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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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時候人重本, 講究一個落葉歸根的情懷,多數人都有『窮不搬家,富不遷墳』的固有思維。哪怕餘氏在王家村才生活三年, 葉嘉這一提出要舉家搬遷, 餘氏的下意識反應就是排斥。這個時代背景下的人總覺得在一個地方落腳就要在此地生根。跟葉嘉這等習慣了滿世界飛的人不同。

不過餘氏也明白葉嘉的顧慮, 王家村的地理位置確實不好。離駐地有一日來回的距離。且西邊一有事,李北鎮下屬村落首當其沖。

不過提到搬遷, 葉嘉倒是想起一樁事。流放之人能隨意搬離麼?

她心裡想著,嘴上就把這話給問出來。這是事兒問旁人或許問不出個所以然,但餘氏卻是知曉的。

事實上, 大多數流放之人按照罪名輕重會有不同的處置。罪名越重的流放地域越遠,且被流放之地的環境條件、經濟條件、生存條件就越差。等到了流放之地,這群犯人則由當地接管官員酌情處置。最嚴重的,犯人要麼是苦役要麼是充軍;罪行輕的,到了流放之地是可以自由生活的。

周家的情況屬於重罪之中的重罪, 畢竟冠了謀反的名兒。但周家是皇室血脈, 其實留了一線生機。原本周憬琛可不必充作苦役, 大可似餘氏蕤姐兒等一眾景王府女眷一般在此地自由生活。壞就壞在,上頭有人想要景王這一脈斷絕。

景王府的男嗣一路死絕, 獨苗兒周憬琛則單獨劃出來,被充作苦役丟去了西場開荒。若非周憬琛開荒時遭人毒手被人打殘,半死不活地被西場的頭目以已死的名頭丟出來, 他是斷不能活著離開西場的。

這些都是外話, 且不提。就說肯定一件事, 餘氏跟蕤姐兒是可以隨葉嘉搬遷的。

「能搬就好。若不能搬, 想辦法也得走。」葉嘉點點頭。雖說按正常邏輯, 才遭了重創的馬匪理應休養生息, 短時間內不會再來騷擾村莊。但葉嘉覺得具體情況得具體分析。這一次的馬匪襲擊與餘氏所提到往常每次襲擊的情況大不同,往常隻搶東西不殺人,這次可是屠村。

葉嘉了解的歷史並不多,但卻知道人心這等東西是叔來不可捉扌莫的。有的人做事跋扈心眼小,吃了大虧,寧願斷腿斷胳膊也要把場子找回來。

她不清楚這群馬匪的路數。但於家村的慘狀給了她警醒,這群馬匪沒有人性的。

深吸一口氣,葉嘉堅定地對餘氏道:「舉家搬遷這樁事是沒有商量餘地的娘。這群馬匪的行事作風凶殘的過了份,奸淫擄掠到這種程度……是極有可能會回頭報復的。」

餘氏心裡本還有些猶豫,被她這一句話給說的心驚肉跳。胳膊上迅速激起一陣細密的雞皮疙瘩。

她細細一想土匪的做派,確實毒辣得令人膽寒:「嘉娘,那,你預備怎麼做。咱這邊好些東西呢,一次性也搬不走,再說後院那麼多韭菜在……二來你娘家那邊……」

葉家跟周家不同,葉家是葉家莊的大族姓氏,祖祖輩輩都紮根在這兒。要說服他們舉家搬遷是沒那麼容易的,不過餘氏說得對,人命關天的大事,該提醒的話還是得帶到。葉家琢磨著既然要搬,家裡的東西就不著急歸置回去。先把兩張床給鋪好,剩下的收進箱籠次日搬走。

至於西施攤的生意,隻能帶到東鄉鎮去。

「等明兒空了,我會去葉家莊走一趟。」葉嘉其實不太想跟葉家那邊聯係,但做人事盡天命。出於一個普通人的良心她也應該去提醒一下。當然,葉家人聽不聽,那就不是她的事兒了。畢竟她的猜測也隻是猜測,馬匪會不會報復誰又說得準?

餘氏憂心忡忡地點了頭,回屋子把自己的床鋪和東西都收拾起來。

那群馬匪直接沖進鎮子,從瓦市的西頭一路沖撞怕是會撞死撞傷不少人。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別說鎮上如今是一團亂根本不宜走動,瓦市根本不能正常開啟。

如今好些村子都有兵卒子在挨家挨戶地問話,那陣仗弄得人心惶惶的。

不過屠戶一早前答應葉嘉要給她送來的豬胰子,倒是在第三日送過來家門口。屠戶也是走了運,事發當日剛好跟幾個友人去東鄉鎮收豬,沒回,躲過了一場劫難。次日下午才回的鎮子,回來時已經有駐地的兵過來。他家裡離得遠倒是沒出什麼事。

