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念君子(七)(2 / 2)
他刻意加重了「道侶」二字,語調繾綣纏綿,恍若有萬般情意藏於眼底。
裴嬌避開了那張茶盞,「你想通了就好,不過我夜間不喜飲茶。」
顧景堯微笑道,「裴姑娘,莫非是懷疑我下了毒?」
旋即,他便當著她的麵飲了一口,骨節分明的手搭在茶盞上,垂眸時睫毛落下,麵色無辜又有幾分落寞,「看來姑娘還是因為先前外界的傳聞對我有了芥蒂。」
少年清潤的聲線也跟著低落下去,可憐落寞的模樣,恍若裴嬌若是不飲,當真會是被傷透了心。
若是不怎麼了解他,怕是真的要飲了這杯他送上來的茶。
裴嬌靜靜盯了他片刻,隨後無奈道,「行,你不要自責,我飲了便是。」
顧景堯目不轉睛地盯著麵前的少女接過茶盞,隨後仰頭一飲而盡。
他目光於空盪盪的杯底轉悠一圈,眼角眉梢偽裝出的溫和褪去一些,凝結一層冰霜般的冷意。
本以為要她飲下這杯茶水需要費一些功夫,沒想到倒是輕易上鈎了。
蠢貨。
隨著裴嬌抬眸之時,那張藏於他袖中的符紙瞬間被他貼於她的額間。
對上少女錯愕望過來的雙眼之時,他目光漠然,唇角揚起一抹譏誚冷淡的弧度,緩緩吐出幾個字:「卑劣之奴,奉吾為主。」
剎那間,貼在她額間的符紙煥發出血紅的光芒,裴嬌麵容扭曲,發出一聲痛呼,隨後抱著頭蜷縮著身子彎下月要不停地顫抖。
顧景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苦苦掙紮的模樣,緩緩挑了挑眉。
這種邪術名為血誓,是無需絲毫靈力便可施展的魔域之術。
他曾對這種無聊的把戲嗤之以鼻,出乎意料,倒是挺有用的。
而就在此刻,那原本正苦苦掙紮的少女卻忽然扣住了他的腳腕。
他恍若冰霜的麵容微微錯愕一瞬,隨後被她攜著靈力的掌心擊退。
天旋地轉之間,她反客為主,毫不客氣地跨坐於少年身上,方才麵上的痛苦茫然之色不見蹤影。
他因為重傷在身筋脈受損,所以現在毫無靈力,麵對她小小的一個定身咒便無法動彈。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他似乎因此牽扯了傷口,麵色極為蒼白,偽善的麵具被撕破之後,他的目光像是野獸一般乖戾冰冷,死死盯著壓在他身上的少女看。
而此時此刻,銅鏡早就在裴嬌的識海中樂開了花:「不錯不錯,你成長得很快!麵對這種蛇蠍之人,便是要用蛇蠍之法。」
裴嬌都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你都提醒我了,我肯定知道他不懷好意,若是不飲茶,指不定他後頭還有什麼手段呢,故而我便將計就計,假意將茶水飲了,就是要看看他究竟要做什麼。」
其實還是顧景堯的運氣不好,碰上了上輩子專門靠著街頭賣藝賺點小錢的半吊子的裴嬌。
她上輩子雖然美名其曰是修真者,卻因為資質緣故隻能學習一些糊弄人的把戲。
譬如什麼月匈口碎大石,赤手進油鍋之類的賣藝項目,她可都是爐火純青,練過不知多少次了。
更別說假意喝髒水,實則偷偷倒入袖中,隨後展示給看官們空空如也的杯底這等小把戲,那更是信手拈來。
這種華而不實的神棍小把戲,那條街上,裴嬌敢認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
況且她現在能將仙術和小把戲結合起來形成障眼法,別說此時此刻毫無靈力相當於凡人的顧景堯,便是來個修為高深的修者,都能自然能輕而易舉地騙過。
銅鏡樂不可支道,「看來魔頭還是涉世未深,對這種江湖騙術一無所知。」
裴嬌將貼在她額間的符紙揭下,麵露忌憚之色,「他已經很陰險了,我留了心眼,並未在房中留下什麼刀劍傷人利器,沒想到短短一個午時,他居然利用桌上的紙張便製作出了這個符紙。」
真是防不勝防。
裴嬌盯著那張符紙,有些苦惱:「你可知這是何種術法?為何他現在明明沒有靈力也可施法?」
銅鏡道,「此乃魔域的邪術,名為血誓。無需任何靈力便可結成契約。」
「那被茶中確實無毒,隻是摻了他的一滴心頭血,你若是方才飲下他的心頭血,配上那張符紙,便能夠形成血誓。」
「自此以後,你便是血誓中為奴的一方,若是親手做出傷害他的事情,便會受到血誓的反噬,並且不止如此,你便因為血誓的緣故會對他的血產生依賴渴望,三月之內不飲他自願施舍的血,便會枯竭而死。如此這般,就會被他輕而易舉地控製,成為傀儡。」
「他之所以敢用,估計也是認為你是仙洲弟子,必不可能了解魔域術法。」
裴嬌麵色蒼白幾分,隨後垂眸看向顧景堯,目光露出幾分鄙夷。
真是不要臉,堂堂未來魔君,居然使出這般惡毒陰險的招數。
她跨坐著將自身的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隨後將那抹符紙貼在他的額頭上。
她垂眼對上他越發狠戾的目光,越看越覺得晦氣,便立刻用符紙遮住了他陰沉的半張臉。
她漸漸開始意識到單純對他好或許並非萬全之策。
因為他本就是這樣一個恩將仇報的人,她需要有個束縛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的東西。
而現在,這個方法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顧景堯冷冷盯著壓在她身上的少女,忽然見她素白的手解開襖子上頭的幾粒盤口,露出纖長的頸線和一抹恍若鮮菱般水潤的肌膚。
他目光微微一頓,隨後蹙眉迅速移開視線,恨聲咒罵道,「不知廉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