒幾日,人就出了事,真似閻羅王索命一般。

褚韶華睫毛眨了一下,視線自三人屍身抽離,虛虛的浮在半空,「我沒事。」

午飯之後,表兄妹三人到靜安寺請大師算火化吉日。褚韶華帶著兄弟二人到裁縫鋪做幾件新衣,王大力王二力都不肯去,王大力道,「我們平時就穿這個,上海這樣的大城市雖講究些,我看一樣有我們這樣穿戴的。咱什麼樣就什麼樣,就是做了好衣裳,平時乾活也穿不上。」

「做兩身,法事時穿。」

「一身也夠了。」王家兄弟與其父母品性大是不同,王二力道,「華兒,妹妹,你在上海掙生活也不容易,能省還是省著些。」

「是啊。」王大力道,「你家裡那位大嫂會不會針線,乾脆扯些料子請大嫂幫著縫縫,這去裁縫鋪,豈不要額外花錢。」

褚韶華低聲道,「這裁縫鋪與商行有合作,大表哥二表哥放心,收費並不高。」

如此,王家兄弟才點了頭,一人裁一身素服。

褚韶華與王家兄弟忙著給褚韶中王燕王大姨火化做道場的事,也沒空理會宋舅媽。宋舅媽很會找存在感,自陳與王大姨交情不一般,跟著去道場哭了王大姨幾人一場。

宋舅媽的哭聲穿透濛濛煙雨,直往更高的天空飄盪而去。王家兄弟也哭的傷心,唯褚韶華撐一柄黑色雨傘,靜靜的望著這一切。

她沒有哭,卻有一種比哭泣更厚重的東西。

待這事結束,褚韶華就去上班了,王家兄弟往段浩那裡幫忙。

宋舅媽無事便在家裡,圍著褚韶華的房間與書房打轉,這兩個房間沒別的特別,唯一的特別就是上了鎖。其他,就是同劉嫂子打聽褚韶華的家產,諸如這宅子是褚韶華買的還是租的?花了多少錢?其問題內容與王大姨當初問的相仿。

不過,褚韶華明顯對宋舅媽沒有當初對王姨媽的耐心。

宋舅媽主動找褚韶華說話。

暖燈下,宋舅媽低聲與褚韶華訴說著家裡的艱難,「要是以往,不至如此,怕你還不曉得,二順媳婦去年生了個丫頭,添丁進口的喜事。按理,你做大伯母的,也該沾沾喜氣。要是為著你婆婆,我也不當與你開這個口,哎,自你來了上海,你婆婆天天想著你,想的身體都不大好了。每天介看病、吃藥,不知填進多少銀子錢去。我幫著尋過大夫,倒是有好藥,隻是奈何家裡吃不起哩。大順媳婦,你說要如何是好?」

「宋太太說如何?」

「你雖離了家,總還有情分在。就當看萱姐兒的麵子吧,你每月給家裡十塊大洋,這不多吧?」

「多倒是不多。」

「你隻管放心,萱姐兒也很好,家裡人都當她心尖子一般。」宋舅媽從懷裡扌莫出一張照片遞給褚韶華,「你瞧瞧,孩子都這麼大了。你要是願意,我把孩子給你帶來都是可以的。」

褚韶華瞥那照片一眼,並沒有接。

宋舅媽拉過褚韶華的手,放她手裡,說的話也與王大姨相仿,「做娘的人,哪裡有不想孩子的。想了吧?」

褚韶華淡淡道,「萱姐兒姓陳,到底是陳家的人。」

見褚韶華神色冷淡,宋舅媽愈發急切,「可這也是你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啊。親母女,有血緣管著哪。要是想孩子,跟我回去瞧瞧,孩子可想你了,總是叫娘哪。你婆婆這一二年身子也不大成了,大順媳婦,你跟我回老家看看吧。你婆婆也想你哪。」

褚韶華道,「行啊,我有個熟人,在直隸府做軍官,正好再雇幾個保鏢,一起回去。」

宋舅媽咂舌,「帶這許多人做什麼?」

「我朋友不放心。」

宋舅媽改了口風,「哎,有空回去也好。要是忙,還是要以事業為要,你在上海能立足也不容易。」

褚韶華不掩譏誚,「那就都托給舅媽了。」

「放心放心,托給我就是。」宋舅媽險弄出一身冷汗。

褚韶華想到一事,與宋舅媽道,「說來,有件事,大姨和我大嫂先時在裁縫鋪做了不少衣裳,還有幾件沒做好,我讓裁縫鋪停了。舅媽要是不嫌棄,你去量量尺寸,做來穿吧。都是上等好料子,要是舅媽不穿,我就給育善堂送去。」

宋舅媽焉能不願。

「後來我休息,我帶舅媽去。」

宋舅媽一連聲的應下,褚韶華笑了笑,自桌間拿起照片,回房去了。

月光自窗透過,灑落一室。褚韶華對著月色端量了一回照片上的女童,唇角挑起一抹刀鋒似的冷笑。

褚韶華不明白自己在王大姨、宋舅媽這種人眼裡得是多麼的弱智,才能不認識自己的孩子。而這兩人,得是多麼的吝嗇,才舍不得拿出張真正的她女兒的照片。

還是說,她女兒真的出事了。

褚韶華心中一陣酸疼,她深深的吸了口氣,似是將所有的傷痛都壓在心中:既是敢來,那就不必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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