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在其板屋(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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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側顏冷峻,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那又如何。」

裴嬌微微嘆一口氣,「那我為你上藥,可以麼?」

他忽然不說話了,隻是用那雙水光瀲灩的眸子注視著她。

裴嬌牽過他的袖擺,借著那一盞燈的光為他上藥包紮。

期間他不聲不響,她也耐心溫柔。

二人都沉默著,直至裴嬌出聲打破這份寧靜,「待會湯藥便涼了,趁熱喝了吧。」

裴嬌將乘著湯藥的玉碗取來,碗身剔透,印刻於上的鴛鴦蓮瓣精致秀美。

她端起玉碗替他試了一下藥,然後笑著遞給他,「溫度剛剛好。」

當然,雖然她表麵上瞧起來雲淡風輕,實則暗暗攥緊了衣角。

湯藥裡摻了迷音香,無論多強大的修者,隻要飲入腹中,都會暫時喪失行動能力。

她事先服了解藥,為了打消他的疑心,才當著他的麵試藥。

隻是他向來多疑,怕是會覺察出什麼。

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接過藥碗,就著她方才試藥的邊沿仰頭一飲而盡。

吞咽之時,他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喉結順著修長的頸線上下滾動。

這令裴嬌頓感意外,畢竟放在以前,這件事絕不會如此容易。

她垂眼掩去眼底諸多情緒,緩聲道,「你早些休息吧,好好養傷。」

剛準過身,便被他拽住了衣角,她微微側頭,看見他淡聲道,「陪我呆一會兒。」

他眼底綴著一片淺淡的烏青,整個人顯得慵懶倦乏,便連聲音都是低啞的。

裴嬌應了一聲,默不作聲地立在原地,心裡卻在計算著時間。

三……二……一。

攥著自己衣角的手緩緩鬆開滑落,眉目清雋的青年倚靠在案邊,似乎是睡著了。

裴嬌最後看了他一眼,隨後緩步走入寢殿內的一角。

雖然這麼做有些不厚道,但是一想到他曾經對她乾過的事比這不道德的多得去了,她又覺得心安了一些。

她將紫檀桌上的貔貅銅像轉了一圈,隱藏的幻術瞬時消散,多出了一條冗長的密道。

裴嬌順著密道走去,在長廊周圍堆積著無數的靈石財寶。

她使用神識搜尋了一圈,終於於其中找到了那枚千年青鬆石。

接下來,便是去顧景堯身上拿走出入長華宮的令牌,在他清醒前離開便行了。

裴嬌步履匆匆,目光卻不由得停在密道的盡頭。

那裡有一間狹小的密室,門上畫著血陣。

血陣乃是極為堅固的防禦法陣,設立所需條件極為苛刻復雜,除非修為高過施法者,否則一般隻能由施法者的血液才能解開。

裴嬌微微蹙眉,值得他用血陣守護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價值連城的珠寶?

