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九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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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沒走?」宴心以一副意料之中的語氣說道,語畢,又補了一句道,「當真沒想到,堂堂蘇梧也會退縮。」

蘇梧瞥了她一眼,沒有再說話,將璿璣與浮生老人一行人往靜月島的方向帶了過去。

在宴心的身後,那千裡萬裡連接成片的黑色雪域正在以迅疾的速度向著海岸線侵蝕而來,不出幾日時間,就連北海也將淪陷。

蘇梧皺起眉頭,一片鋒利的雪花飄到他的眼前,於長長睫毛之上停留。

宴心依舊溫柔,不疾不徐的聲音響在耳際:「你厭惡他們麼?但是極域幾千幾萬年都這麼過來了。」

「就連這一隅殘破的彈丸之地,你們也不放過,極域遺族被你們屠殺殆盡,現在不過是將我族所受之苦痛加諸你們之身罷了。」宴心舉起「裂天」,毫不留情地往蘇梧的方向刺去,帶出一片冰寒似雪的長練。

沈灼的鳳翎纏繞這劍身,散出片片飛羽。

「那九十九位遺族之人,並非受我修真界所害。」蘇梧側身讓開劍光,沉聲說道,「上古之戰是你們率先挑起,不死不休。」

「族人死於異鄉,總歸要為他們報仇。」宴心盯準了蘇梧的要害處刺去。

蘇梧若不走,或是不死,那麼她就無法飛升而去,一輩子困於這個世界之中。

但與她不同的是,蘇梧有一個顯而易見的弱點。

「我知道你至今還不離去,究竟是為何。」宴心眯起眼睛,如長練的銀白色光芒忽然朝海中拍去,擊起萬丈海波,將一整座島嶼吞噬,沙石將湛藍清澈的海水攪得渾濁不堪。

那時一座無人的島,但宴心顯然表明了自己的意圖。

我就是要在你麵前殺盡天下人,而你對我無可奈何。

蘇梧以指為劍,金色光芒從指尖傾瀉而出,雖無殺氣崩騰,但純正浩大,以無可避免的姿態朝宴心飛去。

然而宴心不閃不避,直直受了那一擊,執劍的手穩如磐石,直將海上一小舟拍入水中,鋒銳的劍氣切割著海水與舟上之人。

「不過幾日,那極域風雪就將吹到海上,你縱然有千般萬般手段,也無法護住他們每一個人。」宴心冷靜了下來,飛身落到一座島嶼之上,嘴角出現一絲鮮血,蘇梧擊出的金色光芒,終究還是傷到了她分毫。

不同於蘇梧近萬年的實打實的修為累積,宴心的根基淺薄,縱然五次三番得天道眷顧的奇遇讓她修為提升至此,更有「裂天」在手,她還是比蘇梧差上一籌。

此人不論是修為還是心境,都足以飛升而去,然而他就是不走。

他是鐵了心要護住修真界之人。

都言龍族一脈冷心冷情,性格孤僻,修煉之道,隻專注於己,什麼人間大事,都與他們的修行無關。

隻要紛爭沒有蔓延到龍族修煉的家門口,他們絕對懶得抬起眼皮去看一眼的。

怎麼到了蘇梧這裡,事情全然不一樣了?

先是參與上古之戰,同修真界之人聯手將極域遺族打敗,後是與璿璣等人聯手布下封印大陣,將遺族祭司、她的父親鎮壓於極域深淵之下。

現在,在自己復仇大業將成,計劃即將完美執行的時候,他卻跳了出來,成了她殺盡天下人之路上一道過不去的坎。

這條龍,未免也太多管閒事了些?

「我記得你們龍族,可不是這樣的性格啊。」既然誰也奈何不了誰,宴心索性將「裂天」收起,遠眺著遠方的夕陽,緩聲道。

她希冀通過言語,來勸說蘇梧離開此界,畢竟再留下去對他沒有什麼好處。

「我生於這片土地,承比他人更得天獨厚的血脈,所以修煉才如此容易,若有此界有危機,有責任挽此界於危難之中。」蘇梧斂下眼眸,靜靜地說著。

確實,他仍然記得他誕生之初,北海上下歡騰的場景,他們真心實意地在尊敬著自己。

這裡每一滴水,一草一木都奉他為主,而他也有義務和責任去保護他們。

這確實不是龍族時代流傳下的行事準則,但他是這天地之中唯一一條還未飛升的龍,他想要做什麼,便做什麼。

天象明王陣是世間最強的守護之陣,在幾年間,陣法基礎已經盡數修復完畢,隻要他能將這陣法用出,那麼至少可保北海這一片區域安全無虞。

但他修為已至此界巔峰,卻還是無法用出此陣。

催動陣法的體內靈氣流淌之時,總覺晦澀遲滯,仿佛少了一些什麼。

到底是缺少什麼?

