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欲來(1 / 2)
兩天前。
嗒,嗒,嗒——
皮鞋踏在光滑的瓷磚上,一步,一步地,走近。
「您……您確定要進去嗎?」
富態男人脖子上的肉抖了抖,掏出手帕不斷擦著額角冒出的汗水,嗓音顫抖。
「這裡麵,這裡麵是,是他,是那個瘋子!」
哦,可憐的福特都快嚇破膽了。畢竟上任院長以後,他可是從來不敢接近這間b區最深處的病房呢。
瘋子?這可真是粗魯,福特先生。他怎麼會是瘋子呢?他應該是全天下最清醒的人啦!
另一個年輕的嗓音說話了。
「這正是我此行的目的地,福特先生。」
已經有多久沒人來過了?他一向對時間的流逝不敏感。什麼一寸光陰一寸呀,什麼一日之計在於晨呀,一輩子才有幾十年?為什麼總有人要數著日子活著?就應該隨心所欲,找找樂子,說幾個爛大街的笑話,就像他一樣!朋友們,為什麼要那麼嚴肅?
why so serious?
他是找了些樂子,也講了個成功的笑話什麼的……比如,呃,有一隻蝙蝠不會飛,因為那是個孤兒?不好笑?好吧。一個幻想自己會穿上戲服與怪胎搏鬥的精神病人的故事?太老生常談了?他必須得承認這確實是個被講爛的故事……
「讓警衛都出去,我要和他單獨談談。」
「可是……」
「我確定。」
啪——
黑暗中,亮起一束火焰。
他咧開一個誇張的笑容,油彩覆蓋的麵容在搖晃的火光後晦暗不明。
「很多人想找我合作,很少人敢單獨和我說話。」
「為什麼不,請問?」男人彬彬有禮地反問,「我不害怕你。也許你威名遠揚,但你隻是個凡人,凡人是可以被殺死的。」
「你不是神,內皮爾先生。」
「哈,哈,哈哈哈哈——」
他像是聽到什麼匪夷所思的笑話一般,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起來。
唯一的火光熄滅了。
男人冷眼看著這出獨角戲,直到他被嗆得咳嗽起來。
「哈哈哈……抱歉,我真是,實在是太好笑了!」他氣喘籲籲地拍了拍桌子,「這位先生,你,哈哈哈哈哈,你,你真是個喜劇天才!我的天吶,多麼簡單的道理,這麼多年,竟然,竟然沒有一個人明白!」
笑聲漸漸止住了。
「那群蠢貨……」
他的語調詭異地上揚,發出一種顫抖的、沙啞的、怪異的聲音。
「你說的非常對。凡人,是可以被殺死的。」
「是誰,自詡為神,愚弄世人……」
燈光照亮房間,四目相對
一雙冷靜,一雙狂熱。
「我想,我們達成共識了?」
格斯·布萊爾端坐在長桌對麵,扶了扶金絲眼鏡,淡淡問道。
小醜把玩著打火機,那慘白的麵容上,血紅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越來越大。
「是時候去找我們的小男孩了。那躲在蝙蝠麵罩下的、可憐的、哭泣的孩子——」
「——布魯西寶貝兒。」
*
下午四時三十分左右。
哥譚大學位於郊外,占地廣闊,歷史悠久,是哥譚市唯一一所高等學府。
赫斯特到達校園東門時,太陽西斜,光線打到矗立的教學樓上,折射出一片長長的陰影。
早些時候,他選擇了一套得體的便服,微卷的長發被整齊地束在腦後,接著將那封來歷不明的信件服帖地放在上衣的內側口袋中。
天空不復澄淨的深藍色,蒙上一層薄霧,使得流動的氣息中帶上些許潮濕。今日的天氣讓人感到有些沉悶,氣溫反而維持在一個可以接受的程度。
給艾伯特發信息說明自己下午有事外出後,赫斯特便出了門。
他選擇乘坐哥譚市著名的有軌電車,在羅賓遜公園下車後,步行至哥譚大學。
哥譚大學的綠化做得很不錯。正逢夏季,整個校園都充斥著綠意,層層疊疊的深綠色樹葉與大片的人工草坪讓人心曠神怡。
學生們三兩成群地走在小道上,也有單車清脆的鈴聲夾雜在熙熙攘攘的交談聲中。路過一片優美的人工湖時,赫斯特看到有些恩愛的小情侶坐在花叢旁的長椅上,正黏黏糊糊地互訴衷腸。
[讓我回想起我的學生時代。]他在心中感慨,[校園生活是多麼美好,可惜時光不能倒流。]
[你確定是「你的」學生時代?美好。真的嗎?]