拎著一大袋的豬胰髒過來,聽葉嘉打聽東鄉鎮,順口還將那邊的情況跟葉嘉說了說。

「這頭的消息根本就沒遞過去。不然我早就回來了,哪兒能丟下婆娘孩子在鎮上擔驚受怕!」

屠戶姓嶽,一個西北大漢。跟葉嘉也熟,平常葉嘉照顧他生意多他今兒還送了葉嘉一隻蹄髈,「事兒發生的當日晚上,我還在東鄉鎮東街撞見大兵吃花酒。你不曉得,東鄉鎮那邊熱鬧得晚上都有人做生意。跟咱這邊比起來那是一個天一個地。去那邊做生意肯定比這邊強太多。」

葉嘉忙把錢結給他。不管這胰子做不做得了,早早說好的買賣人家還給特特送過來肯定不能說不要的。四五個豬胰子聽說他找了友人要才有,葉嘉為此多給了點,總不好白拿人家蹄髈。

「既然嶽大哥也覺得東鄉鎮好,怎地不去那邊擺攤兒?」

葉嘉順口也提醒,「李北鎮這邊情況這般凶險。昨兒那群馬匪瞧著不似尋常。往日馬匪進村子搶掠有這般殺人放火的麼?於家村一個村子人被殺光了。這般毒辣,總覺得吃了虧會回頭報復。」

這話說的嶽屠戶心口一緊,他也不知聽見沒聽見。收了結錢就走了。

餘氏從屋內出來,看著五個新鮮的豬胰子犯起了難。這豬胰子到底是收拾還是不收拾?聽兒媳的意思這東西新鮮的時候製作的香胰子效用最好,不能久放。天氣一熱,肉類就更容易臭。

葉嘉也在發愁,她也才發現自己竟然有守財奴的潛質。都已經事到臨頭還擔心浪費東西。不過心裡想的歸心裡想的,葉嘉理智還是很清醒的:「也不知孫叔那邊如何了。這幾日沒見他過來。罷了,娘,咱先把東西收拾起來,明兒孫叔若還不過來,我去鎮子上再找車送咱走。」

意思就是豬胰子先放一邊,他們抓緊時日收拾行李。

餘氏慣來順從葉嘉做事的方式,聽完就拿了把鐮刀將後院三塊地的韭菜給割了。

兩人本以為會收拾很久,結果周家根本沒多少東西收拾。不到半個時辰,該收的收起來,該搬的搬出來。婆媳二人坐在堂屋倒是閒下來沒事乾了。葉嘉看了眼可憐巴巴的兩箱行李,還特意打開看了看。連不要的東西都裝進去,結果還沒裝滿。

「咱家東西這麼少的嗎?」葉嘉許久無言。

「嗯。」餘氏也才發現,「就這些已經是收光了屋子的。」

周家東西少,一來主要是窮的,往日家徒四壁,除了兩身破衣裳啥也沒有。後來倒是有了點存銀,但婆媳二人每日忙得跟陀螺似的,沒閒工夫弄。此時除了錢箱子和幾口大鍋,做買賣的小食攤,鋤頭菜刀等東西,兩大一小的人隻有身上一套衣裳,包裹裡一套。

身上的衣裳還破爛得很,葉嘉頂好的衣裳就餘氏給她做的那一套,原先原主的首飾被她給當了。被子褥子倒是有幾床,葉嘉看了幾眼,讓餘氏別帶了:「這麼破也不保暖了,帶過去也是扔。」

「還是帶著吧,到那邊還能給點點單個窩。」餘氏如今知道日子苦也節儉了,「左右箱子不是沒處放。」

葉嘉一想:「……倒也是。」

算來算去,最值錢的竟然是院子裡那一口井。舊衣裳也不準備帶,破爛東西斷舍離很有必要,「咱家也沒啥東西好收拾的,這些正好一車裝走。」

兩人在屋裡坐了會兒,閒來無事,葉嘉看著被泡在水盆裡的豬胰子覺得還是把這些給收拾了。

這東西算是整個周家最值錢的玩意兒了。加上那些澡豆和乾花,約莫花了三兩多銀子。若是真因為天氣熱臭掉,估計要虧心死。有道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啊。沒窮過不曉得浪費好東西可恥,她實在是舍不得三兩銀子的東西就這麼白費。

趁著等孫老漢來的功夫,葉嘉乾脆跟餘氏倆洗洗手把這些豬胰髒給收拾掉。

豬胰子清洗很有講究,畢竟發揮作用的是豬胰子裡的胰腺分泌物。

餘氏不是很懂什麼分泌物,但聽葉嘉說,隱約能明白發揮效用的是豬胰子上麵黏糊糊的那層東西。上回一個豬胰子她倆弄了半下午,這回五個豬胰子弄起來沒個一天是弄不完。葉嘉琢磨著是不是把隔壁王老太叫過來,剛好孫老漢就駕著車過來了。