宴心舉目望去,看到北海之上星星點點燈火在薄暮之中若影若現,細細觀之,竟成了陣法的形狀。

「你用不出此陣。」她轉過頭,看了蘇梧一眼,她已看出布設於北海之上的陣法是世間最強的守護之陣天象明王陣。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已明白蘇梧為何費盡心力布下此陣,卻無法啟動的原因。

他當真是少了一樣東西。

這東西,所有的龍族都沒有,就算是蘇梧都沒有。

「龍族就該有龍族的樣子,為何非要逼自己當一個人呢?」宴心啟唇柔聲說道。

「幾日後,極域的黑色風暴就會來至北海,你待如何?」

「就算你布下天象明王陣也沒有用,你永遠不可能將它啟動。」

宴心的聲音飄然遠去,蘇梧卻仍站在原地,海浪拍擊著礁石。

因為龍族的血是冷的,他們不知情不知愛是何物。

蘇梧能夠留下,想要盡力護下修真界中人性命,不過因為他自認為有責任在身。

僅有責任,而無愛。

天象明王陣是守護之陣,惟有至深至烈的感情才能夠啟動它,空有責任,若無一顆發自真心想要保護他人的心,如何能夠用出?

不日,黑色的雪花與風暴如約而至,黑色的冰雪將海麵凍結,所過之處,沒有一個生靈能夠幸免。

蘇梧以自身法力凝結而成的屏障暫緩了冰雪的侵蝕,然而海平麵遼闊,就算他擋下了目之所及之處的所有冰雪又有何用?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冰雪依舊在侵蝕著這片海域。

見蘇梧還停留在原地,沒有離開,宴心的聲音有些顫抖。

難道他真的不準備走?永世沉淪在這片土地上麼?

那她就把此界中人全部殺光,人都沒了,他還能護得住什麼?

驟然間,黑色雪花侵蝕的速度加快了幾分。

就在站在天際,垂首看著這片美麗的海洋被黑色冰雪慢慢覆蓋的時候,異變陡生。

一點金色的光芒,忽然從海上的某一處亮起。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第千百萬點金色光芒漸次亮起。

每一座島嶼,都是天象明王陣的陣法基礎。

蘇梧竟然能在幾日之內得以啟動它?

不可能?!

宴心猛然回首,在整片海域之中尋找著蘇梧的蹤跡。

之間天際一抹優雅矯健的身影掠過,蘇梧已經顯出了原形。

然而此時,他的身影竟然有些虛幻。

既然無法通過正常的方法將天象明王陣啟動,那麼以身為引呢?

龍族無情無心,隻愛自己,那麼以獻出己身呢?

片片龍鱗閃著微光,在空中緩緩流淌,金色光芒愈盛,直把這片海域之中所有的陣法基礎全部點燃。

蘇梧根本不是通過正常的途徑啟動陣法,他將自己的生命為憑,以付出一位即將飛升的修士生命為代價,強行啟動了天象明王陣。

他對此陣的理解竟然已經高深到這個地步,甚至能夠找到啟動它的另一種方法。

一股強大的排斥力量將宴心從北海之中強行驅逐出去,此陣之內容不得她的存在。

無形的屏障從海底拔天而起,將整個北海納入陣法範圍之內。

宴心的瞳孔驟縮,若陣法真的大成,那麼隻有她會永世沉淪於除北海之外的荒蕪之地。

她無法破去這世間最強的守護之陣,陣內所有人的性命都將留下來,她永遠無法飛升。

自己隻能守著一個沒有任何生命的修真界,永世不得超生。

她輸了,宴心往後退了兩步,神色有些頹然。

此時,她身後的虛影再次出現,細若遊絲的聲音仿佛馬上就要熄滅:「現在阻止他還來得及,以生命獻祭的過程中蘇梧的周身法力正在被陣法汲取,現在是他最弱小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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