係統幽幽道。在「你的」這個詞兒上加重了讀音。
[那些還未畢業就以各種慘狀死去的密大學子們可不這麼覺得。]
赫斯特又被噎住了。
[其實,大部分的校園生活都是很美好的,如果除去那些層出不窮的詭異事件和高的離譜的自-殺率的話……也許吧。]
好在3號樓離東門並不遠。赫斯特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他從側門進入寬闊明亮的大廳,上方的圓形穹頂懸掛著流光溢彩的吊燈,素淨的地板清楚地折射出倒影。哥譚大學由韋恩集團贊助的翻新工程於去年12月竣工,如今,這座擁有厚重的歷史沉澱的學府呈現出嶄新的麵貌。
這讓赫斯特對於未來的教職工作也不禁有了些許期待。
事實上,早在決定與這位神秘的格斯·布萊爾先生會麵之前,赫斯特就先決定要答應他的邀請。不管布萊爾先生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這個神秘學榮譽教授的職位總歸是真是存在的。而他不可能一直靠經營一家冷清的偵探事務所過活。哪怕他並不缺少財富,但擁有一份教書育人的工作總比整日悠閒好得多。
如果布萊爾先生真的有什麼目的的話……
……他應該也是能應付得來的吧?
懷著這種想法,赫斯特站在位於四樓的274會客廳的門前。
漫長而曲折的走廊中,長發男人在這扇散發著某種木質清香的紅門前抬起手腕,翠綠色的眸子在光線的折射下澄澈通明。他敏銳地察覺到這層樓的氣息改變了。有什麼力量將這片空間與外界隔離,四周安靜到他能聽見自己細微的呼吸聲,窗外嘰嘰喳喳的鳥鳴不知何時消失不見——
就在他的腦海中閃過「敲門」和「直接進去」這兩個念頭的一瞬間,眼前的紅門自己向內打開了。
吱呀——
穿戴整齊的黑發男人一手握著門把手,微笑著打量著他。
這是位注重禮節的、一絲不苟的年輕人。赫斯特下意識這樣判斷。
他的穿著十分正式,或者說過於正式了。西裝外套幾乎沒有皺褶,襯衫的扣子係到領口,鋥光瓦亮的皮鞋明顯被精心擦拭。青年看起來年紀不大,身形有些瘦弱,比赫斯特略低一些。他的麵色顯出有些不健康的蒼白,黑色的眼睛在金絲眼鏡的鏡片後閃著光。
「我是格斯·布萊爾,考古學教授。」格斯側過身,等到赫斯特進來後又關上門,「請進吧,伊西多先生——或者我該稱呼你赫斯特?鑒於我們以後就是同事了。」
未等赫斯特說些什麼,這位年輕的考古學教授又匆匆走到辦公桌旁,從厚厚的一摞資料中翻出一個硬皮本子。
「因為您沒有任何教學經驗,我們決定讓您暫時負責一門公共選修課,向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學生開放。」
他將那本硬皮本子——看上去像是教研安排一類的——翻得嘩嘩響,頗有些雷厲風行的意味。
「新學期已經開始了,您的課程是中途安排進來的,學生們可能會有很大的興趣,哪怕是為了混學分也會選——您需要將備課提上日程了,時間不等人啊。好在您還不需要帶研究生,而今年入學的新生大多數都不是鬧騰的刺頭,也許知道這一點能讓您輕鬆一些——還有您的辦公室,學校準備將這間空置的會客室給您,原先神秘學教授的那個辦公室實在是不能用……」
「稍等一下,布萊爾先生。」
赫斯特不得不出言打斷他。如果疑問可以具現化的話,他敢保證他的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大堆問號。需要詢問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那封信是布萊爾寫的嗎?他是否知道些什麼?哥譚大學如何接受一個忽然冒出來的神秘人士成為榮譽教授——顯然他不能一股腦地將這些問題扔到布萊爾臉上,他幾乎是在打斷布萊爾後停頓了有半分鍾,才選擇了一個當下被擺在眼前的疑點。