澡豆是早幾日餘氏早就磨出來的。她平日裡得了空就磨,那些澡豆皂莢她磨出了一大袋細粉就放在屋裡。此時正在院子裡磨乾花。

跟他一道過來的,還有孫家的大孫子栓子。小名栓子,大名叫孫俊。那孩子一下車就過來幫忙搬東西,年紀不大,乖巧得令人心疼。

蕤姐兒一覺睡醒了,乖乖地喊了聲嬸娘。自己端著小馬紮坐貼著兩個大人坐。

她年紀小卻非常懂事,看祖母在磨就也拿個小缽一下一下搗磨乾花碎。

噴香的味道在院子裡散開,孫家祖孫倆進來連忙就把這幾日忙碌的事情說了。葉嘉早猜到他家中定然有事,不然以孫老漢的性子不會這般耽擱。點點頭,讓兩人趕緊過來。

孫老漢是臨鎮人。不是東鄉鎮,是李北鎮,孫老漢才會來李北鎮做接送的生意。他家所在的村子沒受到大影響,但老婆子在家裡被幾個逃竄的馬匪給嚇著了。本就身子不好,差點沒熬過去。

孫老漢請了大夫照顧了這幾日,他的老伴兒歪歪栽栽地才緩過來。人一好過來就趕緊催促孫老漢過來,怕因為自己的病耽誤老伴兒掙家用。日子苦便是這般,生病都算罪過了。

「東家這是要開始製香胰子了?」孫老漢一路過來,看到好些村子到還在鬧騰。

駐地那邊派了兵過來,挨家挨戶地詢問馬匪襲村當日的情況。王家村的村口如今也聚集了好些人,都在那吵翻天。周家人倒是心定,半點不受影響。

葉嘉已經把材料準備的差不多,讓孫老漢過來坐的當頭去後廚端了一盆草木灰。

有了孫老漢幫忙,香胰子製起來就方便多了。本來許多材料都準備齊全,就隻剩下最基本的製作。遇事給孫老漢讓了位置,順手給了他一根棒槌。孫老漢別看著瘦筋筋的,其實力氣很大。一下錘下去這幾塊豬胰髒都能被他錘的稀爛。他下手又快又穩,連渣都很少濺出來。

葉嘉一麵看著,瞧著差不多便會適時一樣一樣的添加東西。孫老漢別的不多問,隻管埋頭磨。

上一回做是扌莫索,自然耗費了不少時辰。這回有了經驗自然就熟能生巧。加上有個大力氣的男人幫襯,忙活一個下午就把五塊豬胰子全給磨出來。

最後一步自然就更簡單,按形狀捏出型兒便是。

葉嘉想著上回手工捏的賣相不好被人說道,私下去找木匠打了百來個雕花的木盒子。餘氏剛想直接上手去捏。她忙叫停。回屋把那些巴掌大小的方形木盒拿出來,用勺子挖了往木盒裡頭灌。這個木盒是葉嘉按照後世手工皂的樣式專門打的,模具弄的話應該會十分好看。

「將糊糊往這個盒子裡抹,抹到刻度這邊將盒子封上。」

糊糊濕透的時候粘連得很,抹進木盒子裡除非乾透了不然那不好取出來。葉嘉做了示範,眉頭就不由皺起來。想著還好貨不多,不然盒子都不夠用。

餘氏瞧著盒子還精巧,點點頭說:「正好可以放木盒裡裝著,布包包好濕著也能帶走。」

「這是自然。」葉嘉也是這麼想的。

本來說好一日的活兒,幾個人著急,天黑才弄完。院子裡瓢盆木勺堆了一堆,葉嘉抬頭看,已經是暮色四合的時辰。自打聽說了馬匪進村殺人,葉嘉晚上都不敢往外跑。這樁事給了她非常大的警醒,李北鎮的不太平不是說著玩兒,是真會丟人命的。

抱著一堆皂盒準備搬進屋子,她站起來,眼前一黑差點栽倒。

餘氏嚇一跳,連忙伸手來扶她。

葉嘉晃了晃腦袋,心裡嘆氣。到了古代她還是有會低血糖。站起來緩了會兒,等那陣子暈眩過去,她才端著木盒子進了屋。

餘氏目送她進屋,低頭看這些缽和盆的邊沿還殘留著香胰子的糊糊,十分愛惜地拿個小刀刮下來。一麵刮一麵推到碗裡,沒想到還捏出小板塊。

孫家祖孫倆洗了手,看天色已晚,就準備要走。

餘氏連忙把人喊住:「不是說好了一日工包兩頓飯?孫老哥這般著急是家裡有事?」

「倒也不是,今日來晚了。」包飯是一早說好的,但是孫老漢麵皮薄,他倆中午才過來,隻做了半天的工,實在不好意思留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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