畢竟曾經在他的芥子空間內,便是連上等的法器都是用來鑲桌角的,從未有什麼寶物是被如此小心翼翼地珍藏起來。

裴嬌抱著試試的態度上前一步,咬破自己的指尖,將血珠滴在門的血陣之上。

經過洗髓,她的體內也流著他的血,故而也能打開此門。

下一刻,密室的門應聲而開。

裡頭的琉璃燈一盞盞亮起,在如潮水般的光芒照亮這間密室的時候,裴嬌怔在了原地。

這間密室中央,擺放著一架玄鐵棺材,密室內布滿殘缺損壞的畫像,許多都是被燒毀一角,卻又被小心封存了起來。

雖然這些畫像所用的紙張丹青皆不同,可大大小小的殘卷拚湊起來的……

都是她的模樣。

裴嬌注視著那枚量身定製的玄鐵棺材,一股寒意自脊背脊椎攀爬而上。

那日宮女的話不由得再度浮上耳畔——

「你怕是不知,起初那段時間,魔君曾有重金懸賞畫師前來畫像,若是能畫出那位心上人的容貌,榮華富貴不在話下……」

「不僅如此,我還聽說,這行宮處有一處禁地,擺放著一具玄鐵棺材,魔君仍未放棄尋找那位白月光的屍體,若是找到了,便要用魔域禁術將她復活呢!」

裴嬌沉默著關上了密室的門,緊緊握著手中的青鬆石。

心口處的封魂鎖開始發熱發燙,任誰見到滿屋子自己的畫像都會遍體發寒。

她不什麼顧景堯要做這些,更不對她所說的愛是真是假……

耳邊嗡嗡地響,此時此刻,她隻想快速離開這裡。

她迅速折返回去,看著小憩的顧景堯,遂俯身去搜尋他身上的令牌。

在觸及堅硬的令牌時,她的手也猛地被握住,猝不及防的,她墜入一個冰冷的懷抱。

裴嬌微微一怔,本闔著眼的青年正垂眸靜靜看著她,她蒼白驚訝的麵孔映在他漆黑眼底。

他握緊她的手,啞聲道,「隻是陪我呆一會,也這麼令你忍受不了麼。」

他的目光轉而落向她手中的青鬆石,唇邊逸出一抹自嘲的笑,「你大費周折為我熬湯上藥,做的一切就是就是為了這塊石頭?」

他並不是沒有覺察到湯藥中的問題,隻是眷戀於她片刻流露的溫柔,自我欺騙罷了。

隻是如今,這個自己編織的謊言,也終究是要散了。

裴嬌默不作聲地垂下眼睫。

他久久凝視著她,攥著她的手,於她手背落下一個溫柔繾綣的口勿,抬眸道,「不必如此費神費力,你若想要,和我說一聲便是了。」

「何止這枚石頭,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他的氣息微弱,呼吸紊亂,一看便是強撐著迷音香的藥效才沒有昏厥過去。

可是攥著她的手卻極為用力,像是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這動作牽扯到裴嬌月匈口的傷,讓她想起了陰陽裂中發生的一切。

——這一次,她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她垂下眸子道,「在你筋脈受損靈力散盡的時候,我曾散盡家財為你調理身體。你曾說過你會報答我,這枚青鬆石的便當做我的報酬取走了。」

「從今日起我們橋歸橋路歸路,您做的您的魔君,我去我該去的地方,各不相欠,就此兩清了。」

說罷,她掙脫他的手,順勢拿走了他的令牌。

「兩清……?」他哂笑一聲,強撐著身體抬起頭,微揚的眼尾泛著病態的紅,「我們糾纏至今,如何兩清?」

她垂眼看著他,眉目若畫,姿容宛然。

那雙眼裡無愛無恨,無關風月。

他被她的眼神刺痛,強壓下迷音香的藥效,上前發狠地口勿她。

錯亂的口勿歇斯底裡,兵荒馬亂,像是在借此留住她的氣味。

可僅僅是一瞬,他懷中的人便推開了他。

他強撐著的身體終於倒下,案幾上的書卷散落一地。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裡有著看破紅塵的寬容冷漠,亦是憐憫眾生的溫柔平靜,像是香案上供奉的神女佛像,遙不可及、難以觸碰。

她輕聲道,「顧景堯,別喜歡我了。」

隻要封魂鎖在她身上一天,她就不可能會愛上任何人。

顧景堯手背青筋暴起,渾身的靈力四溢,卻又因迷音香的緣故悉數散去。

常人中了此香便會陷入昏睡,他能堅持到現在,當真令人心驚。

裴嬌知曉這香困不住他多久,當即便要走。

他倒在地上,費勁全力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裙擺。

「不要走。」他麵色蒼白,眼角通紅,像是虔誠的信徒般匍匐在神佛腳下,祈求著最後一絲憐惜。

他雙眼通紅,眼中水光瀲灩,從喉間溢出氣聲的幾字:「裴寧,求你……」

平日裡高高在上威懾四海的魔君卸下往日的傲骨與尊嚴,拋下所有的掩飾和驕矜。

他能夠斬殺最凶猛的靈獸,能夠破解最復雜的劍陣,卻不知如何向自己的心上人表達愛意。

他迫切地想要將真心剖出來給她看,千言萬語,萬般柔情,最後到嘴邊,隻變成了一道顫抖的氣音:「……可憐可憐我。」

如同被馴化的凶獸,親自拔下血淋淋的利爪和尖齒,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用濕漉漉的眼神,乞求著那人的駐足。

裴嬌沒有心軟,她耳邊回盪著當初嵇北留影石中的話。

那時的他眉目冰冷,語氣散漫:「不過是枚棋子而已,待到無用,便成了棄子。」

自從陰陽裂過後,她便時刻告誡自己,要遠離這些鐵石心腸的人。

不成想,自己現在倒也成了這樣的人。

思至此,裴嬌也沒有猶豫,垂眸淡淡道,「不過是枚棋子而已,魔君又何須掛念?」

他捏著裙擺的手微微一顫,黑潤的眸子泛起水光,向來睥睨天地的他像是陷入了無限的恐慌。

他拚命地拽著那角裙擺,恍若泣血般道,「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裴嬌揮劍砍斷了他握著的那角裙擺,頭也不回走了。

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朝著殿外走去,逆光逐漸吞噬了她的背影。

他的眼神卻從未離開,攥緊的手心裡留著她的一片衣角。

他無數次乞求著她的腳步能夠停留,哪怕回眸看他一眼。

可是她始終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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